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桂英趕緊把鑰匙給顧建章:“讓建章騎著車,快一些!建民抱著墩子!娘,不用錢,我們有錢,有錢!”
就在大家伙手忙腳亂慌裡慌張中,顧建章騎著自行車帶著顧建民,顧建民抱著墩子,就這麼往鎮子上衝去了。
馮菊花也想跟著奔過去,被譚桂英攔下了。
“他們騎自行車,你地上走,趕不上的!再說你去了也白搭,白白看著心疼。”
可馮菊花哪裡能放心啊,那是她親生親生的兒子啊,是她身上掉下的肉,這才三歲的墩子,竟然被燙了這麼一下子?!
眼淚不住地往下落:“這到底咋回事,怎麼好好地燙著了。”
她這麼說的時候,童韻和顧建國的臉都刷白了,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向了那細沙。
童韻腿都有些發軟,瞪著顧建國,恨得嘴唇也在顫:“你怎麼那麼粗心,把個燒炭埋細沙裡?你,你——”
剩下的話,當著馮菊花的面不好說。
若不是墩子挨了這麼一下子,怕是那火燒的炭燙著的就是蜜芽兒了!
雖說墩子被燙了童韻也心疼,可說句私心話,到底墩子大一些,能經受得住,要是蜜芽兒那麼小的人兒挨這一下,那是要把人活活心疼死啊!
兩個多月小娃兒,哪裡受得住這個?
一想到這種可能,童韻心肝兒都揪著疼。
顧建國有些不敢置信地瞪著那細沙,細沙是他親自挑的,又用細筐篩過,怎麼樣也不至於有這麼一塊燒炭啊!
“這,這,這怎麼可能!我明明篩過的啊,你們看,那籮裡還有殘沙,我用那個籮篩的,怎麼可能有這麼大一塊炭呢!”
卻說蘇巧紅,原本和自家男人在屋裡吵吵,忽然聽到外面那慘叫聲,頓時想起了這茬,嚇得她臉都白了,慌忙往外看。
Advertisement
顧建章也聽到那聲慘叫,當下顧不上和蘇巧紅吵了,趕緊出來看。
而蘇巧紅,心虛地窩在屋裡呆了一會兒,偷偷瞅著外面動靜,一直等到顧建章和顧建民去醫院了,她才悄沒聲地出來。
聽到顧建國的話,她吭哧了好一番,才憋出一句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怕,怕就是疏忽大意了。”
說著,她瞧了瞧旁邊的馮菊花:“墩子應該沒事的,三嫂你也別太難過。”
馮菊花現在最反感是聽到說什麼“應該沒事”的,你又不是醫生,說什麼沒事有事的,你這麼安慰我說沒事,就真能沒事嗎?
她現在不需要別人用這種無力的言語來安慰,她隻想跟著追過去,看一看墩子到底傷成啥樣,要不要緊,會不會把個手燙殘廢了!
所以她盡管是老顧家堪稱脾氣最好的人,也沒好氣地說了句:“敢情不是你家娃,你當然覺得沒事!”
蘇巧紅被懟了一下子,心裡有點不痛快,可是想想這事,還是心虛,便幹笑了聲說:“嫂子,你別氣,先坐,先坐……”
她這麼說著時,旁邊一個人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那便是她家男人顧建黨。
顧建黨對自己這媳婦也算是了解的,她什麼時候操心過這種事兒,她滿心算計著的不是那塊餅子那塊肉的?
第23章 “我早看出來了, 就是你!”
顧建黨對自己這媳婦也算是了解的,她什麼時候操心過別人怎麼難受的事兒,她光想著自家那一畝三分地,算計著哪塊肉自己沒吃上哪鍋粥自己分少了的,怎麼可能在自己和她吵架後竟然還有心情安慰四嫂?
不過他也隻是心中疑惑罷了,恰好牙狗這個時候又鬧著要喝水,他便去廚房取了溫開水來喂他。
而顧老太太這邊,知道是細沙裡有炭燙傷了墩子, 自是心疼墩子不已。這八個臭小子, 雖說擱眼跟前站著看了心煩, 可是每一個都是她的命根子, 若真出什麼事,她心裡疼得慌。
可是轉念一想, 若不是墩子出這事兒,怕是那熱炭就要燙到蜜芽兒了?
蜜芽兒的小屁股多白嫩多細滑啊,嬌弱得跟什麼似的, 真被燙這一下子, 那就是要她的命!
想到這裡,顧老太不由得拉下臉, 對顧建國說:“你都這麼大了,腦子怎麼這麼混!都是當爹的人了,一點不穩重!”
顧建國現在是歉疚萬分隻恨不得磕頭認罪:“娘, 這是我的不是, 是我粗心大意了, 是我不好!嫂,對不住你了,我沒想到竟然出這種事,是我害了墩子!墩子的手要是有個不好,我一輩子跟著他照顧他!”
童韻看著男人低頭認罪的歉疚模樣,雖然心疼,可是卻更恨他不夠細心,任憑她平時最是溫柔和順,也有些惱了:“建國,我往日隻覺得你做事體貼,今日怎麼出了這檔子事兒?這讓我往後怎麼放心!”
馮菊花卻根本沒心思聽人在那裡認罪賠禮,她一個勁兒地鑽牛角尖:“我的墩子真可憐,這得多疼啊,他才三歲啊!”
顧建國也冤啊,他明明是仔細地篩過一遍,怎麼會出這種事,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恰好看到旁邊的蘇巧紅,忙道:“四嫂,我當時篩的時候你也來過,你看到的吧?我那樣用籮筐篩,怎麼可能出事?”
譚桂英是個精明人兒,聽到這個,覺得這事兒另有蹊蹺,便勸著顧老太太;“娘,你們先別急著怪建國,任憑誰也沒想到,用籮筐篩過後還能有塊這東西,興許根本不是他粗心大意馬虎了,而是後面掉進去的。”
她這一說,陳秀雲也覺得有理:“後面掉進去?說得對,剛才那麼多臭小子都在這裡玩,說不準是誰幹的好事!”
說著間,她吆喝著讓幾個小子都過來。
“說,你們是誰玩過這個,是誰過來糟蹋了這細沙?”
大家伙剛才都看到墩子那慘樣兒,自然都嚇得不輕,被這陳秀雲一問,哪裡還敢說話,最後到底是立勇立偉幾個大的在那裡開口:“剛才我和糧倉幾個玩玻璃球,糞堆在那裡看自行車,我們根本沒玩炭火。”
陳秀雲急了:“剛才不是你們幾個在院子裡瞎跑?別是不小心踢到碰到了,把個燒炭給撞進去了!”
顧老太繃著臉,也這麼道:“說的是,你們仔細回想下,可是哪個調皮踢到了?”
家中幾個小子耷拉著腦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其中糧倉是素日野慣了的,性子頗有些烈,聽到這個不服氣地說:“我們都說了沒碰到,那就是沒碰到!就知道對著我們審,怎麼不去問問別人?剛不是說,四嬸也過來看過,難道她就沒嫌疑?”
糧倉這話本來是不服氣隨口說說罷了,可他這一說,倒是提醒了大家伙,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到了蘇巧紅身上。
蘇巧紅本來就心虛,聽到糧倉說這話,頓時手兒顫,站都站不穩當了。
“糧倉你這臭小子,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想狡辯,可她到底隻是個鄉下婦人,沒什麼大見識的,做這種黑心事也是頭一遭,心裡發虛腳底下發軟,哪裡還能說出個囫囵話。
她不說話也就罷了,她這一說,顧老太眯起老眼,仔細地把自己這個四兒媳婦一番打量,隻看到蘇巧紅不敢抬頭,低著頭盯著地面。
地面上,有個小孩兒玩過的玻璃球在那裡滾來滾去的,最後終於停在一處不動彈了。
蘇巧紅手心捏著一把汗。
顧老太看她這個樣子,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當下轉頭過去,望向顧建國。
她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建國,你剛才說之前你四嫂也看到過你篩細沙?”
顧建國點頭:“娘,是啊,當時四嫂還說要幫我弄,說讓我進屋歇著,我想我哪能這樣呢,就沒讓她弄。”
這麼一說,他頓時也起了疑惑,懷疑地審視著自己那四嫂。
四嫂素來是個小心眼,大家都知道的,可小心眼歸小心眼,至於幹出這麼惡毒的事嗎?
旁邊的童韻聽聞這話,卻是瞬間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蘇巧紅瞧。
蘇巧紅她今日個,先是闖進了自己房間,估計是看到了自己和大嫂在那裡說事兒,又被大嫂頂了幾句,心裡不痛快。她不痛快可以想到的,可是她竟然能這樣對小孩子下手?
童韻幾乎不敢相信。
可是不相信又如何,那塊熱炭,想想實在是詭異,除了她,還有誰?況且她今日那樣子一看就不對勁,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四嫂,你——”身後脊背透著一股瘆人的涼,怎麼也不敢相信,同在一個屋檐下竟然住著這麼惡毒心腸的女人:“是不是你放的!”
童韻平時是個好脾氣,從來不和人紅臉,可是今天事關她家蜜芽兒。做了母親,性情就不一樣了,為了孩子,她能拼命,是以她質問出這句話,聲音顫抖,透著徹骨的寒。
蘇巧紅看童韻這氣勢,也是唬了一跳。
她她他,她真得沒想要害蜜芽兒啊,她本來是打算想法設法把那玩意兒給拿出來的!
“童韻,你別這樣,那不是我做的,我怎麼可能害——”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想著把這事糊弄過去:“怎麼可能是我,我一個大人,再糊塗也不至於幹出這種事來,我估摸著是這幾個毛小子自己不小心闖了禍不敢說……”
她這話可算是惹惱了幾個毛小子,立勇立偉糞堆糧倉幾個大的,馬上否認,其中立勇更是上前一步,朗聲喊道:“毛主席說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沒有正確的調查,同樣沒有發言權。你又沒有親眼看到我們幹壞事,怎麼可以平白誣陷好人”
糞堆馬上跟一句:“對對對,我們幾個一起在這裡玩,我們都有證據證明我們沒幹壞事,你呢!”
糧倉憤憤不平地哼了聲:“四嬸嬸,剛才立勇哥哥說得對,沒有正確的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為什麼誣陷我們哥幾個?還是說根本就是你幹的壞事你自己害怕了?你過來的時候,幹嘛要幫五叔弄細沙,你平時可沒這麼好心過!”
這也是平時蘇巧紅性子不好,對自家娃動輒打罵,對上頭幾個堂侄子也沒什麼好氣,底下幾個孫輩對她就沒什麼敬重,才敢這麼說話。
蘇巧紅本想把這事推給小孩,誰知道一下子就像捅了馬蜂窩,這才發現小娃不好惹。
“那我也是隨便說說,我哪知道是誰,我我我,我不知道……”說著她哀求地看向顧老太:“娘,這真不是我啊……你得信我,我平時什麼為人,你也是知道的……”
然而她正說著,旁邊的馮菊花卻是衝過來了,像一頭被惹怒的驢子,尥著蹶子衝過來,上前直接就揪蘇巧紅的頭發。
村裡女人,打架最在行的就是撓臉揪頭發。
任憑誰也沒想到,馮菊花這是往日的老好人軟性子,竟然直接衝過來就幹架。
顧老太看呆了,譚桂英看愣了,童韻冷眼旁觀,其他幾個男人並媳婦的也都沒反應過來。
大家伙就見馮菊花一把上前把蘇巧紅薅住,揪著她的粗辮子往下採,嘴裡還惡狠狠地說:“你個賤人,還說不是你!你害我墩子,我採死你!”
蘇巧紅不及防備,被馮菊花拽著頭發按地上,吃了一嘴的沙土,頭發又被揪得生疼生疼的。
“你做什麼,你……啊,你放開我!”她掙扎著大叫。
然而馮菊花簡直仿佛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