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福生見此場景,隻覺得人老了心也不如往日剛強了,哪裡受得住這種場面。別說他受不住,小夫人也受不住啊。
直到無雙嗫嚅出聲,才打破了寂靜。
“陛……”
“過來用膳。”
……
無雙像以往那樣用著膳,她也不是第一次與他用膳了,自然不在像剛開始那樣局促。
膳用到一半時,他突然與她說話。
無雙也沒起疑,隻覺得他性子一會兒一個樣,一會兒話少,一會兒話多,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她哪知曉,內裡乾武帝正和紀昜對話。
不光說了一些無雙以前的經歷,還說了封她做夫人的打算。
對此,紀昜自然沒什麼不願的,當即點頭說好,還主動提起光封夫人不能夠,還得再賜一座宅子。
其實按照紀昜的想法,最好把人接到宮裡來。
可她竟然不願進宮,又聽乾武帝說後宮爭鬥太多,她確實不適合進來,當即決定建一座宅子,最好能讓他想何時去就何時去,那是最好的。
無雙並不知,一直堅持要接她入宮的人,竟就被人這麼說服了。當然她也不可能知道,即使知道了,估計也會被嚇得不輕。
於是膳罷,他也沒消停,拉著她去了書案前,讓福生去找來整個京城的輿圖,打算挑地方給無雙弄宅子。
無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輿圖,其上建築密布,哪一座宅子住著什麼人家,都一清二楚。當然,隻限於京中王公貴戚和官宦之家,普通百姓卻是沒標注姓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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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是整個京城的布防圖,樞密院也不一定有,大概也就宮裡才有。
而圖上還有些奇怪的顏色,無雙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這些顏色代表著宅子是否空置。
一般朝中有人晉升或是立功,除了升官賞銀外,還會御賜宅子,這些標了顏色的,就是可以賞賜出去的。這些宅子大多都是官員或致仕或被抄家流放,才空下來的,每一座都有不同的規制。
無雙也不懂這些,隻在上頭看到了長陽侯府,和趙國公府。
從輿圖上來看,趙國公府離宮裡比長陽侯府近,怪不得她每次進宮,快點一刻鍾就到了。
“朕覺得這處不錯。”
紀昜指著一處以前是王府,如今被抄沒後被闲置的宅子。
「此地不好,她不會願意。」
「到底是你挑,還是我挑?」紀昜頗有些不忿道。
再去看無雙,果然她面現猶豫之色。
乾武帝也懶得與他計較,道:「毗鄰趙國公府的那處不錯,她顧忌人言,總還想做些遮掩,心裡才覺得安穩。你若是不信,就用這兩處讓她選。」
“或是這一處?”紀昜的手又移到趙國公府隔壁。
無雙眼睛一亮,沒忍住道:“妾身覺得這處好。”
這下換紀昜眯上眼眸。
他將無雙扯過來抱住,道:“無雙,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丈夫?”
怎麼又問這個?
一日之內被問兩次,之前那次問完,她被懲罰了,現在又來?無雙真被他的喜怒無常弄怕了,卻又不敢抗議。
隻能再解釋一遍:“他記恨妾身當年設計他,平時從不搭理我,他有自己的相好,就是他那個表妹妾室,兩人很恩愛的,我其實就是多餘的。”
鑑於之前經歷,她特意把那個‘他也有自己的相好’的 ‘也’字給去掉了。
哪知紀昜剛蘇醒沒多久,不光人單純直接,腦回路也十分奇葩,也瞄上了‘相好’兩個字。
“無雙,那我們也是相好?”
呃……
乾武帝眯著眼睛,道:「你我二人異常不易暴露人前,你說話做事之前還是思慮一二,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隻差沒指著他鼻子說,朕不會說這種蠢話,你別壞了朕的形象。
「你怎麼還沒去睡覺?外面天都黑了!」
「朕與你說正經話,宮裡人多耳目也眾多,若是被看出端倪,恐會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朕知道了。」
然後乾武帝就‘被’睡覺了。
……
“到底我倆是不是相好?”
無雙猶豫地看了他一眼,“是。”
“是什麼?”
她聽他語調裡全是興致高昂,心想他果然是故意的,非得逼著她說各種羞恥的話。
“妾身和陛下是相好了。”
“那以後無雙隻跟朕相好。”
她卻聽成了,她以後要為他守身如玉,不得和趙見知有任何牽扯。一時心情極為復雜,但還是點了點頭,道:“以後妾身隻和陛下好。”
紀昜大喜。
雖然他也不知他在喜什麼,但就是喜歡聽這話。
事後他才明白,他會高興其實是他潛意識的反應,他其實已經意識到另一個‘他’有些不對勁兒,但當時他剛蘇醒,腦子還鈍,根本沒有想到那處,本能卻已無時不刻在宣示自己的佔有。
當然這是後話。
.
次日,封無雙為‘奉天夫人’的聖旨就下了。
由於無雙從明面上還是趙家人,聖旨自然下在趙國公府。
突然而來的聖旨,讓趙家人不明就裡,被嚇得不輕,還以為清算終於臨頭。
一般宣讀聖旨時,是要闔府上下齊聚跪接的,於是各房各院上演一出出生死離別,仿佛去接個聖旨就是要他們命。
甚至有那精於算計的,已讓妻兒去收拾金銀,藏些在身上。
因為按照慣例,抄家聖旨宣讀後,就會有那兇神惡煞的官差上門,根本不會給他們收拾財物的機會,所以這就是最後時機。
總之偌大一個府,因一封聖旨上門,頃刻變得亂象橫生,雞飛狗跳,最後拖延到來宣旨的馬寶都不耐了,寒了臉色。
其實宣旨太監的臉色如何,也反應著聖旨裡的消息好與壞。
如若是好的,宣旨太監進門時臉色就是和緩的,是帶著笑的。若是壞的,陛下要懲治你,才會黑著一張臉,同時也代表著沒情面可講,別來找我說情。
趙瑞是趙國公,別人能拖能躲,他卻不能,誰知剛一趕來,就看到馬寶一臉冷硬,腿當下一軟,心裡連道完了完了。
對於這一天的到來,他做了許久準備,可懸在頭頂的大刀遲遲不落下。有時,他甚至想,老子才不怕,大不了頭掉碗大個疤,此時真事到臨頭,他才發現沒人不怕死。
在死面前,饒是七尺男兒,也沒有不腿軟的。
“趙國公,咱家也不是頭一回宣旨了,你家人的架子可是有夠大!”
趙瑞白著一張臉道:“馬內侍,原諒一二,家中人太多,我這便命人去催他們。”
他忙吩咐人下去辦,扭頭卻發現馬寶正在跟人說話。
“夫人呢?”
“夫人正午睡,剛起,說一會兒就來了。”
馬寶笑眯眯的道:“讓夫人不用急,咱家不急。”
那小內侍忙去傳話了,摸趙國公府的路比自家還熟,儼然是平時跟著小泉子一同送無雙回來過多次的一個小內侍。
趙瑞卻臉色更是慘白,隻覺得家中果然要大難臨頭,不然這馬內侍也不會來回兩張臉。
他堂堂的趙國公府,開國功勳,如今竟不如一個婦人!一時間百感交集,隻恨當年為何要攙和那奪嫡之爭,又恨乾武帝不饒人。
趙家人很快就到齊了。
偌大的庭院裡,被跪得滿滿當當。還有人沒地方跪,就跪在了庭院外頭。
都是臉色慘白,隻等著大刀落下,誰知這會兒馬寶卻不急著宣旨了,反而讓再等等。
有人不耐,有人看出端倪。
難道說不是抄家聖旨?
可不是抄家聖旨,又是什麼?
直到無雙姍姍來遲,見馬寶當即迎了上去,有些明眼人才約莫明白了是什麼,卻又不敢確定。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聞郿氏有女無雙,品貌端莊,溫良恭儉、秉性端淑、克嫻內則……特賜封‘奉天夫人’,賜一品冠服一套,常服一套,賜府邸一座,皇莊一處,賜銀五千。欽此!”
“謝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呼聲中,眾人皆是三跪九叩,拜完有人隻覺得渾身一松,差點沒癱在地上。
“恭喜夫人了。”馬寶笑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