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昨天那張照片,是剛跟我認識不久的一個記者朋友發的。
初出茅廬的小孩,以為什麼都黑白分明,覺得秦慎出軌是天大的事,為我憤憤不平。
「太可惡了,長得人模狗樣。」
「卻是個衣冠禽獸,人渣!」
隔天,在醫院等報告時,我放大了她給我發的照片,發現女方好像是現在挺火的一個小花。
秦慎還真從沒虧待過自己。
他的情人,一水的有顏有才華,可惜,家世都不太行。
而我呢,和秦慎門當戶對得不能再戶對。
稱作父親的那個人,也從來沒給我任何拒絕的餘地。
我拿著報告走進診室找醫生,以為隻是和平常一樣,要不就是急性腸胃炎犯了,要不就是胃裏的老毛病。
結果,低頭看完報告的醫生抬起腦袋,朝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周小姐,你有家屬陪同嗎?」
我那時候不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大概意味著結果有可能超出病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意味著症狀嚴重到需要有人看護。
可我站在病房中央,聽著醫生說完那句話時,還是恍然整個世界都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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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癌晚期了,周小姐,按你這個情況,保守估計,大概還有大半年時間。」
我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荒唐。
幾乎是從喉嚨裏溢出來顫抖的聲線,我問醫生:
「不是,我這... ...前幾天還好好的呀醫生。」
「我一直有胃病的,是不是診斷出錯了,我... ...」
「周小姐,如果不放心,可以換家醫院檢查。」
可留給我的隻是隔著薄薄鏡片後的那雙眼睛。
他看透了太多生死。
9
走出診室門的時候。
我還坐在醫院的椅子上發愣。
愣著愣著我就哭了,就跟醫院裏見慣了的場麵一樣。
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攥著一張破爛紙,看著看著就嚎啕大哭起來。
那就好像來自於對死亡本能的恐懼,也來自於時間被毫無緣由抽走的惶恐。
直到我的麵前,出現一雙皮鞋。
「都跟你說了去醫院的話讓我送你。」
「為什麼總不聽我話呢?」
很溫柔,無奈,像揉捏在我的心髒上。
我抬頭看他,淚眼朦朧,被他抱進懷裏。
我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總這樣,熱衷於演一場戲,演妥帖完美的人設,這樣戴著麵具活著到底累不累。
手機並未未上鎖,他一眼,就看見了我最後停留的聊天框。
聊天框裏的那張照片,是他和一名女孩有著親密動作的照片。
他看到了,卻也隻是淡淡掠過,然後摁熄了手機屏。
「因為這個哭的?」
「顏顏,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讓她出現了,好不好?」
他蹲在我身前,拉著我的手。
我盯著那雙桃花眼,那雙眼裏,總泛著無邊的春色,總帶給人一種虛渺的奢望。
好像,你真的無比重要。
我低頭盯著他幾秒,揉亂了手中緊緊攥著的紙。
我說:「秦慎,我們離婚吧。」
他的眸色是一片深的黑,半晌,漣開笑了。
「你再說一遍試試。」
「顏顏。」
10
「抱歉,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麼突然會這樣。」
「我的話太衝了?讓你生氣了?」
「顏顏,別走那麼快,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 ...」
醫院的停車場內,我終於仍無可忍,甩掉了男人的手。
「你到底裝夠了沒有,秦慎?!」
我輕喘了口氣,看著對麵的男人。
他沒有躲開我的推操,卻正好撞到車庫一邊裸露的鋼架上。
鋼架邊角沒有包裹完全,銳角極度鋒利,直接劃拉上他的胳膊。
不多一會,紅色的血液順著他的腕骨淌下,濺到地麵。
他低頭看了半晌,依舊沒什麼反應。
反而抬頭擔憂地看我。
「怎麼了?醫院檢查的結果不順心?」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秦慎待人處事的風格無懈可擊,可我就覺得心像被揉亂一樣疼。
過了很久我才明白,這大概代表著我在他這裏,與那些需要談合作的商人並無二樣。
他就像個機器,完美地運作著一切。
... ...
以前的我,居然妄想觸及他那顆被包裹的心,他真的有心嗎?
我低頭,看著他手腕上還在不停往下滴落的血。
「你... ...去處理下吧。」
我揪緊了手心的那張紙。
到底沒把自己時日無多的話說出口。
11
我訂的十一點半飛往洱海的機票。
可十一點的時候,我所有的銀行卡就全部被凍結了,航空公司拒載我這名乘客。
這背後到底是誰在運作,我想都不用想。
十一點半,接到了周柏昌的電話。
「回來。為什麼要離婚,講清楚。」
周柏昌,是我爸。
我跟秦慎的婚姻,是他一手敲定的。
其實,我的人生,也是他一手定製的。
12
淩晨兩點的時候,我爸的家裏還是一片燈火通明。
我下了車,走進玄關,幾乎是下意識地,在踏進這間還算溫暖的屋子裏時抖了下。
「外麵是不是有點冷,快進來,小顏。」
笑容溫婉的女人給我開的門,她是我小媽,我媽死後我爸娶的,比我爸小九歲。
我盯著她看了半晌。
發現她穿著不合年齡的羊絨披風,一身的素。
我毫不費勁地在她身上瞧見我媽的影子。
這些年,不知是她有意,還是我爸調教得好,她越來越像我死去的媽媽了。
十六歲那年我因為這個女人跟我爸吵了一架。
稱作父親的人凍結了我的銀行卡,把我丟到街頭,那天晚上,我差點被一群流浪漢欺負。
也是那天,我徹底明白了兩件事。
一,我爸根本就不愛我。
二,反抗隻會讓我死得更加難看。
我不過是周柏昌為了控製我媽,強行逼迫我媽生下來的工具。
他以為他們有了孩子,我媽就不會整天想要尋死了。
可笑的是我媽還是離他而去了。
更可笑的是我媽死後三年,他娶了個跟我媽無比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