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肖仁說更喜歡我的,他當然有權利選擇和更喜歡的人在一起。」
「你……」
圍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他們聚在旁邊指指點點,還有人掏出手機咔嚓咔嚓拍起了照。
一種真實的惡心感在胃裡翻湧,我的腦袋有些暈眩。
沈淮瑤和室友的唇槍舌劍,圍觀路人的吃瓜議論,像無數隻馬蜂鑽進耳朵裡。
「又關你什麼事,難道你們都是肖仁前女友?」沈淮瑤推開室友,朝我走來。
她身上有一股甜膩的香水味,這味道我被迫聞了一下午,已經很不舒服了,現在再次濃烈地逼近,胃裡酸水翻騰得更加厲害了。
沈淮瑤靠近我,一雙大眼上下打量著,似乎想仔細把我看個明白。
「白筱,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麼——」
「嘔——!」
我突然彎下腰幹作嘔起來。
嘰嘰喳喳的人群安靜下來,沈淮瑤也慌忙倒退了幾步。
難受的感覺突然蹿上來,擋也擋不住。
這就是,快被惡心吐了吧。
我重新直起腰,還有點錯亂,就聽見旁邊有人在驚呼:「她……她該不會是有了?」
有,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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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人群徹底沸騰了,沈淮瑤的表情變得很復雜,而躲在她身後的肖仁則滿臉詫異。
簡直了,我被這幫人氣到差點吐出來,又要被氣到差點笑出來。
什麼有了有了,有個……
「有個鬼。」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我下意識回過頭。
圍觀群體自動讓出了一條道,陸砚單手抱著電腦,大搖大擺走進來,如入無人之境。
「沈淮瑤,就你那個小男朋友的身板,想要『有了』恐怕不容易。」陸砚雲淡風輕地瞥了眼肖仁,後者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我第一次覺得陸砚說出的話是那麼中聽。
沈淮瑤的表情更復雜了,她直勾勾地盯著陸砚,不說話。
現場氣氛又變了,空氣裡的瓜味越來越濃,人頭也越擠越多。
醫學院陸砚,藝術系沈淮瑤,長期霸佔 A 大表白牆的一草一花,今天居然當面槓上了。
如果沈淮瑤紅顏一怒是為了新交往的小學弟,那陸砚呢?
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看向我。
我沒出息,哆哆嗦嗦藏到陸砚身後,偷偷拉住他的衣角。
感受到了我的投靠,陸砚二話不說便摟過我的肩膀。
跌進他懷裡的那一刻,又聞到了那種清新好聞的味道。
不是人工刻意調配出的香水味,及時緩解了我因為暈香而產生的不適感,卻也讓我想起了那個充滿他身體氣味的被窩,臉刷一下就紅了。
「小白這是休息不好引起神經功能紊亂了,」陸砚看著我,故意用極曖昧的語氣說,「怎麼,看來哥哥的床不太舒服啊。」
在場所有人都聽傻了,除了我。
若放在平時,這廝敢這樣說話,我必要用拳腳招呼他,但今天情況特殊,看著沈淮瑤陰沉下去的臉和肖仁幾乎冒火的眼睛,我惡向膽邊生。
「怎麼會呢,哥哥的床很舒服。」我突然環住陸砚的腰,茶裡茶氣嬌聲道,「隻是不讓人好好睡覺罷了。」
陸砚身子一僵,我抬頭望去,竟在那雙理應閱盡風情的眼裡捕捉到了幾絲慌亂。更要命的是,他的喉結還抖動了一下。
真是意外之喜,陸砚,終於你也有栽在我手裡的一天!
一石三鳥的爽感令我內心的小惡魔愈加佔據上風,我不懷好意地踮起腳,湊到他耳邊輕聲說:「砚哥身材不錯嘛,腹肌摸上去好結實。」
陸砚的耳根一瞬間紅了,我滿心邪惡地還想去看看他臉紅沒紅,卻被他一把死死摁在胸口。
不讓看?無所謂。聽著那快速撲通撲通的心跳,我依然得逞地笑了,幾乎忘記了在場還有其他人。
肖仁第一個忍不住了。
「白筱,你……原來你和他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他竟然一臉捉奸的痛心樣?!
「這位同學,說話負點責任,」陸砚無動於衷地看著他,「我是在你劈腿分手後,才開始追她的。」
這滿嘴跑火車的本事,我給好評。
「胡說,聽剛才的話,你們明明都睡一起了,我和她才分手幾天啊?」肖仁紅著眼指責道,仿佛我和陸砚真是一對給他戴綠帽的狗男女。
依舊被摁在陸砚胸口的我,聽見他嗤笑了一聲。
「她是睡了我的床,還是睡了我的人,關你這個前男友什麼事?」
我和圍觀者們一起倒吸冷氣。
……這就有點騷過頭了。
於是悄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窩,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陸砚今天跟我默契十足,馬上松開我的腦袋,又很有眼力地牽起我的手:「小白餓了吧,我們吃飯去。」
從沈淮瑤身邊經過時,我聽見她用很輕的音量說了聲:「陸砚,你認真的?」
陸砚徑直與她擦肩而過。
肖仁立在樓梯口,兇巴巴地盯著我們。
可當陸砚真的走到跟前時,他卻低下頭,慫慫地讓到一邊,而堵在他身後的吃瓜群眾,也十分自覺地讓出了通道。
我就這樣被陸砚牽著手,在無數好奇目光的注視下,走出了大樓。
?
「便宜佔夠了沒?」走出大樓一段後,他突然問。
我燙著似的撒開他的手,清清嗓子:「今天謝謝啊……不過你不是去醫院實習了麼,怎麼出現在這兒?」
「等會兒還有個科研項目要匯報,提前回來了。」陸砚揚了揚手裡的電腦,「所以帶你去吃飯也是騙你的,我沒空,你自己解決吧。」
「說得好像我多願意蹭你飯一樣。」我強忍著不對他翻白眼,那個自大討厭的陸砚又回來了。
「給你開個醫囑,麻煩以後多吃點核桃補補腦子。」他用空出來的手給了我個腦瓜嘣,「現在我嚴重懷疑你的眼疾已經擴散轉移到腦部了。肖仁那個慫樣,你到底看上他哪點?居然還和他談了一年多。」
「我又瞎又傻,行了吧。」無心與他掰扯,我加快腳步兀自朝前走。
可是陸砚腿長,毫不費力就跟了上來。
「欸,你對特意過來救場的人就這個態度啊?」陸砚拉住我的胳膊,卻被我狠狠甩開。
「別再煩我了!」情緒爆發的瞬間,連我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幾個路人匆匆朝我們這裡看了一眼。
陸砚愣了愣,縮回手,臉上不正經的笑意也消散了。
他看見了我的眼淚。
「是我蠢我瞎,行了吧!」其實不想在外面哭的,可是委屈憋了太久,淚水止也止不住。
「我的男朋友,在我生日當天背著我偷偷陪別人去 KTV,我在唱完生日歌吹完蠟燭後收到了他和別的女人摟抱在一起的視頻,還要聽他在包廂裡高喊最愛別人的話。
「他的新歡是校花,被我捉到劈腿後,頭也不回地就要分手。分手就分手吧,還要在我面前秀恩愛!」
我越說越傷心,回想起那些不堪的經歷,整個人都禁不住顫抖起來。
「小白,別哭了。」陸砚靠近一步,想伸手擦去我的眼淚。
我卻連連退後,與他拉開距離。
「我笨我傻,我看錯了人,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擦掉眼淚,情緒也消沉到了谷底。
「我……開玩笑的,你別往心裡去。」
「好笑嗎?」我冷冷瞧著他,「從中學到現在,那些我喜歡過的男生你總要高高在上地挨個取笑一遍,現在看到我被人綠了,是不是覺得更有樂趣了?」
沉默,橫亙在我們之間。
「我在你眼裡是這樣的?」陸砚臉色陰沉,聲音有些啞。
我倔強地盯住他:「不然呢?」
他不接話,也看著我,眼神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意味。
我們就這樣對峙著。
從小到大,我和陸砚吵吵鬧鬧過很多次,但這一次,他好像真的有點生氣了。
突然,半空中一個不明物體飛速砸來,猝不及防間,我下意識往陸砚身後一鑽。
待我縮著脖子從他背後探出頭來,才看清那原來是個籃球——已經被陸砚單手輕易接住。
「同學,不好意思。」一個男生從旁邊球場跑過來,看見陸砚時先愣了一下,隨即竟流露出崇拜的目光,「陸……陸學長好!」
陸砚就沒這麼好脾氣了,他把球扔給男生,一肚子火也全撒給了他,「打球也不看著點!她這腦子本來就不好,再砸一下更不能要了!」
「啊?」男生被訓得發懵,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連聲道歉,跑著離開了。
「松手。」他又冷漠地說了句。
我反應過來,趕緊挪開扒著他後腰的兩隻手。
陸砚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目送他一段,也調頭朝宿舍方向走去。
或許是因為心情煩躁,也或許是因為本就粗心大意,總之那天,我自始至終沒想起來問問他——醫學院的上課點和經管院不在一棟樓裡,他究竟為什麼會在那一刻,恰到好處地出現在我身邊?
3.
「小白,炸雞可香了,你真不吃啊?」室友們拆著外賣盒問我。
我正躺在床上「自閉」,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順便給盛念發了一條今晚回宿舍住的消息。
「唉,你別難過了,下午陸砚挺你的架勢多解氣啊。」宿舍二姐頭一邊啃雞腿,一邊津津有味地回憶著,「你倆走後,那肖仁和沈淮瑤的臉別提多臭了,哈哈哈哈哈,連趙舒都傻眼了!」
「說真的小白,不夠意思哈。」大姐頭靠在床邊對我說,「居然瞞著我們和校草關系那麼好。」
「就是,今天陸砚出現的時候我都看呆了,哇靠,也太帥了吧!那高個兒,那臉,跟明星似的,嘖嘖嘖……再看看院裡的男生,怎麼一個比一個糙,哈哈哈哈哈哈……」
我嘆了口氣:「別,我和他關系可不好。」
「關系不好他肯這麼賣力氣幫你解圍?」室友們滿臉不信,「小白,你就沒考慮過和陸砚在一起嗎?雖說肖仁在經管院算帥哥了,但和陸砚站一塊,真是差了不少意思。」
我騰地翻身坐起來:「拜託各位姐姐,你們以為陸砚是什麼好人?!」
4.
陸砚其人,看上去清俊疏朗,溫和有禮,是 A 大口口相傳的高嶺之花。
可上大學以前,在我們共同長大的故鄉 C 市,在我們一起耗費青春期的母校附中——丫就一海王校霸,如假包換的斯文敗類!
首先,我承認他那張臉長得好看,而且從小就好看。
極具欺騙性的好看。
我與他的第一次見面差點沒打起來,而我媽與他的第一次見面,差點想收進來做幹兒子。
「喲,這誰家的小帥哥啊……啊呀真有禮貌……是嗎?成績那麼好呢,和我們盛念一樣,真出息!」
那晚,坐在盛家的飯桌上,我手攥著筷子,幾乎要將瓷碗戳出一個洞來。
在滿桌大人面前,陸砚謙和有禮,伶俐得體,全然沒了面對我時的傲慢自大。
「白筱,以後也要多和這位小哥哥學習,聽見沒?」
我把嘴巴磕在飯碗沿上,憋屈得幾乎要掉下淚,可大人們並未察覺,他們正忙著一會兒誇陸砚,一會兒誇盛念,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注意我。
唯有陸砚,在滿場誇贊聲中還抽出空來看了我一眼。
那乖巧表情下,藏在鏡片背後得意又輕蔑的眼神,被我盡數接收。
我想起課本上新學的一個成語——道貌岸然,一瞬間我悟了。
原來這就是道貌岸然!
?
此後,陸砚常常出現在盛念家裡,聽舅舅舅媽說,陸砚的父母是他們多年好友,如今家裡生意越做越大,夫妻倆忙著全國各地到處飛,隻好三不五時把兒子寄託給最信任的朋友,恰好,他和盛念又是一樣大,從小玩得來。
聽到這兒,我又不服了,原來他家居然還很有錢。
如此小人,竟有那麼多裝杯的資本,豈有此理?
盛念和陸砚比我大兩屆,不久後他倆小升初雙雙考入 C 市最好的學校——附中初中部,在那裡繼續當起了學霸頭子。
我媽得知情況後,照著我的屁股就是一腳:「去,好好看看人家是怎麼念書的!」
?
和學霸們在一個房間裡做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更令人鬱悶的是,上初中以後,盛念的脾氣也變了。
「哥……這個題能教教我嗎?」我拉拉盛念的衣袖。
他瞥了一眼,皺起眉頭:「這小學的題也要我教?你找陸砚去。」
我:「……」
陸砚抽過作業本一看:「這都不會做,小白,你就死了上附中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