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童韻聽了,卻神秘地笑了笑:“這次從管理幹部學院回來,我聽說了,可能得提拔,總不能繼續在公社裡當會計,聽說要調到縣裡。”
“調到縣裡?”
顧建國和蜜芽兒聽了,都意外得很,不過之後想想,仿佛也是情理之中。
於是顧建國便開始籌劃著以後童韻去縣裡的生活。
“去了縣裡工作,估計得給你安排宿舍吧?這樣的話咱們就可以去縣裡生活,更能好好照顧蜜芽兒了。到時候你上班,我去窯廠賣磚掙錢,蜜芽兒就去學校上學,到了周末,咱就去逛逛百貨商店,下下館子!”
瞧這日子描繪的,多麼美好。
然而這一切當然目前來看隻是想想罷了,他們一家子還是得擠在之前的那個西屋裡。
吃完飯,顧建國騎上電驢子,中間是蜜芽兒,後面坐著童韻,一家子三口在嘟嘟嘟的電驢子聲中回大北莊了。
因為顧建國這個電驢子實在是太稀罕了,自然引來了路上坐驢車或者騎自行車人的圍觀和羨慕。大家紛紛打聽這是誰家電驢子,後來知道這是開磚窯的顧建國家的,頓時都明白了。
“他現在可是發大財了!”
“電驢子都開上了,可真牛逼大發了!”
沒辦法,電驢子在這年頭就相當於後來的跑車了!
第76章 電視機時代
電驢子突突突的就是快, 迎著風, 沒多久功夫就回到了大北莊。一進生產大隊, 大隊裡街頭乘涼闲扯的就看到顧建國他們一家子了,都笑著打招呼。
“童韻回來了啊?上了幾年大學, 這是要當啥幹部啊?”
“你們建國最近可不得了,掙大錢了,這下子就等著享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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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年紀大的老太太彎著個腰瞅過來:“喲, 這是童韻啊, 瞧我這眼神,都沒太認得出來,變好看了, 好看了,不像咱大北莊的媳婦, 像是城裡的俊俏大姑娘了”
也有從旁邊笑著說:“人家童韻本來就是城裡來的!”
“對對對,你瞧, 這跟天仙似的呢!真好看!”
童韻大方地笑著, 從軍綠挎包裡取出來果丹皮和跳跳糖, 分給圍過來看熱鬧的小孩子們, 小孩子們得了那零食, 一個個都樂得跟什麼似的。
這邊顧建國推著電驢子, 帶著妻子女兒,一路和大隊裡的人打著招呼回去, 到家後, 那邊顧家人都出來接。
陳秀雲笑著說:“本來說是中午大家伙一起吃個團圓飯, 誰知道一直不見回來,切好的肉就沒下鍋,現在我得趕緊把肉給燉了去!”
顧老太也說:“這是咋回事,這麼晚才回來!”
一時看著童韻,又笑著道:“氣色看著真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沒結婚的大姑娘呢!”
這邊一大家子圍著童韻問這問那的,雖說分了家,可還是在一個院子裡過活,有時候也不是分得那麼清,今天你做了啥好吃的,端給這邊孩子點,明天我做了個不錯的,給你家孩子嘗嘗,這都是常有的。
如今童韻回來,陳秀雲馮菊花早商量好了,得好好款待下童韻,兩家子湊份子買了肉,要做幾個好菜。
童韻這邊也給妯娌並侄子準備了禮物的,給妯娌的確良襯衫,真皮腰帶,還有護手的蛤蜊油,百雀羚雪花膏,上海硫磺皂,給侄子的則有藍白條運動衣,少年科普讀物等。
除了這些,她還特意買了個白色珍珠項鏈送給了顧老太。
“娘,這個珠子是12mm的,稀罕著呢,白亮,襯你的皮膚。”
顧老太接過那珍珠項鏈,仔細一看,果然是好的,每顆珍珠都飽滿圓潤透亮,顆粒均勻。她拿過來戴在脖子上,頓時幾個兒媳婦一起誇。
“你別說,咱娘戴著這個真好看,就跟過去那會子地主婆一樣!”
“呸,啥地主婆,瞧你說的,我看就是富貴人家的老太太。”
“對,是貴氣,貴氣!”
顧老太聽著兒媳婦一個個地誇,笑呵呵地罵道:“瞧你們,一個個嘴裡跟抹了蜜一樣,就知道奉承我!誇得我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說著間,她對著鏡子看過去,果然見戴著珍珠項鏈的自己看著還不錯。
她自己也是滿意,不由誇道:“我早猜到童韻得給我準備禮物,還以為是個啥花衣裳的確良襯衫的,頂多是個雪花膏,沒想到竟然給我買了這麼個稀罕玩意兒!”
說實話,一般給鄉下老太太送禮物,還真沒想到送珍珠項鏈的。
童韻卻有自己的考量,她總覺得自己這婆婆見識多,不是那小家子氣的人,從之前婆婆拿出的那些金镯子金戒指來看,婆婆也是經歷過的,曾經也愛美的。愛美的女人年紀大了,骨子裡依然愛美。
婆婆又不缺那些黃的白色的,倒不如買個這珍珠項鏈,新鮮。如今見婆婆喜歡,她自己也是很滿意:“這不是建國掙了點小錢,等趕明兒讓建國帶著你老人家挑一身好衣裳。”
說起顧建國掙錢這個事兒,顧老太連連誇贊:“建國這次幹的事,可真是讓人豎大拇指,了不得!”
而這個時候旁邊的陳秀雲和馮菊花卻有些不自在,幹笑了聲:“當初可怎麼也沒想到呢!隻聽說要上繳給公家一年一千塊,把我們嚇得不輕,心想建國這是癔症了,咋想出這一茬。誰想到,咱建國才是幹大事的人,竟然在這裡發了財。”
多少是有點那啥的,畢竟當初還是因為她們沒見識,激烈反對人家顧建國做這買賣,老太太一看情況不同,趕緊分家了。
沒曾想,這家是分了,顧建國買賣卻做紅火了。
顧建國聽了,笑著說:“嫂,我是仔細研究過這燒磚的,當然知道裡面的門道。你們沒特意研究過,自然不知道,這也沒啥。現在我這不是掙了點錢嗎,你看看要不要我哥他們也跟著我一起幹,有錢咱們兄弟一起掙。”
馮菊花聽了這個,倒是有些心動。
如今顧家兄弟幾個,顧建章在縣委裡,那是公家人,又有老丈人家幫扶,日子過得好。顧建軍是生產大隊的大隊長,上面有陳勝利罩著,幹得是風生水起,每個月工資也算不錯。顧建黨去北京讀大學,再有一年也要畢業了,畢業後自然分配工作,那就是響當當的公家人,吃公家飯兒的,一輩子算是有個鐵飯碗了。顧建國這邊,童韻是幹部了,還上了幹部大學,顧建國做買賣發了財。於是數來數去,唯獨顧建民,雖然趁著知青回城那一撥,撈了一個民辦教師的職位在手裡,可到底是苦哈哈地熬,一個月工資也就二十塊。
還不如說狠狠心,不當這民辦教師,幹脆去跟著顧建國開磚窯。到時候人家顧建國掙大頭,建民他一個月能落個五十塊,也比當民辦教師強。
於是她看了看童韻,笑著說:“這不好吧,這磚窯是咱建國自己賣力氣建起來的,咱總不能坐享其成,就貪這便宜。”
童韻是不在意這個的,看出馮菊花有這個意思,當下道:“都是一家人,在乎這個幹嗎,如果四哥能過去幫忙,那是再好不過,比請外人幫忙強,畢竟到底是自家兄弟。”
顧建民聽到這個,卻是掃了馮菊花一眼:“你啊頭發長見識短,我現在當這個民辦教師也是剛上路,要是現在突然辭了,這機會就沒了。再說了,總不能說為了錢,就把學校的孩子撇下?”
馮菊花想想也是,嘆了口氣;“那算了,你還是好好地當你的民辦教師吧。”
這隻是晚飯上的一個小小插曲罷了,誰也沒有太理會,吃完晚飯,蜜芽兒被顧老太留在正屋睡,童韻顧建國兩口子回屋。
一推開門,顧建國摸到了門旁邊的一根尼龍繩子,輕輕一拉,隻聽得“啪”的一聲,屋子裡白亮。
童韻頓時驚喜不已,抬頭看自家屋頂,隻見電線順著牆壁扯過去,屋頂房梁上吊著一個白燈泡,燈泡正發著亮光。
“啥時候的事兒,咱家竟然也通電了?!”
簡直是不敢相信。
顧建國笑:“早就通了,好幾個月了。”
童韻一邊收拾那包裹行李,一邊睨他一眼:“咋在信裡也沒給我說虧我還特意買了點蠟燭呢!”
現在生產大隊的照明,如果沒有電燈,一般是蠟燭和煤油燈,家境殷實的買白蠟燭,條件一般的煤油燈,再窮的那些孤寡戶根本不點燈,天一晃黑就睡覺,省燈油。
“哈,這不是要給你個驚喜嘛,咱家也是有電燈的人家了!你瞧——”說著間,顧建國指著這西屋:“咱這小西屋被這電燈一照,多亮堂啊!”
童韻看了看,笑著道:“是挺亮堂的,可真是想不到呢!”
童韻感慨萬分,她想起了最初嫁給顧建國時候的情景,那時候這屋子裡的橫梁還是新的,這麼多年過去,上面已經布滿灰塵,在那白亮的燈泡下越發寒碜起來了。
顧建國看童韻好像挺激動,不由笑問:“怎麼這麼稀罕,你們學校不是也有燈泡啊,比咱家裡的應該還亮吧,我以為你早習慣了呢。”
童韻笑嘆:“那是學校,學校的宿舍隻是臨時住的,又不是咱家,咱家的燈和別處可不一樣。”
咱家……這是一個多親切的詞兒啊。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外面的電燈再亮,還是回家舒坦啊。
誰知道正想著,忽而間,眼前的光亮消失了,屋子裡一片漆黑。
過了好一會兒,兩個人的視線才重新適應了這黑暗,從窗戶裡翹頭往外看,隻見其他屋子裡也是黑的,好像還聽到牙狗在那邊嚷著要拿煤油燈來說是得繼續看書。
顧建國半天沒聲了,最後終於迸出一句:“這電也忒不爭氣了,你才回來,就停電了!”
還沒亮堂多久,正在興頭上,就這麼沒電了。
童韻聽他那沮喪的聲音,忍不住笑了:“噗!”
現在全國性的通電也是剛剛開始,國家電網還在起步階段,發電量太小,一直供電肯定不可能。不要說農村裡,就是市裡供電也緊張,三不五時停電,那是很常見的事。其實童韻自己已經見怪不怪了。
“咱家竟然也停電,那太好了,蠟燭不白買了,趕緊翻出來點上。”
於是顧建國把那蠟燭拿出來,筆直的白蠟燭,打開洋火,“嚓”的一聲劃開了,點燃了蠟燭,插在了蠟燭臺上。
夜風掠過,燭光在炕頭前搖曳,驅逐了原本的黑暗,顧建國和童韻又能看到彼此。燭影朦朧中,顧建國隻見對面的妻子修長的睫毛輕輕眨動,下面那雙黑亮的眸子中含著動人的笑意,繾綣溫柔,嫵媚動人。
三年的異地生活,隻有每半年一次的相會,對於也才三十出頭的他來說,實在是煎熬得很,每到了夜裡,他一個人躺在炕頭上,不知道多少次想起童韻在他身邊的日子。
“咋啦,好好的不說話了。”童韻隻覺得丈夫的目光火熱,就那麼直直地盯著自己,倒像是要把自己給燒化了一般。
“不想說話,就想看你。”顧建國看這自己的妻子,隻覺得她一笑一顰都是風情,便是現在輕輕責備的樣子,都婀娜嫵媚,看得人心裡發痒。
現在的童韻,真和幾年前不一樣了,上了大學後,有了大學生的那種知性美,穿戴上也比以前時尚靚麗,這在清水縣,都是少見的。
那身不到膝蓋的短褲和那的確良襯衫,完好地包裹住纖柔美麗的身段,下面修長的大白腿,在燭火下竟是觸目驚心地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