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怎麼可能會去哄顧煙。
進入房間關上門,他將蛋糕往桌上一放,躺在床上休息的顧煙聞聲就抬眼看過來。
江時羿扯開了領帶扔沙發上,方才在樓下的平和微笑是一點都不見了,他渾身透出一股子戾氣,眸色也陰冷,“我花一百萬買你,是為了讓奶奶高興,你懂不懂什麼叫敬業?”
顧煙從床上坐起身,男人已經走到床跟前,他的手捏住了她下巴,迫使她抬起臉,而他居高臨下睨著她,“對著奶奶,你得笑,你擺臭臉給誰看,特意來給奶奶添堵?”
顧煙渾身僵硬,心髒仿佛被凍結,血液都像凝固了一樣,她灰白的唇動了動,艱難吐出幾個字來:“我沒有。”
江時羿冷笑了聲,放開顧煙,“別拿你家那堆破事兒來煩奶奶,你不就是想讓我給顧威還債?在我面前假清高說不要錢,繞著彎子到奶奶跟前賣慘,你還不如直接來和我談價。”
顧煙喉頭像是梗了一團棉花,她說不出話,隻覺得難受,眼眶酸脹,卻不敢在這個時候落淚,現在她不願意在這個男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脆弱。
“離婚協議裡,我給你一套房,五百萬,加上那晚上的事,再加一百萬,”江時羿後退幾步,靠住桌子,垂著眼盯著她問:“說吧,你還想要多少?多少錢才夠你給顧威收拾爛攤子?”
他的語氣充滿鄙夷,明明白白地嘲諷她是個貪得無厭的女人,她被氣得全身僵硬,就連手指都動彈不了,聲線微微發顫:“我哥的事,是我媽告訴奶奶的,不是我說的。”
“有什麼不一樣麼,結果不還是讓奶奶給我施壓?”江時羿語氣散漫,“我以為你不想被你那個廢物哥哥拖累,現在看來你們一家人真是一條心,打算拿你賣多少總得有個數,六百萬不夠,那你覺得你值多少,一千萬?”
他一邊說,一邊從桌上拿起煙,取了一支卻沒點,滿腔的煩躁無處排解,顧家人利用江奶奶對他施壓這事兒,算是觸了他的逆鱗,他厭惡被人以這種方式控制。
他猛地攥拳,煙在掌心裡被攥碎,而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顧煙。
她看起來蒼白而憔悴,眼圈泛紅,整個人好像個易碎的瓷器,唇角卻忽然綻開個笑。
“我要一億。”
第9章 一億?顧煙,你挺看得起你自己
說出這話來,她看到江時羿眼底一瞬的驚愕,反而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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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羿不是拿不出一億,但他不是會受人拿捏的人,他不可能給她這筆錢。
她說:“一億,我在離婚協議上籤字,配合你離婚,不然免談。”
江時羿怔了幾秒,最後氣得笑出聲,“一億?顧煙,你挺看得起你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難聽的話聽得太多,顧煙覺得自己麻木的心此刻居然也不是很痛,她語氣淡淡道:“我沒逼你,你可以選擇不離婚。”
“不離婚,一直給我那個所謂的大舅子收拾爛攤子?”江時羿咬牙,顧家人,包括顧煙在內,算盤倒是都打得好。
“我哥的事,你要是不想管,可以不管,我自己想辦法。”她本來也沒想著和他求助,要不是陳秀梅告訴江奶奶,事情不會發展成這樣。
江時羿隻覺得她虛偽,事情鬧到奶奶面前,為了讓老人安心,他也必須出手。
兩人沉默對峙又是數秒過去,他忽然冷笑:“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我會做我分內事,”他轉身,將那個慕斯蛋糕端起,往她面前遞過去,“你也別忘了做個好孫媳婦,奶奶給的東西,你就得吃,奶奶的要求,你就得滿足。”
顧煙其實身體很不舒服,但這個時候兩人較勁,她不願認輸,將蛋糕接過去,就開始忍著反胃吃。
江時羿冷厲的視線盯著她,她就一直沒有停,到最後,她機械似的將蛋糕應塞進嘴裡,奶油帶來的甜膩感讓她一陣陣地惡心。
吞下最後一口,她趕緊起身將盤子放桌上,然後就往洗手間跑。
痛苦的嘔吐聲從洗手間傳過來,江時羿靠著桌子,緩緩垂下眼。
他以為他會很痛快,但其實也沒有,反倒是心裡越來越堵。
這個晚上,由於顧煙實在太難受,江奶奶挽留兩人留宿老宅。
老人住在這裡,時常覺得孤獨,顧煙並沒推辭。
不過問題是,在老宅,如今她和江時羿是一間房,以前留宿時,江時羿都會睡在沙發上,而這一回……
已經十點了,她站在臥室的窗口,拉開窗簾一角往外面看,江時羿在樓下花園旁邊抽煙,很明顯,他不想上來。
現在他一定厭惡極了她。
花園裡的燈光昏暗,她看到他拿出手機似乎是在接電話,那頭也許是許鳶,她忽然想笑,有她在,這兩個人隻能偷偷摸摸。
但她笑著笑著視線卻越來越模糊,內心隻覺得悽涼,她趕緊拉上簾子,轉身去了床上。
江時羿確實在接電話,不過電話並非來自許鳶,而是何亮打來的。
何亮查到,給他下藥的女人,是會所的一個小姐。
“確定嗎?”江時羿問。
“嗯,已經聯系到會所了,”何亮回答:“但是這女人昨天早上就說不幹了,我找到她租的房子,發現人已經搬走,看樣子是要跑路,有可能是做仙人跳的慣犯。”
江時羿擰眉,“繼續找,我要見到人。”
何亮應下來。
掛斷電話,江時羿又抽了支煙,依然沒上樓,他去停車坪上車,考慮要不要在車裡過一夜時,就瞥見副駕駛座上他隨手扔的紙袋。
裡面是下午他給顧煙買的那管藥膏,晚上根本沒來得及給她,兩個人就鬧成了這樣。
他坐了好一陣,腦中還是顧煙從洗手間嘔吐完出來時那張蒼白的臉,他拿起紙袋下車上樓。
也不是關心她,畢竟那傷是他弄的,他想,就跟她的右耳一樣,他不管也說不過去。
上樓進入黑漆漆的臥室,他放輕了腳步過去,將藥膏放在床頭櫃上,扭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影安安靜靜。
他走到房間一側的沙發,最終和衣睡下。
顧煙在黑暗裡睜開眼,很久又閉上。
這一晚,她睡得並不踏實,凌晨就聽到江時羿起床出去。
她慢慢地下床,在窗口拉開窗簾,就看到他的車子從院子駛出去,這大少爺確實是被她氣到了,不然就算是為奶奶做戲他也會等著和她一起走的。
她不打算再睡,轉身要去洗手間洗漱時,經過床頭櫃步子頓了下。
她看到昨夜江時羿在這裡放下的東西,拿起細細看。
是一盒外傷藥膏。
“這算什麼啊……”她拿著藥膏,半晌苦笑出聲。
顧煙本也想在老人起床之前離開,然而江奶奶起得也早,她下樓就撞上了。
保姆正和江奶奶解釋說:“少爺剛剛和我說要去處理太太家裡那些事,就先走了,讓我跟您說一聲。”
江奶奶聞言,點了點頭。
顧煙想,江時羿還是很會為奶奶考慮的,他這個說辭,讓奶奶也挑不出他毛病。
這個男人不是不會細心和耐心,隻看對象是誰。
既然躲不過,顧煙索性就留下陪著老人吃飯,之後還在花園裡一起曬了會兒太陽。
老人老了,喜歡回顧過去,和顧煙聊起江父江母離婚那段過往。
那時候江時羿上初中,十幾歲的男孩本就在叛逆期,遇上這樣的事,用盡渾身解數發泄自己的不滿,放了學也不回家。
當時顧煙跟著陳秀梅住在老宅,每天有個任務就是跟蹤這個大少爺,有時候他發現了會罵她,但她也不走。
少年江時羿其實很像一隻脆弱的紙老虎,他叫她走,看起來很兇,但她其實知道,他心裡很難過。
她不想他在難過的時候一個人呆著。
她想不起,自己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上江時羿,可現在,她心底開始動搖,為他蹉跎這麼久,真的值得嗎?
第10章 顧煙這幾天有沒有和你聯系?
答應江奶奶的事,江時羿不會含糊,他離開老宅就聯系了顧威,並去了一趟醫院。
顧煙和他說得含糊,他隻能問顧威具體情況。
陳秀梅在旁邊聽著聽著就皺起眉頭,“小煙沒和你說嗎?我讓她跟你說說的……這孩子,真是一點都不關心她哥哥。”
江時羿聞言,神色有些冷,“顧威這個當哥哥的沒有照顧過她,她還要一直為顧威收拾爛攤子,同樣都是你的孩子,你會不會太偏心了點?”
陳秀梅和顧威均愣住了。
在他們印象裡,江時羿從前對顧煙雖然還算不錯,但兩人畢竟隻是名義上的夫妻,沒想到他居然還挺護著顧煙的。
陳秀梅和顧威一時有些尷尬。
江時羿從椅子上起身,“行了,情況我知道了,我會聯系警局那邊,看這事兒怎麼解決。”
離開醫院的路上,他腦中不斷回想昨晚爭執時顧煙倔強的模樣,發覺今天自己確實反常的話多,她都不在乎被顧威吸血,也習慣了陳秀梅的偏心,他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監急?
顧威的事情,要解決其實也並不難,警局那邊買江時羿面子,將兩個打手先抓了去,供顧家起訴追責,而源頭是顧威欠的那幾十萬,放貸的人利滾利地漲到了近百萬,江時羿自然不會任人宰割,派人談判過後,他隻替顧威還了本金,並要求對方籤下債務已償清的證明。
這件在陳秀梅看起來像是天要塌下來一樣的事,就在一周之內被江時羿解決了,隻剩下後續打官司的事兒。
陳秀梅說:“還是江少爺厲害。”
陳秀梅至今保持著在江家做保姆時的習慣,管江時羿叫少爺,顧煙提過幾回她也改不過來。
顧煙去醫院看顧威,聽到這句,很不屑地想:那是錢厲害。
陳秀梅又問她:“你和江少爺最近是不是關系不錯啊?”
顧煙勉強笑笑,“還是那樣。”
她和江時羿最近的關系,其實已經跌到前所未有的冰點,他甚至不回家,她也不知道他是在公司還是和許鳶在一起。
她懷疑,他是想用這種冷暴力逼她離婚。
至於床頭他放下的那管藥膏,要不是還有實物在,她會以為自己在做夢,她實在沒勇氣去問他為什麼還要給她買藥。
沒有江時羿,顧煙也不會一蹶不振,她決心要還他為顧威還的那些錢,隻是手頭的錢顯然不夠,在不用做家庭主婦的這一周裡,她找到了一份工作。
工作是從前她在國外認識的一位名叫裴斯年的學長介紹的,曾經她同裴斯年一起在紐約大學金融系旁聽,兩個人對基金風投控盤都有自己的見解,也很合得來,如今裴斯年在北城開了自己的風投中心,聽說她有意從事金融行業,就邀她過去。
從醫院離開,她去參加面試的路上在出租車裡化了個妝。
不過等到了公司,她發現這裡的環境氛圍並沒她想的那麼嚴肅刻板,交易日的大辦公室裡一大堆基金經理在對著電腦緊張地敲打鍵盤,不時喊話。
裴斯年英俊儒雅,西裝革履地站在辦公室門門口迎她,她過去和他握手,喊了聲“學長”。
面試就連形式都沒走,才進門,裴斯年笑說:“我和你講講工作內容和制度,一會兒讓人事給你錄入指紋做工牌,你明天直接過來。”
顧煙沒想到有這麼順利,“不用……面試的嗎?”
裴斯年在大班椅上坐下,看著她的時候,笑意溫淡,“當年你回國,教授說你是操盤的天才,聽說你做了家庭主婦惋惜不已,我相信教授眼光。”
顧煙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教授高看我。”
“我希望你對我證明,他沒有高看,”他將入職申請表往前,推到她眼底,“小煙,歡迎來到金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