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還很小,一轉眼功夫,都長這麼大了,已經有了清楚的男性特徵。
蕭競越一口氣喝完了後,感覺帶著姜味的甜絲絲熱氣一股往下,給身體帶來暖流,頓時舒坦多了。放下搪瓷缸子,卻見蜜芽兒正盯著自己瞧。
那種坦然明亮的眼神,清澈動人,可是卻又仿佛有點什麼其他意思,這給了蕭競越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身子瞬間繃緊,
“蜜芽兒,怎麼了?”他輕而啞的聲音這麼問道。
“沒什麼!”蜜芽兒趕緊大聲地道。
這麼說完,她也覺得自己反應太激烈了,連忙問道:“競越哥哥,這邊太冷了,你就住這裡啊?”
“嗯。還好吧,習慣了。”蕭競越輕描淡寫地這麼說。
他在這個家,還能有個躺的地兒,已經算是不錯了。
畢竟,別人沒把他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他也沒把這裡當成他的家。
“可是你今天挨了凍啊……”蜜芽兒有些心疼。
他本來年紀就不大,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為了救自己娘受了那麼大罪,看他住在這種地方,蜜芽兒怎麼想怎麼不舒坦。再想起劉美娟那嘴臉,都未必肯給他做口飯吃。
她這時候心裡想出個主意,可是又不好開口,再說她年紀小,家裡的事自己不能做主的,當下隻好閉口不提,想著回去試探下家裡人再說。
蕭競越卻沒想那麼多,他在最初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緊繃感後,逐漸放松下來。側首凝視著蜜芽兒那關切的眼神,不免輕笑了下:“我不怕挨凍。”
在他的語氣裡,仿佛這是一件多麼輕描淡寫的事,可是聽在蜜芽兒耳中,卻是更加不好受。
“謝謝你,競越哥哥。”她垂下眼睑,低聲道:“你救了我娘,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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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一世,從那不能自主的小身體開始,她就全身心地依賴著自己娘。她娘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如果她娘出了事,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
“沒啥。”蕭競越在喝了那碗姜湯後,感覺好多了,到底是年紀輕,火力壯,休息下也就沒事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蜜芽兒那綿軟的小手:“人家說,沒娘的孩子像棵草,我不會讓你沒娘的。”
像蜜芽兒這樣的女孩子,白白淨淨的,渾身透著溫暖嬌軟,就應該被好好地捧在手心裡呵護。沒娘了,便是有奶,誰又能那麼精心地呵護呢。
蕭競越就喜歡看蜜芽兒被人寵著愛著,看她活得無憂無慮,永遠長不大。
就好像……她能把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一並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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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兒從蕭家回來後,和自己奶說起蕭競越的事。
“冰冰涼的炕,苦瓜娘根本不管,就是個紅糖姜水,還不想給競越哥哥喝的。”
“就睡在西屋,放雜物的,炕上都是雜七雜八的東西,也就是個扒個窩給競越哥哥,根本不是人能睡的地兒。”
“競越哥哥救了我娘,他,他真好……”
經過蜜芽兒這麼一說,顧老太受不住了。
“劉美娟這人也忒沒良心了,別管平時怎麼樣吧,好歹是一家人,競越那孩子不容易,遭了那麼大的罪,她就不能對孩子好點!”
顧老太摘下圍裙:“不行不行,我得找勝利說說去。”
蜜芽兒從旁阻止了:“奶,咱生產大隊出了這麼大事兒,滿大隊的人都忙活著除雪呢,我看勝利叔根本不得空,要不就別為這點事麻煩勝利叔了?”
顧老太嘆:“不行,我看不得競越那孩子受這份罪。”
蜜芽兒出主意:“這次競越哥哥都是為了救我娘,咱欠了人家情,要不把他接咱們家來養兩天吧?”
顧老太聽了,一愣,瞅瞅蜜芽兒眼中閃亮的期待,不由噗嗤笑出聲。
“你這小人兒,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呢!不就是想讓你競越哥哥先住咱們家嘛,不直接說,還給奶繞圈子!”
蜜芽兒被奶戳破了心思,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奶,我這不是想著住咱家幾天,好歹也能吃得好點,有個熱炕睡嘛!”
顧老太笑呵呵地點頭:“行,行,我去和那邊說說去。”
當下顧老太去找了劉美娟,劉美娟哪有不樂意的事,畢竟蕭競越回來了,人家蕭競越又是救了人的,連陳勝利都誇他了得,她能說不給飯吃餓著嗎?哪怕隻給半個窩窩頭那也得給個是吧?
她心疼啊!
如今顧老太說要讓蕭競越去他們家,劉美娟頓時喜得合不攏嘴:“行,我看行!”
說著間她又想起了什麼:“其實哪,競越也是為了救建國媳婦才摔到的,確實應該你家來管!”
顧老太聽著她這話,自然覺得不中聽,不過這人一向如此,當下也懶得搭理,就從街道上招呼了幾個人,算是把蕭競越接過來了。
她正屋那一排北方,西屋有個炕,是預備著顧建章他們過年回來住的,如今正好騰出來給蕭競越用了。
蕭競越搬過來顧家,自然是被照料得好,好湯好水地照料,顧老太還把自己家裡那個老母雞宰了個燉湯,給家裡的傷號來吃。
蜜芽兒這邊,真跟個小蝴蝶一樣,跑來跑去地忙活。
大人們出去除雪,她在家,一會兒給她娘遞水,一會兒過去蕭競越那邊送湯。
童韻其實主要是腳踝腫起來,不能活動,需要慢慢養著,是以遲遲不能自己下炕。
蕭競越那邊,摔了幾下子,當時看著身上慘得很,不過到底少年孩子的,正長身體,活力大,恢復能力也強,幾天功夫就沒事下地溜達了。
傍晚時候,蜜芽兒和牙狗在那裡追著家裡幾隻雞,要抓起來塞雞窩裡去,蕭競越就坐在門臺上看。
蜜芽兒穿著一身藍棉袄,鼓鼓得像個小棉花包,腳上是童韻親手做的花棉鞋,依然是如同往日那般扎著兩個小羊角辮子。
她追著那幾隻雞,跑來跑去,最後隻捉了一手的雞毛,可是她拿著個小棍,依然追得帶勁。
蕭競越從旁看著,都忍不住想笑。
這個時候,蜜芽兒好像聽到了他笑,回過頭來說:“等過年,宰了它,我們吃雞肉!”
落日的餘暉中,蕭競越就這麼凝視著她。
當她說到“吃雞肉”的時候,眼睛裡迸發出動人神採,像是油燈偶爾噼啪出的火花。
她真得很饞,是個小饞蟲。
如此過了幾天,公社那邊的支援隊也都過來了,當地派出所甚至都加入進來,組成一支隊伍,前來救援。很快大北莊的雪都除得差不多了,一切都重新恢復正常,隻除了那些被雪砸了的莊稼今年是白搭了。
不過公社裡說了,他們已經把這件雪災的事上報到了縣裡,縣裡再往上報,爭取把受災公社的公糧給免了。這下子大家伙總算松了口氣,畢竟受災的莊稼隻是一部分,如果真能免掉公糧,那反而是沾光了。
如此又過了三五天,陳勝利騎著自行車來到了顧家門前,歡快地喊道:“嬸,喜事來了!”
顧老太正在屋裡看《支部生活》的雜志呢,聽到這個,透過窗戶問:“咋啦?”
陳勝利興奮地道:“嬸,童韻,還有競越,被評為救災英雄啦!有獎!”
第72章 救災英雄
因為這次童韻救了劉燕兒, 劉燕兒父母自然是感激,劉燕兒過來跪在了童韻炕頭前, 說是要和蜜芽兒一起照料童韻。劉燕兒的父母感激的話說了一籮筐。
這種, 按理說送一籃子雞蛋也是應該的,可是劉燕兒家都被砸沒了, 現在也隻能過來感激一番了。
其實童韻也沒求啥感激,她現在拿著每個月二十一塊錢的工資, 拿了這份工資, 就得盡到一個大隊幹部的責任, 關鍵時候站出來,那是她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可是沒想到,陳勝利竟然打了個報告, 縣裡給她評了個救災英雄。
這消息一傳來,顧家整個都沸騰了。
陳勝利說了, 縣裡要舉辦一次表彰大會, 專門表彰在這次救災中湧現的救災英雄,還會敲鑼打鼓戴大紅花, 上臺領獎狀。
這聽起來是多麼一件榮耀的事啊。
童韻也就算了, 那蕭競越一聽,立馬就要趕回縣城去學校。
“我不需要。”他不太想參加。
可是顧老太哪能讓他走,直接一把拽回來:“不行不行,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怎麼也得參加!”
於是這一日, 童韻, 蕭競越,還有顧家一大家子,都坐著驢車往縣城裡趕去。
因為人太多了,特意借了一輛驢車,一大家子分成兩輛驢車的。顧建國在前面趕著驢,童韻抱著蜜芽兒坐在車裡面,旁邊蕭競越顧建黨還有牙狗豬毛啥的坐在旁邊的車幫子上,大家伙一路上說說笑笑的。
蕭競越的棉袄上都是補丁,連個像樣衣服都沒有,於是童韻找出來顧建國在北京時童父童母給買的羊絨衫和呢子外套。你別說,他穿上後,頓時人精神了挺拔了,看著倒有點像城裡人。
連陳秀雲都嘖嘖稱贊:“咱競越從小長得就好看,這衣服一上身,就是不一樣,我瞧著比建國好!”
童韻噗地笑了:“這件羊絨衫,建國穿著總說不自在,他在大隊裡幹農活,也怕弄壞了。競越在學校讀書,穿上倒是合適,以後就讓競越穿吧。”
蕭競越聽了,自然是不要的,他就借著穿一天,去領個獎湊個熱鬧罷了。
一大家子就這麼說著話,憧憬著回頭領獎的情景,小驢車在土路上好一番顛簸,最後終於到了縣城。顧建章那邊早就帶著立偉立強等著了,過來後大家聊起來,也都是替童韻和蕭競越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