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去追顧煙了,她其實很慌,害怕他跟著顧煙走了,怕父母會識破她的謊言,但此刻父母就在對面,她隻能假裝若無其事,語氣輕松地在電話裡問他:“十一,你怎麼還不上來啊?菜都要涼了。”
那頭,江時羿的語氣是冰冷的:“你們吃,不用管我,我抽支煙,一會兒再上去。”
“可是……”
“沒有可是,許鳶,”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冷硬,“你再多說一句,你就自己招待他們。”
說完,那端掛斷電話,嘟嘟的忙音傳過來。
許鳶面色僵硬,裝模作樣地收起手機,和父母說:“他有點忙,等下就上來。”
許母敏感,已經覺察不對,開始問東問西。
謊言好像滾雪球,許鳶隻能繼續編下去。
這頓飯,她味同嚼蠟地應付著,江時羿是飯局快要結束的時候才上來。
他沒有動筷子,隻是來結賬。
若說之前他還努力配合她演戲,那現在他就是在應付,那張英俊的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了。
許母問他怎麼了,他隻淡淡說沒事。
飯後,將許鳶送回醫院,他叫何亮過來,帶著許父許母在就近的酒店開房。
病房裡剩下他和許鳶時,他問許鳶:“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你父母真相?”
許鳶愣了下,面色灰白地低下頭,“我會說的……但是,能等我好一點再說嗎?至少要等我的雙腿恢復吧?”
他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著,聞言身子一動,靠住椅背,從外套裡摸出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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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這裡是病房,他又放了回去,道:“許鳶,遲早有一天,我沒法再管你。”
許鳶咬著嘴唇,眼巴巴地看著他,“還是……因為顧煙嗎?”
“我其實不會照顧人,你應該知道,”他想起什麼,自嘲地笑了下,“我要是擅長這個,小煙如今也不會變成這樣。”
許鳶心裡難受極了,他知道,他是在說顧煙受傷導致不易受孕的事,提到這件事,她到底理虧,隻能沉默應對。
“我其實以前沒有過這種感覺,”江時羿垂著眼,有些失神,語氣也低落:“你出國的時候,我更多是生氣,但現在,對小煙,我……”
他很難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無力到極點,明明自己也很痛苦,卻不願意放手。
隻要一想到兩個人有一天分道揚鑣,他以後很難見到她,而她可能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覺得,他快要瘋掉。
他無法接受。
江時羿做了很多年的大少爺,可現在,就在這個瞬間,他喪失了所有的驕傲。
他愛上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他變得卑微,怯懦,他變得不像他自己。
許鳶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消沉的樣子,他可是江大少爺啊。
在學校裡那些年,從來隻有女生追著他跑,就連她也是努力追求很久才得到站在他身邊的資格。
她攥著被單,眼淚滑落臉頰,強烈的嫉妒讓她腦海空白,有些話不經由大腦地脫口而出:“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她現在甚至不好生孩子了……她嫁給你是為了錢,你知道嗎,我曾經看到過她在餐廳裡和一個男人手拉著手,他們看起來關系很親密,她要是在乎你就不會這樣做,在她心裡,根本沒有你的位置!”
因為激動,她的音調不自覺地拔高。
江時羿原本微垂著眼,聞言,緩緩抬了抬眼皮,“她和別的男人在餐廳手拉手,你親眼看到了?”
“對!”許鳶這會兒太過激動,已經徹底喪失思考能力,還振振有詞,“她和那個男人的關系一定不簡單,她明明還沒和你離婚,就這樣腳踏兩條船,她不值得你這樣啊。”
江時羿盯著她的雙眼,嗓音有些沉,“她和我說,是在電梯裡遇到你,可你親眼看到她和那男人一起吃飯,你跟著她去了餐廳,是嗎?”
許鳶一愣,剎那間,她反應過來自己方才都說了些什麼
江時羿看著她的目光,像是冰刀子,“你拍了他們的照片,對嗎?”
第118章 許鳶沒有想到,江時羿比她想象的還要狠。
病房裡十分安靜,許鳶的掌心滲出了汗,手指將被單抓得皺巴巴,“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痛恨自己嘴快,想要為自己辯解,盡管她也知道很蒼白無力,卻還是艱難地扯了下唇角,試圖笑一下,幹澀道:“什……什麼照片啊?”
江時羿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我喝醉的第二天,你特意跟我一起從酒店房間出去,讓監控拍下這些,然後拿到照片發給小煙了,對嗎?”
許鳶別開臉,心跳得厲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江時羿沉默良久,忽地冷笑。
顧煙其實是和他說過的,她曾經懷疑過許鳶,隻是這件事還沒有搞清楚,許鳶就在Y省出事,他對這件事的調查也就擱置到了現在。
不管是他手機裡收到的照片,還是顧煙收到的,發送信息的人目的昭然若揭,無非是想要離間他和顧煙。
而這個人現在就在他面前,裝出一張無辜的臉,試圖蒙混過關。
他站起身,許鳶以為他要走,仰起臉剛想說話,不料他忽然俯身,毫無預兆地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領。
他個子高,她整個身體被帶起,衣領處勒得慌,但這遠遠不及她的心慌,抬眼她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男人的雙眼裡,迸發著不可抑制的怒意,“許鳶,我本來以為你真的會改過,你一再挑戰我的底線,是覺得我拿你沒辦法?”
許鳶滿心驚恐,徹底慌了神,臉頰上淚痕未幹,眼底盛著驚恐,“不是的十一,你聽我說……”
江時羿沒聽她說完就松了手。
她打著石膏的雙腿沒有恢復好,被他提起又猛然松手,腿部受到牽扯,痛得慘叫一聲,冷汗直流。
“聽你說什麼,更多謊言嗎?”他看著她的目光裡,全是冷嘲,“我看在你配合警方辦案的份上照顧你,你卻用你這條賤命一再威脅我,一切到此為止了,許鳶,以後你想死就去死,我不會再管你。”
許鳶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忍著痛試圖和他理論,“我之所以變成這樣,難道不是你們害的嗎?你怎麼可以不管我!”
許鳶在推卸罪責,江時羿覺得好笑,她仿佛很無辜,他就連和她講道理的耐心都沒有,“你去告我啊,看看有沒有人會理會你。”
許鳶圓睜著雙眼,不可置信。
而他轉身,已經準備走。
眼看他快要走出病房,她叫了出來:“你要是不管我,我……我還會去告顧煙的!是她推我!我要讓她坐牢!”
江時羿回頭,深深瞥她一眼,“別忘了,你已經籤了和解同意書,具有法律效力,你沒法上訴。”
許鳶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湧,她被氣得渾身發抖,“那是你……你哄我籤的,你明明說過會照顧我,你……你說話怎麼能不算數呢?”
江時羿垂著眼,似乎是思考了兩秒,然後緩緩開口:“你真是蠢,什麼都信?”
許鳶眼淚咬著嘴唇,“你騙我的嗎?”
江時羿隻是對她笑了笑,然後轉身拉開病房門,大步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曾經他給許鳶的承諾,並非欺騙,但現在他想,就讓她當做那是欺騙吧。
許鳶沒有想到,江時羿比她想象的還要狠。
從病房離開的當晚,他解聘了他安排給她的看護阿姨。
第二天,許母來到病房,發現旁邊就連個照看她的人也沒有,立刻就心疼地問江時羿的去向。
許鳶不願說,隻是流淚。
江時羿沒有來過病房,但是何亮被派過來了,何亮給許鳶帶來一個壞消息:“許小姐,你之前一直住在西郊江總的那棟Loft裡,現在房子江總打算賣掉,你得在今天之內搬家。”
不光許鳶,旁邊的許父許母都聽得愣住。
許鳶面色慘白,問何亮:“今天?我就連房子都沒有租,這麼快,讓我搬到哪裡去啊?”
“這得你自己克服了,”何亮一副公式化的口吻:“下午六點之前,如果你的東西還沒有搬走,我會帶人過去,將你的東西直接扔出去。”
許母氣得衝了過來,“這到底什麼情況,怎麼能突然趕人呢?!就算要讓搬家也應該早點說吧!”
何亮後退一步,“抱歉,我隻是執行江總交代的任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許父看向許鳶,“你和小江是鬧別扭了嗎?這也太過分了吧!”
許鳶覺得難堪,簡直難堪到無處遁形。
江時羿明明知道她父母在,他根本沒有打算給她留一點點情面。
何亮想起什麼,又道:“對了,江總有話讓我帶給你,許小姐,如果你再去騷擾江太太,江總說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許父許母均是一臉錯愕地怔在原地。
何亮離開後,許母扭頭看向許鳶,“小江……結婚了?你不是說他是你的男朋友,你們兩個未來有可能結婚嗎?!”
許鳶什麼話也說不出,崩潰地捂著臉哭出了聲。
許鳶的事,江時羿全都交給了何亮,他現在甚至不太想聽到許鳶的名字,會產生一種生理性的厭惡,覺得惡心。
他也惡心自己過去居然會對這樣一個女人心存憐憫。
這兩天,他沒有回家,因為不太想回去面對顧煙那張冷冰冰的臉。
但是他會想她,這一晚他加班到深夜,開著車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榕城,卻沒上樓。
他在樓下長久地望著家的方向,窗口的燈光映在他眼中,他回想起過去那一年,就算隻是形式婚姻,她每個晚上也都很乖巧地準備飯菜等他回家。
那樣的溫暖好像已經距離他很遙遠了,他終於還是開始後悔,如果這一年裡,他對她好一點,她現在會不會多看他一眼?
第119章 她聽見男人嘶啞低沉的聲音:別推開我……
打擊人販集團的案子由檢察院起訴後,正式進入庭審階段。
路妍最終也沒能說服許鳶站到證人席上,事實上,許鳶現在已經焦頭爛額,哪裡還有心思去配合庭審?
她被江時羿從那棟房子裡趕了出來,緊接著,江時羿安排的VIP病房不允許她再住下去……
她現在毀了容,雙腿就算好了也會有後遺症,以後不管是去工作還是嫁人都很難,手裡隻有車禍私了留給她的賠償金。
賠償金其實不多,不可能支撐她此生衣食無憂,更別說她還想要去掉臉上的疤痕,這都需要錢。
她不知道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哪怕父母打算留在江城照顧她也不能安慰到她。
九月初,人販集團的案子徹底落幕,所有人販子都被判了輕重不等的刑罰,綁架顧煙的那兩個男人,數罪並罰,一個是死刑,一個是無期。
江時羿看到新聞,從微信裡將鏈接發給顧煙。
他隻是想讓她知道這件事,他其實也清楚,她不會回復,但他卻長久地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對話框,直到它暗下去。
他又按了按,輸入:案子已經結束,我以後不會再管許鳶的死活了。
然後又加了個:真的。
再然後,他盯著這句話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