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女人,她做這一切,居然是為了離婚。
為了擺脫他。
他就那麼讓她討厭?
“你是不是以為你是什麼天仙,”他咬牙切齒,“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你就不行,顧煙,你驕傲個什麼勁啊?你就是個保姆的女兒,你他媽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
他說完,扯著她衣領的手松開時重重推了一把。
顧煙被推得一下子跌倒在沙發上。
可是還不等她反應,他又俯身,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臉。
她覺得,自己的下巴快要被他攥碎了,臉色因為疼痛而慘白。
然而,她唇角卻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是啊,我不過是個保姆的女兒,那你為什麼不肯放了我呢?既然我什麼都不是,你為什麼要死死拖著不肯離婚,甚至還不擇手段,去打壓富恆,來脅迫我,為了留下我,你需要這麼努力嗎?”
“不是這樣的……”盛怒之下,他的腦子轉得很慢,甚至有些跟不上她的話,隻是本能地想到她這個晚上所做的一切,他不能讓她得意,不能讓她知道,他做這一切是因為他愛她,他不能任由她這樣羞辱,任由她肆無忌憚地踐踏他的自尊,他說:“不是為了你。”
話出口,他卻覺得這幾個字過分蒼白。
而顧煙盡管被他鉗制著,神色卻依然波瀾不驚,就那麼睨著他,眼神是淡漠的。
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很滑稽。
因為對她有所期待,因為期待落空,他惱羞成怒,可她像個冷漠的旁觀者。
他就是那個演砸了獨角戲的小醜,此時憤怒,張牙舞爪,卻撼動不了她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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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失敗,這種無力感,迅速地席卷他的全身。
他松開了手,身體的力量,好像也被一點一點抽離。
顧煙還是坐在沙發上,仰起臉看著他,“江時羿,我早說過,我不會為你看任何人的臉色,這裡面也包括你的臉色,我不可能做你豢養的女人,而且你父親希望你聯姻,比起為了你受他冷眼,我寧可永遠不要再見到你們……”
“所以,”他打斷了她的話,直起身,垂眼盯著她,“你和他合作?”
顧煙沉默下來。
江時羿看起來已經平靜了些,至少沒有方才那麼歇斯底裡了,說話的時候,他的語速很慢:“你最清楚我和他之間的關系……顧煙,我以為這世上,你最了解我對他這個父親是什麼感受,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你怎麼想的,你怎麼能和他合作啊?”
他的聲音,到了最後竟透出幾分茫然的困惑。
他以為她懂他的,可現在他忽然想,他錯了。
也許,正是因為她懂他,她知道他最痛的地方,她揭開他的舊傷口撒鹽,她最清楚如何誅他的心。
顧煙低下頭,聲音小了些,“是你逼我。”
很久,江時羿悵然地笑了,他的眼尾還是紅的,此時的狀態,卻不再像是憤怒。
“就為了離婚……”他搖搖頭,看著她的眼神,是難以言喻的受傷和失望,“就為了離婚,你真的不用做到這一步的,真的不用……”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他深深吸氣,“你拿我當什麼?”
問出來,他卻又後悔,這樣卑微的話,不該是他說的。
他是江家的少爺,他那麼驕傲地過了二十多年,可現在,他所有的驕傲,都被她無情碾碎。
顧煙的手攥了攥,“你是江家的少爺,我是你家保姆的女兒,我和你,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一直不肯再抬頭看他,從他這個角度,窺不到她的表情,隻能聽到她輕描淡寫的語氣。
他點了點頭。
原來,她是這麼想的。
“好,”他說:“很好。”
這個女人,他是留不住的,哪怕他用盡各種手段,他要是能早點看清這一點,也不會讓自己狼狽至此。
“不就是離婚麼?”他還是點頭,“行啊,多大點事,至於你這樣嗎?”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了下,再次深深吸氣,“離就離。”
顧煙咬住嘴唇。
離婚是她想要的,她本來以為,聽到他答應,她會很高興。
可是人為什麼這麼矛盾呢?她的眼眶悄悄地湿潤了,心口也宛如刀絞。
她頭更低了,“書房桌上,我已經打好離婚協議籤好字了。”
江時羿腳下虛浮,微微一動,居然稍有些踉跄。
她居然都準備好了,這是多麼的迫不及待?
他扯動唇角,想要笑一下,卻沒能成功,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會不會很奇怪,他想要從容一些,鎮定一些的。
可到了最後,他還是隻能感受到自己的狼狽不堪。
心口像是在滴血,她給他的這一切,不僅僅是心痛,還有羞辱感,這一切都讓他覺得自己沒法再在這裡堅持站下去。
這像是個噩夢,他忽然想,他要回到從前。
他本來應該是個驕傲的大少爺的,他身邊不缺女人,他很少為女人憂心,更別說為女人傷心。
他會回到從前的,他還可以做那個大少爺,不委曲求全,保持驕傲。
他轉身,慢慢走向書房。
顧煙臉色蒼白,聽著那腳步聲,過了幾秒,她站起身,也走了過去。
她在書房門口,看到江時羿坐在書桌後面的椅子上,他面對著離婚協議,拿起筆,筆尖在半空停了停。
或許有幾秒,或許幾十秒,時間感很模糊。
最後,那筆尖落了下去。
第137章 她為了錢,把他也賣了。
江時羿根本沒有看這份離婚協議的內容,他隻是翻到最後一頁需要他籤字的地方,寫下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劃,力透紙背。
協議一式兩份,字籤完,他也在心底做出了決定。
他拿起其中一份,然後站起身準備走出書房。
看到站在書房門口的顧煙,他開口,嗓音微微艱澀,卻已然平靜許多:“周一早上九點,我在民政局等你。”
這個時候,好像隻有表現得比她更絕情,才能勉強扳回一局。
顧煙抿唇,隔了幾秒,無言地點了點頭,“我會盡快搬出去。”
他曾經說過,離婚了會將房子留給她的,但是現在……
他什麼也不想說,更不可能追著她去給這房子,隻淡淡地“嗯”了一聲,“奶奶那邊,你知道怎麼說。”
顧煙攥緊了雙拳,目光垂下去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地,落在他仍被白紗布纏裹著的雙手上。
她鼻尖發澀,竭力忍著眼淚,聲音很小:“我知道。”
所有的話都交代完了,他又在原地站了幾秒。
沒什麼好留戀的,她都做得這麼絕情了,他絕對不能表現出一點點的遲疑和挽留。
他長腿邁開,與她擦肩而過,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也沒有回頭。
顧煙依舊在原地站著,直到聽見外面傳來大門被關上的聲響,她的雙腿一軟,險些倒下去。
她扶著門框,過了一陣,慢慢走過去,拿起書桌上被留下的那份協議,翻到最後一頁,兩個人的籤名都已經在上面了。
他甚至沒有在家裡處理額角的傷口,就這樣離開了,而她,自始至終沒有問過他是怎麼受的傷,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咬著嘴唇,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她該高興的,終於要擺脫這段帶給她無盡心傷的婚姻了,終於……
屬於她的,少女時代的那些夢,全都徹底破碎了。
翌日是周天,江城源去了一趟江氏找江時羿。
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江城源立刻皺緊眉頭。
辦公室面積不小,可此時被煙氣和酒氣充斥,嗅覺上像是什麼酒吧的小包廂。
他一路走到休息室門口,才看到江時羿在裡面床上躺著睡覺。
床頭櫃上是被塞滿的煙灰缸和好多空酒瓶。
他看不慣江時羿這個樣子,走過去伸手一推。
床上的人擰眉,緩緩睜眼。
父子倆對視片刻,最後江城源先開口:“什麼毛病,你要喝酒滾外面去,別拿公司當酒吧。”
說完,瞥見江時羿額角還有血,眉心皺得更緊,“你頭上那傷怎麼回事?”
江時羿抬手按住額頭,宿醉讓他頭痛欲裂,一點也不想理會江城源。
他不回答,還能喝得酩酊大醉,江城源料想他傷得並不嚴重,自顧自繼續道:“你昨天見過蘇蜜了,你一個大男人,一頓飯而已,你都……”
江時羿忽然坐起身,頭暈得厲害,他沒抬頭就打斷江城源的話,“關你屁事。”
這話嗆得厲害,江城源臉色沉沉,“時羿,你不要以為我真的拿你沒辦法,我告訴你,這公司你要是管不好,我找人來管。”
江時羿坐在床上,身上還是頭天的一身西裝,已經被壓出一堆褶皺,下巴上也有青色胡茬冒出,他渾然不在意,扶著額頭笑說:“你挺有辦法的,找幫手都找到顧煙那裡去了,你們談的什麼條件?”
江城源後退幾步,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她要離開顧家,還想離開江城,需要錢。”
錢……
原來是錢啊。
江時羿低低地笑著,停不下來。
剛結婚那會兒,他還想,顧煙到底是窮,居然一百萬就能將自己的婚姻賣掉。
現在,她為了錢,把他也賣了。
他沒有問是多少錢,他想,這個數字無論是多還是少,都不可能讓他好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