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穿著校服,拍下了所有美好的地點。
豆蔻金華,青春相伴。
【這本好厚啊,寶寶你選了這麼多張嗎?加沒加錢?】
【你說實話,高中那會選校草,我差了一票沒選上,你說,是不是你沒投我?】
他還真是會記仇。
一個花孔雀校草有什麼好當的。
第三本。
18 歲的成年禮。
煙花、玫瑰、情侶服……
我們終於可以笑著擁抱。
這本不是攝影師拍的,裡面全是我們的自拍打印成冊。
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初吻、初戀、最初的彼此。
流水桃花,青梅竹馬。
我看得很慢,阿澤的話漸少。
【18 歲真好,真想回到那時候。】
還剩最後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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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紗、紅妝、結婚戒……
真真正正的婚紗照。
畫面裡阿澤肉眼可見的緊張。
僵硬的嘴角,還有無處安放的四肢。
……
幸福,到此而止。
阿澤這次沒說話,隻重重嘆了口氣。
我的眼淚也開始上湧,我慌忙合上相冊,想趕緊收起來。
卻在這本影冊的下邊,發現了一張訂單。
訂的是婚禮攝影,終生有效。
我怔怔地拿著訂單,眼底湿熱。
耳邊傳來阿澤的哭腔:
【我還欠她一個婚禮。】
7.
終生有效的訂單,卻再也無法兌現。
我不想哭的,可我真的忍不住。
我一哭,阿澤又開始手忙腳亂。
【別哭別哭寶寶,我好著呢,能吃能喝能說話,就是你看不見聽不見而已。】
【不哭啦不哭啦,我一直在你身邊,老公抱抱。】
我伏在沙發上,隻覺得身後泛起一層寒涼。
耳邊是阿澤黯啞的自嘲。
【寶寶,我抱不到你啊……】
生離死別,最煎人心。
明明近在咫尺,卻相見無門。
阿澤哄著我,故作輕松。
【寶寶,你看,你還是要交男朋友的,哭了我都哄不了你。】
【你得向前看,不能……】
我回身,虛抱著空氣,打斷阿澤的話:
「謝澤,你就這樣陪著我好不好。」
8.
阿澤沒說話。
空氣凝結,熟悉的落空感來襲。
我有些慌,虛張的雙手收回,死死抱住自己。
「阿澤?阿澤?」
謝澤的名字在屋子回蕩。
沒有回應。
我想起在墓地那一幕,恍然間明白了關竅。
我不能回應他,不能同他說話!
隻要我和他對話,他就會消失!
我強忍住慌亂,坐下來安慰自己,上一次隔了一會阿澤就出現了。
等一等,應該還會聽見阿澤的聲音。
可我等了許久,沒有聲音。
阿澤離世時的無助感再次將我淹沒。
我能感受到阿澤不在屋子裡。
他能去哪?
對!墓地!
我抓起鑰匙,開門跑了出去。
我要把阿澤找回來!
天已經黑了。
我順著路燈跑出小區。
可剛轉彎就撞入了一個懷抱裡。
「夢夢?發生什麼事了?」
是褚弈!
他怎麼還在這?
我來不及細究,剛想求他帶我去趟墓地。
卻聽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
【怎麼突然回到墓地了?幸好我是鬼,飄得快,回來得及……】
【寶寶,我好像回來的……不是時候。】
9.
阿澤聲音的再度出現,讓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時我才驚覺,褚弈一直抱著我!
我掙開他的懷抱,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
「抱、抱歉,我……」
「你剛剛說,要我帶你去哪?」
褚弈襯衫松散,卷著袖子,一身焦煙味。
他的車停在下午的位置上,一動沒動。
他一直在這?
「你,沒走?」
褚弈眼神閃躲。
「車沒油了。」
我知道他在掩飾,可我是真的給不了他純粹的感情,那不如就斷個幹淨。
我默默點頭,轉身往回走。
【媽的!追啊!是不是男人!我死了!她再想著我也沒有用!】
【要是愛她就留住她啊!在這像個娘們似的傷春悲秋有什麼用啊!拉住她啊!】
褚弈聽不見阿澤的話,聽見了他也不會追上來的,他的驕傲不允許他低頭。
況且,我也不希望他追上來。
可意外的是,我剛進家門沒多久,褚弈就來了電話:
「我沒吃晚飯,能不能去你那蹭頓飯。」
「不能,我剛過來,家裡也沒吃的,你去別的地方吃吧。」
電話裡傳來關車門的聲音。
「我有吃的,借個鍋。」
我是想拒絕的,畢竟我和褚弈剛提分手。
可還沒等我開口,褚弈先堵住了我的話茬:
「程夢,分手了我還是你救命恩人吧,報個恩這麼難?」
褚弈一句話,將我拉到了最痛苦的記憶裡。
我和褚弈在一起三個月,但其實我們早在四年前就認識了。
四年前,我站在褚弈公司樓頂。
準備跳樓。
10.
阿澤離世一年後,我患上了抑鬱症。
在治療時又碰到了一個不專業的治療師。
那個治療師的工作室,恰好租了褚弈公司大樓的房間。
在被治療師刺激後,我衝上了樓頂。
而那天,褚弈恰好在那裡抽煙。
我本來一心求死,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就分了心。
我怕嚇到褚弈,提醒了他一句。
褚弈沒說話,倒是先站到了樓邊。
我雖然自己想死,但是真看別人跳樓還是怕的。
我上前勸他。
等到保安上來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棟樓是他的。
他不想跳樓,隻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救了我。
在那之後,我被家人看得很緊,父母求著我活下去,帶我去做了正規治療,我的抑鬱症漸漸好了起來。
而我和褚弈的第二次見面,是在一年前。
我的工作室和褚弈公司是合作關系。
因為工作,我和褚弈漸漸相熟,幾個月後他開始追求我。
霸總的追求轟動又熱烈。
父母和身邊的人紛紛勸我,叫我向前看,他們說褚弈人好多金,還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該辜負。
我和褚弈坦白了過去,勸他放棄。
他卻說:
「夢夢,我知道,我不在意。幾年前我給了你新生,你能不能看在這個份上,和我試一試?」
「也許,你已經走出來了呢?」
我答應他了。
我也想試著走出來,過新的生活,阿澤肯定也不希望我一直沉溺在悲傷裡。
可說著容易,行動起來很難,所以雖然我和褚弈在一起三個月,卻還是十足的客套。
門鈴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褚弈進了屋,手裡拎著兩大兜子的東西,顯然是剛買的。
我知道他是找借口特意給我送來,可除了感謝,我沒有別的可給。
褚弈不客氣地佔了廚房,轉眼就摔碎了一個盤子。
不得已,我隻能親自上手。
其實我也不太會做飯,從前都是阿澤做給我吃,我唯一會的就是阿澤愛吃的炸醬面。
褚弈被我趕去了客廳。
阿澤的聲音跟在他身後:
【小子,你這不行啊,不會做飯我怎麼放心把寶寶交給你。】
【還有,這一身的煙味,寶寶不喜歡這味道,得戒……】
……
炸醬面煮好的時候,阿澤還在和褚弈絮絮叨叨。
而褚弈正翻著茶幾上的婚紗照。
我喚他:「面好了。」
褚弈:「夢夢,你是故意的。」
11.
我靜立不語。
褚弈走到我身前,眼尾泛紅,眸子裡噙著慍氣。
「你故意的,故意讓我進來,讓我看你們的家,讓我看你們的過去,想讓我知難而退,是嗎?」
褚弈逼著我後退。
「為什麼?為什麼你之前好好地,突然就換了態度,為什麼一定非他不可?為什麼就不能看看我?!」
「夢夢,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
我退到了桌邊,褚弈將我圈在懷裡。
他桎梏著我,薄唇壓了上來,我偏頭躲開用力掙扎,褚弈的手勁很大,我扒著他的手,他卻越發用力。
「啪——」
掙扎間桌面晃動,那碗面摔到了地上。
同一瞬間,極度的陰寒包圍了我們,褚弈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松了手。
【滾!】
是阿澤!
阿澤生氣了!
褚弈冷靜了下來。
他喘著粗氣,雙手支在我身後的桌子上,額頭抵著我的肩膀圈著我。
「夢夢,對不起,我……」
「褚弈。」我打斷他,「我真的沒辦法忘了他,我不想拖著你,分手吧,求你……」
我話還未完,褚弈就將我扯到了懷裡。
「夢夢,我錯了我錯了,我改好嗎?我不逼你了,你想他就想,忘不掉就忘不掉,不分手行嗎?」
「我愛你我認了,我犯賤,我是大冤種,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濃烈的煙味包圍著我,我嘆了口氣:
「對不起,褚弈,發現錯了就得改。」
褚弈緊縮的懷抱一頓,隨即漸漸松開。
他什麼也沒說,拿起外套向門口走去,臨行前他扔下話:
「十天後,公司的答謝宴別忘了,到時間我給你發位置,至於分手。」
「夢夢,你今天剛從墓地回來,情緒不穩,分手的事,等你平靜了我們再說。」
12.
關緊的防盜門隔絕了我拒絕的話。
我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碎碗,周身漫上熟悉的寒涼。
阿澤在抱著我。
他說:
【我真是沒用,護不了你。】
【寶寶,我該怎麼辦。】
我定在那,眼前溫潤模糊,隻覺得胸口恍若凌遲。
我懂阿澤的感覺,他出意外的時候,我也是這樣,不停地問怎麼辦,慌亂又無助。
我淚眼蒙眬,地上花白的瓷片晃了我的神,一個久違的念頭在我心底復蘇。
我的腦子竟然下意識想到:瓷片有點鈍,要刀才能割得深……
【寶寶!不可以!你要活著!我想你活著!】
阿澤一聲驚呼,我霎時驚醒。
我松開了手裡的瓷片,冷汗和鮮紅混在一起,我的掌心已經有了一絲破口。
【寶寶,我、我餓了,我們先弄點吃的好嗎?】
阿澤在勸我,溫柔的聲音裡帶著顫抖。
他的話成功讓我回了神。
阿澤繼續轉移我的注意力。
【還有啊寶寶,那個褚弈,冷漠暴躁,不會做飯還抽煙,我們不要他,再換一個好不好?】
【我幫著你再選一個,好嗎?你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
喜歡……什麼樣的?
你這樣的啊!
阿澤,除了你,我誰都不想要。
13.
之後的幾天,褚弈沒有再來找我。
那天買東西的錢我也轉給了他,回了感謝的話,褚弈沒回我,轉賬也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