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他說他叫季凜。
我回去後越想這名字越覺得耳熟。
腦海中閃過一雙熟悉的黑眸,但還沒等我記起來,我那不靠譜的爹就打電話過來了。
「眠眠啊,你見到你季叔叔了嗎?」
季、叔叔?
遲鈍了一晚上的腦子終於被我爹的大嗓門叫得清醒了過來。
也不能怪我沒想起,畢竟幾年前季凜真不長這樣。
我想起不久之前季凜那一聲暗示性極強的「叔叔」,覺得自己的確還能再丟臉一次了。
「喂?喂!眠眠你還在嗎?」
見我遲遲沒回答,我爹又叫了好幾聲。
我嗯了一句,「見到了,他住我隔壁。」
「那就對了!我就說我沒記錯眠眠住的地址吧!」
後半句話是對我媽說的,聽上去頗為洋洋得意。
我爹說,季凜正好來這裏出差,他就拜託季凜來照顧一下他那獨自在外求學的可憐女兒。
我一時間有些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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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細想想,這的確也是我爹能做出來的事情。
畢竟我初二那年他為了和我媽去過二人世界,就直接把我扔給了季凜照顧了一段時間。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些,又被我媽搶過電話去和我說了幾句。
等掛斷電話後,我仔細想了想,還是不好意思地去敲響了對麵的門。
門很快就開了,仿佛特地是在等我。
「老阮打電話給你了?」
老阮就是我爸。
我「嗯」了一聲,隻是看著季凜那副年輕又具有侵略性的臉,那句「季叔叔」怎麼也沒叫口。
「行了,進來吧。」
季凜也沒在意,鬆開扶著門的手走了進去:
「我也沒想到會在那地方遇到你。」
我也沒想到自己今晚幾番丟臉都是在長輩麵前。
我忍不住低低地罵了一句宋陽舒,跟著一塊兒走了進去。
屋子裏還有股濃重的煙味。
我瞥了一眼桌上堆滿煙頭的煙灰缸,心想季凜的煙癮還挺大。
但我實在不喜歡煙味,不自覺中就皺起臉。
「還挺嬌氣。」
季凜瞥了我一眼,嗤笑了一句。
他撣了撣袖口處沾到的煙灰,又起身去開窗透氣。
隻是在經過冰箱時,他腳步一頓,拿出幾罐冰啤酒。
揚眉問我:「喝嗎?」
7.
喝當然是不能喝的,畢竟丟的臉已經夠多了。
我矜持地拒絕了季凜的好意,坐在沙發上略顯局促。
季凜也沒說什麼,單手拉開易拉罐就直接坐在離我比較遠的地毯上,長腿屈起。
我看了眼他,斟酌著語氣:「其實我爸有點想多了。如果你... ...季叔叔您有自己的事要忙的話,完全不用分出心來照顧我的。」
也隻有我爸會認為二十好幾的大姑娘出門買菜還要擔心被人用吃的騙走。
我無力地在內心吐槽著。
季凜抬眸看了我一眼,也沒說話,隻是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
下頜微抬,凸起的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滾動,不自覺中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等到反應過來我在盯著看什麼後,我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我的確沒有認出季凜來。
畢竟當年初二暑假我爹把我送到他那邊的時候,季凜正蹲在車子輪胎前用扳手拆著什麼東西。
夏天炎熱,他就穿著簡單的黑色背心,隨著彎腰動作時八塊腹肌若隱若現。
然而搭配著這麼一副好身材的,卻是一張留著大胡子、看不清容貌的臉。
好在這人聲音年輕又好聽:
「小丫頭而已,沒什麼問題。」
父母要出去甜蜜旅遊,擔心家裏的女娃娃會被別人用吃的騙走,於是就把閨女送到好友家。
——小說情節裏的故事真真切切發生在我身上,隻是這位叔叔實在不修邊幅了點。
我看著他手上的油汙,憂心忡忡地懷疑我爹是把我送來體驗生活的。
然而實際上,修車工叔叔家裏有套大別墅。
照顧一個小丫頭的確沒什麼問題,畢竟他可以花錢請人來照顧。
——整個暑假,我和季凜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就那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他也沒尋思整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胡楂。
再加上當時的我也不怎麼敢看他。
因為季凜很兇。
8.
「幾歲了?」
季凜幾口喝完了啤酒,隨意地往垃圾桶裏一扔,發出的「哐當」聲響拉回來我的思緒。
我一時沒聽清:「什麼?」
「膽子大了,能在我麵前分神了。」
也不知季凜想到了什麼,那雙狹長的眼裏快速閃過一絲笑意。
他又開了一罐冰啤酒,耐著性子問了一句:「幾歲了?」
「二十一。」
「會喝酒吸煙嗎?」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搖了搖頭:「... ...不會。」
「二十一歲的小丫頭不會吸煙喝酒,但敢拎著酒瓶子去砸人。」
啤酒罐被放在茶桌上發出一聲細微動靜,季凜向後仰去靠在沙發上,看向我時似笑非笑:
「難怪你爸特地要讓我順便過來照顧你一下。」
我聞言怔了怔,後知後覺地一股熱氣順著脖子往上湧。
「我那不是氣昏了... ...」
我住了嘴,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眼光也不好。」季凜嗤笑了聲,「你看上那小子什麼了?」
我抿了抿唇,沒搭話。
雖然是宋陽舒追的我,但這一年的相處我也的確對他上了心。
但我性子內斂,向來做不到和宋陽舒那樣直接而又熱烈。
其實現在這局麵早就有了預兆——
我整天忙著在實驗室做比賽寫論文,可宋陽舒不止一次和我說他需要一個能夠陪著他的貼心乖巧女友。
很顯然,我不是。
想著想著,我眼眶又熱了起來。
但很快臉上就一冰。
是季凜拿著冰啤酒貼著我的臉。
我以為他會教育我一頓,卻沒想季凜隻是「嘖」了一聲,不耐煩地揉了揉我頭發。粗聲道:「剛才還是打輕了。說吧,下次要打哪裏?」
我愣愣地抬頭看著季凜,突然發現這人身上的煙味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酒味。
——所以剛剛離我那麼遠是因為知道我不喜歡煙味?
我鼻子一酸,先前的窘迫和害怕頓時少了很多。
「謝謝季叔叔。」
這一聲「季叔叔」我叫得順口了許多。
原本貼著臉降溫的啤酒也被我打開,學著他之前的模樣喝了一口。
味道的確不大好,但尚且在忍受範圍內。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喝了一口啤酒後我心裏稍微舒坦了一些。
「這不是——算了。」
季凜瞥了眼被我喝了一口的啤酒,扯了扯嘴角,朝著我攤開了手。
「什麼?」我茫然地看著他向上的手心,又默默抬頭看了他一眼。
季凜捏了下眉心,從鼻腔哼了聲:「鑰匙。」
「啊?」
「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一副耐心告罄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