「......」
「別說,飯還是騙來的香啊。」他慢悠悠放下碗,拖長音,臉上再不見剛剛那副天真客氣的模樣。
「???
「!!!」
我看了看面前的空碗,又看了看他。
嘴一撇,轉頭向廚房告狀:
「媽媽!」
「誒!」
周海晏臉色慌亂,忙伸手過來捂我的嘴,「賠給你,我賠給你雙份的。」
下一秒,阿姨拎著鍋鏟從廚房沖出來。Ⴘź
「怎麼啦清清?飯馬上就好。」
周海晏瘋狂眨眼。
我改口道:「哥哥說他餓了。」
阿姨拿鍋鏟指著他,沒好氣道:「催催催,餓死你得了!」
然後轉身回了廚房。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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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剛剛順嘴喊錯了稱呼?
可是大家的反應又太過自然。
我甚至懷疑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23
半夜睡醒,小腹陣痛,渾身冒冷汗。
明顯感覺下體有種異樣感,打開燈一看,床單上有一塊鮮紅的血跡。
我很快反應過來,是月經初潮。
阿姨是個很細心的人,自從上次給我買內衣就能看出來,她知道我因為我媽走得早,和其他同齡女生比起來缺乏對青春期的了解,於是平時有意無意地會給我科普。
她怕我哪天突然來了月經,自己一個人束手無措,早早就手把手教我衛生巾的用法,家裡和書包裡也一直備著。
但沒說來月經會痛到這種地步。
比額頭縫針還疼,一陣一陣地,好像肚子裡被放了一個絞肉機。
這個點阿姨已經睡了,隻有周海晏還在工作。
把床單換下放臟衣簍裡,打算緩緩再洗。
換了身衣服,我捂著肚子,慢吞吞地扶墻走下樓。
周海晏看到我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說我臉色蒼白得像個鬼。
以為是什麼急性腸胃炎,抱著我就打算去醫院。
我拽住他,「痛,痛經。」
他腳下一頓。
痛經和牙疼一樣,簡直是世界上最鬱悶、最難受、最無可奈何的事情之一。
於是,兩個沒有經驗的,一個躺在床上打滾,一個手忙腳亂找百度。
他:「上面說生理期不能吃小龍蝦。」
我:「......」
他後來把剩下的一盆蝦都剝了,我吃了整整兩碗蝦尾。
怪不得會這麼痛!
按照經驗帖。
熱水喝了,紅糖姜水灌了,暖寶寶貼了,折騰半天。
可還是沒什麼用。
最後,看到有一條評論說可以用男性的手掌搓熱之後捂肚子。
走投無路,我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哥哥。」
他無奈嘆了口氣,把手搓熱。
然後揭開被子躺我邊上,一隻手撐在床頭,一隻手隔著衣服捂在我的小腹處。
他的體溫偏高,熱度通過掌心源源不斷地暖著小腹,漸漸地似乎是沒那麼疼了。
過了一會兒,我小聲哼哼:
「哥哥,我腰酸。」
他把手換了個位置,不輕不重地揉著腰。
又過了一會兒。
「哥哥,我腿抽筋了。」我欲哭無淚。
「......」
他認命般換另一隻手給我捏腿。
身體上沒那麼難受了,困意逐漸上頭,半夢半醒間,冷不丁想到什麼。
我拿腦袋推了推他。
「哥哥。」
「哪裡又難受了?」
「不是,明天七點記得喊我起來,學校七點半期末一模考試。」
在家待太久,差點忘了明天就要上學了。
一片沉默。
良久,頭頂傳來無語的聲音。
「現在都三點了,你怎麼不幹脆等考完了再想起來說?」
自知理虧,我往他懷裡拱了拱,換了個舒適的位置,假裝沒聽見。
再後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
惦記著要喊小孩起床上學,周海晏沒過六點就醒了。
他到對面房間,把臟衣簍裡的床單衣服拿到洗手間,放到冷水裡泡了又搓。
怕人早上起來看到尷尬,洗完就先放盆裡沒晾。
等把家裡收拾妥當,早飯做好。
他才去喊人起床。
「七點了,醒醒。
「七點零五了,快起來。
「七點十分了,唐河清!
「你再不起來要歇菜了!」
叫也叫不醒,推也推不醒。
周海晏深吸口氣,直接彎腰從腿彎處把床上的人抱起。
然後飛快地給人套上拖鞋,半扶半推著往洗手間去。
其間,自我安慰道:
還好,也不算睡得太死。
起碼把牙膏擠好遞過去,人就算不睜眼也能下意識接著。
起碼拿熱毛巾給她擦臉,人就算沒睡醒也能下意識喊燙。
......
睡得太沉了,等我腦袋徹底清醒時,發現手上端著牛奶,嘴裡咬著面包。
我傻眼了。
周海晏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墻上的掛鐘,「七點十五了,你還有五分鐘換衣服收拾。」
七點半考試,走到學校還要十分鐘。
我心裡猛地一咯噔,三兩口把剩下的面包塞嘴裡。
轉頭就往房間沖。
阿姨昨天說今天會大幅度降溫,雖然現在在屋裡有暖氣感受不到有多冷,但我怕出門凍死,一時間毛衣保暖衣什麼都往身上扒。
等到沖下樓,正好七點二十。
我拎起書包就要往外跑。
「哥哥再見!我走了。」
話音剛落,被人從後面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就見周海晏換了身衣服,沉聲道:
「還能跑?你肚子不疼了?」
說實話,還有點疼。
他像是知道,下一秒就背對著蹲在我面前。
「上來,背你過去。」
在自己走和有人背之間,我半點沒帶猶豫地選了後者。
出門才發覺外面下雪了,天色灰蒙蒙的,冷風簌簌夾雜羽毛般的雪花,凌空飛揚。
周海晏一路背著我,走得又快又穩。
我撐著傘,靜靜趴在他後背上,看著眼前空蕩的領口,默默把脖子上系著的毛絨圍巾給他也繞了一圈。
繞過腿彎的手臂使了力,我被往上推了推。
「哥哥,你是不是累了?」
「累個屁,你才多點重。隻是你裹成個球老往下滑,讓我很難使上勁。」
「......」
24
痛經來得快,走得也快。
第二天就不疼了,隻是小腹漲漲的。
阿姨又跟我說了好多生理期注意事項,比方說要保暖、要忌口、不能碰冷水、不要運動等等。
可能是那天晚上把周海晏折騰狠了,導致我後來來姨媽,他比我還緊張,這個不讓吃那個不讓碰。
因為初三年級即將面臨中考,所以別人都放寒假時,我還要去學校上學,直到春節前兩天才解放。
我在周家過的第一個年,也是他們在平安巷過的第一個年。
以後,我們還會有好多年。
......
大年三十早上。
我坐在梳妝臺前。
阿姨站在我身後,給我扎小辮子。
直到最後一股頭發編好。
她捧著我的臉,左看右看,眼裡溢滿笑。
「哎呀,我們清清怎麼這麼可愛!」
我抬頭,鏡子裡的少女扎著兩個圓圓的丸子頭,一身大紅絨邊鬥篷襯得膚色雪白,烏溜溜的眸子明凈清澈,笑起來彎成漂亮的月牙。
再不見自卑怯懦的模樣。
原來,我已經變成這樣了。
怪不得在學校他們都說我和之前判若兩人。
我轉身一下子撲進阿姨懷裡,腦袋緊緊貼著她柔軟的胸口。
就像小時候為數不多幾次抱著媽媽那樣。
輕輕蹭了蹭,低聲說:「謝謝。」
謝謝你們把我撿起來,再一塊一塊拼好。
溫熱的手安撫地揉了揉我的頭頂,打趣道:「謝謝誰呀?」
語氣隱隱藏著期待。
我一怔,眨了眨眼:「媽媽。
「謝謝媽媽。」
「誒!」聲音裡是藏不住的欣喜,柔軟的唇瓣落在我的額頭,「媽媽的清清真乖!」
雀躍悄悄爬上心頭,甜滋滋的。
見我耳尖都通紅,她不逗我了,讓我去喊周海晏起床貼對聯。
這段時間因為要過年的緣故,每天顧客預約排得很滿,熬夜到兩三點對周海晏來說都是常事,所以他作息都變了。
敲了敲門,沒反應。
我推門走進去。
房間裡靜悄悄的,灰色的床簾透著光,床上的人閉眼睡得沉穩,隻聽見微不可察的呼吸聲。
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臉。
「哥哥,媽媽讓我喊你起來貼對聯。」
沒反應。
我湊近,在他耳邊小聲道:「哥哥,起床貼對聯了。」
還是沒反應。
床上的人安靜地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
我心念一動,默默伸出邪惡之手,拽了拽,還挺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