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真是我最討厭他倆的一段時期。
?
也許是反向作用的緣故,在這種刺激下,學習向來憊懶的我竟真的知恥而後勇,成績突飛猛進,後來也考上了附中。
我媽欣喜之餘,將最大的功勞歸結到了盛陸二人身上,遂親自做了一大桌菜,在家裡盛情款待他倆。
那時的盛念和陸砚,剛上初三,個子猛長,聲音也變了,坐在餐桌上,我媽端詳著他倆,突然頗為感慨:「這一眨眼……有點男人的樣子了。」
默默扒飯的我順勢抬頭一看,正巧對上陸砚的側臉。
這個中午,煦日和風,陽光從窗外無聲地湧入室內,照得連空氣裡的塵埃都在閃閃發光。
逆光中,陸砚微微側過頭,認真地在聽我媽說話。
陽光在他分明的睫毛上跳動,描摹著他日漸英氣的眉眼,勾畫出已顯稜角的輪廓。
我忽然有些看呆了,琢磨著媽媽的話,這話像具有魔力般,讓我開始注意到一些之前從未注意過的變化。
在陸砚身上,曾經的稚氣逐漸消退,某種青澀新生、更加惑人的氣質正在形成。
不知在說什麼,他忽然笑了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直接讓我心跳驟停了幾秒。
在這被無限拉長的幾秒鍾裡,整間屋子的陽光都在為之震顫。
他好像,也沒那麼讓人討厭 ……心裡有個聲音在說。
心聲話音剛落,毫無預兆地,陸砚就像聽到似的看了我一眼。
Advertisement
我緊張得低下頭。
「白筱,知道了嗎?」我媽突然喊我。
「……知,知道什麼?」
「你這孩子怎麼吃個飯都走神,我說你上初中後更要繼續跟兩位哥哥學習,爭取高中也留在附中念,知道沒?」
「知道了,知道了。」我心虛地埋頭吃飯。
「阿姨放心,小白這麼聰明,考高中部肯定沒問題。」陸砚說道。
我詫異地抬起頭,發現他也在看我,眼角還帶著微微笑意。
這是陸砚第一次誇我,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假意。
這天晚上我失眠了,輾轉反側。
他長得那麼好看,肯定有很多女生也喜歡他吧。我想。
?
果不其然,開學沒多久,三樁要聞就陸續傳進了我們這屆新生的耳朵裡。
一、附中有最長的運動會,歷時三天,期間不上課無作業,初一至高三一視同仁。
二、學校東面原本有座文廟,建於宋朝,後經歷戰亂僅保存下來一座祠,如今是文保建築,每逢大考前虔誠敬拜,或能考神附體。
三、初中部扛把子叫陸砚。
?
前兩樁事不痛不痒,最後一條普遍引起了大家的好奇,果然人都是八卦的。
很快,關於陸砚的消息鋪天蓋地襲來。
「聽說他成績特別好,考年級第三都算發揮失常的那種。」
「今天看到本人了,天吶真的好帥!是初中部校草诶!」
「切,帥有什麼用,身邊整天圍一堆女孩子,人品肯定很渣。」
「對,而且還喜歡打架……我看還是盛念比較靠譜,成績好長得也不錯,關鍵是個正經人。」
「不許你們這樣說陸砚學長!」
……
各種聲音每天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很快,陸砚這個渣男校霸的形象深入人心,以至於偶爾在盛念家飯桌上遇到,我都忍不住多審視他幾眼。
「你老看我幹嗎?」陸砚疑惑地摸摸臉。
「誰看你了,自作多情。」我嘴硬不承認。
「別吵了。」盛念出來調停,「小白,明天陸砚要請你和我去他家裡做客的,你少說兩句。」
「請我?」我驚訝地看向陸砚,「那他怎麼不自己說啊?」
「我怕說了又是自作多情。」陸砚霸道地回擊道,「明天放學到籃球場等我們,聽懂了嗎?」
「……懂了。」
?
第二天放學,我早早收拾好書包衝出教室,卻沒有直接去球場,而是拐個彎,溜進了旁邊的體育館。
站在體育館二樓窗邊,可以將整個球場盡收眼底。
不一會兒,就看見盛念和陸砚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幫男生。
很快,球場邊聚起了不少人,以女生居多,她們手裡拿著飲料、零食,賣力地當起啦啦隊。
陸砚和盛念各領一邊,打起了對抗,每進一球,人群就爆發出一陣歡呼。
我安靜地趴在窗沿上,欣賞這幅熱鬧的畫面。
陸砚球打得的確好,出手果斷,動作利落漂亮,怪不得那些女孩不要嗓子似的為他搖旗吶喊。
下場休息時,兩個最出眾的男孩被女生們團團圍住,好學生盛念禮貌謝絕了各路慷慨饋贈,打開書包拿出自己的水瓶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半,接著四處張望,貌似在尋找我的身影。
我立刻蹲下身子,隻露出半個腦袋。
盛念沒看見我,轉頭和陸砚說了些什麼,然而渣男陸砚此刻正被鶯鶯燕燕環繞著,一手接飲料一手拿零食,享受得不亦樂乎,根本不在乎我有沒有出現。
我內心搓火。
可惡,明明是他說要邀請我的!
?
直到球場邊人散得差不多了,我才姍姍來遲。
「大小姐,你還能走得再慢點嗎?」陸砚催促道。
我賭氣似的故意忽略他,對盛念道:「哥,我突然有點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哪兒不舒服啊?」盛念奇怪地問。
「就是……不太舒服,你們玩。」說罷,我調頭就走,想留給他們一個冷漠孤高的背影。
「可是……」盛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爸媽和我爸媽今晚都在外頭,你回去了也沒人做飯啊。」
我頓時腳下一僵。
靠,這是好不容易不用在家帶孩子,麻溜出去慶祝了吧!??
這下尷尬了,我呆立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是陸砚過來拉起我的胳膊:「走吧,在我家也能讓你休息。」
?
陸家真的好大,是我在電視劇裡才見過的豪宅別墅……
偌大的花園,氣派的裝修,客廳裡高高吊起的水晶燈,還有白色旋轉樓梯……
直到坐上餐桌,我都有點緩不過神來。
陸砚父母十分親和地接待我們,尤其是他媽媽,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是我見過的最有氣質的阿姨。
「來,孩子們,多吃點菜。」陸媽熱情招呼著,順手給我盛了一碗雞湯,「小白,嘗嘗阿姨這湯燉得怎麼樣,昨晚陸砚特地關照說妹妹最喜歡喝雞湯了。」
「好喝,謝謝阿姨。」我把著湯碗,一邊偷瞄陸砚。
那貨始終不動聲色地埋頭吃飯。
哼,這個兩面派,在大人面前假裝兄友妹恭,實際上背地裡拿鼻孔看人。我暗自腹誹。
唉,怎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
飯後,陸砚帶我們上二樓去玩。
他的房間比我的整整大兩倍,臥室與書房連通,落地窗邊還擺著一架鋼琴。
「你也會彈鋼琴?」我脫口問道。
聞言,陸砚面帶驕色地坐上鋼琴凳,翻開琴蓋,當場來了段李斯特的《鍾》。
在他行雲流水的節奏裡,我不得不承認,我彈琴確實比殺豬還難聽。
一曲終了,他起身拍拍我的肩膀:「看開點小白,人和人之間本來就有差距的。」
我……這下是真的有點不舒服了。
接下來,他和盛念一人一個手柄在書房打起了遊戲,我則坐在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
過了會兒,書桌上突然響起一聲提示音,陸砚目不轉睛地盯著遊戲畫面,使喚我道:「小白,幫我看下手機。」
我屁顛屁顛跑過去拿起手機一看,心裡咯噔一下。
「是誰的消息啊?」陸砚問。
「……李圓圓的。」我假裝平靜道,「她問你周六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哦,你幫我回個好的。」
我剛想拒絕,可緊接著消息又進來一條。
「這次又是誰?」
「……王媛媛,問你周日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嗯,這條也回個好的。」
盛念好奇道:「李圓圓我認識,五班班花,可這個王媛媛是誰?」
「一個轉學生,長得挺漂亮,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還和人出去玩!」我質問。
陸砚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我隻是單純去玩,又不是去談戀愛,你急什麼?」
「我……」我整個噎住,隻好把矛頭轉向盛念,「哥,咱什麼時候回家啊?」
「不急,等我們打完這一關。」盛念看上去完全不想走,「你要是無聊,就去找幾本書看。」
「白大小姐,你可真是難伺候。」陸砚陰陽怪氣起來,「難得請你到我家,一會兒不肯來一會兒急著走,以後還是盛念一個人來好了。」
「好啊,我本來就不想來!」氣呼呼說完,我拔腿就朝門外走。
門關上的那一刻,還聽見盛念在裡頭嘆氣:「唉,你倆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又吵起來了……」
站在走廊上,我狠狠擦了把將落未落的眼淚。
一切都是錯覺,陸砚這個混蛋,我怎麼可能會對他有什麼感覺。
5.
「後來呢?」室友們追問。
「後來嘛……他們初中畢業,又上了本校高中部,陸砚還是那個老樣子,學霸校霸一肩挑,活躍在各種校園八卦之中……诶,老大,幫我倒杯水。」
我不停不歇地講了快一個小時,說得口幹舌燥,這幫室友圍在床邊,聽得比上課還認真。
當然,我非常有選擇性地避開了曾經對陸砚有模糊感覺的那段黑歷史,重點講了講他以前的幾段爆炸性新聞,還添油加醋地略微誇大了那麼一丟丟。
誰知這幫人聽完後興奮極了,一個個抽風似的亂嚎著「好甜好甜」「阿偉死了」。
「不是吧大姐,這麼渣你們都能忍了?」我簡直匪夷所思。
「渣嗎?可你不是說他那時也沒有早戀嘛,如此大帥哥還挺有原則的。」
「what?!」我一口水差點噴出來,「海王不就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嗎?」
「我覺得,你說的那些傳聞未必是真的。」宿舍老三眼睛一眯,覺得事情不對勁。
我一愣,這就被發現了?難道即興編的那些部分這麼經不住推敲?
「為,為什麼啊?」
「你們先想想,上大學後,聽說過陸砚有什麼曖昧對象嗎?」
大家搖頭:「沒有。」
「都知道追他的人很多,可曾聽說過他玩弄別人的感情?」
「倒也沒有。」
「他要真是海王,A 大漂亮女生那麼多,早就不知道被他禍禍幾個了,可現在,從來沒聽說過是不是?」
「而且我還聽校會裡醫學院的學姐議論過,陸砚好像並沒有談戀愛的想法,他對待異性不僅有分寸,簡直是禁欲了……」
聽老三說完,其他人再次齊刷刷看向我,眼神裡寫著:你講話到底有譜沒譜啊?
我:「……」
「可,可能上大學後轉性了吧?畢竟他比我早畢業兩年……」我隻能這樣解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