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淳兒沒想到魏王妃會看出她冷,她來找她說話也不是因為冷,隻是見對方老看自己,應該是想跟她說話,她才會主動過來。
“你的鞋穿得太單薄了。”無雙見她不說話,一語道破天機。
可不是,這些妃嫔和公主王妃們為了好看,都穿的平時所穿的鞋,這些鞋哪怕也是棉鞋也不會太厚,這地上又不是她們平時待慣了的有地龍的地面,所以可想而知。
本來萬淳兒也沒那麼冷,被無雙一說,竟覺得腳底冰寒,連帶身上也越發冷了。
“你這趟來,沒帶皮靴子嗎?”
萬淳兒搖了搖頭,她又不騎馬,甚至也不出去,根本用不上皮靴子,她也沒有。
無雙想了想,道:“我看你腳跟我差不多大,我把我的皮靴子借你穿?”
貴人們出門在外,自然不可能就身上穿的這一身,提防弄汙了弄湿了要更衣,所以玲瓏出來時又給無雙帶了一身衣裳,當然沒她身上這身厚,但靴子卻是一樣的。當時做騎裝時,皮靴子就配了兩雙。
萬淳兒也不好拒絕,隻能道:“那可真是謝謝三嫂了。”
兩人悄悄的出去,也沒走遠,就在旁邊供貴人們更衣的帳篷裡,萬淳兒換上三嫂厚厚的羊皮靴子,也不知是心裡作用,還是別的,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都暖了。
“你這衣裳不夠厚,光是棉衣頂不住,披風雖暖但不夠緊實,你把這件貂皮背心穿上,肯定不冷了。”
無雙又拿了件毛背心給萬淳兒,玲瓏欲言又止,萬淳兒猶豫了一下,讓侍女服侍她脫下披風,把背心穿上,穿完又穿上披風,頓時感覺更暖和了。
“謝謝三嫂。”
無雙道:“謝什麼,魏王是八皇子的哥哥,那裡面就我倆年紀最小,也不搭不上嘴,說不上話,總是要要好一些。”
其實無雙可不光是因為這示好萬淳兒,而是因為她知道前世的八皇子也就是端王,是魏王黨。
前世她對朝堂之上的事雖所知有限,但前世前面的那幾個王死的死,被廢黜的廢黜,唯端王獨樹一幟,甚是得乾武帝看重,這個結果其實也不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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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周淑妃出生淮陰侯府周家,魏王又與淮陰侯世子周宕交好,之前魏王剛回京在別莊避雨,借用的就是淮陰侯家的名兒,所以可想而知關系。
……
兩人悄悄地又回去,可兩人以為的悄悄,實則早就落在有心人的眼底。
晉王妃笑了笑,道:“三弟妹和八弟妹真是要好,這才多久啊,就這麼好了。”
隨著這話,一時間帳篷裡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這處。
萬淳兒膽子小,見到這場面,情不自禁往無雙身邊靠了靠。
其實無雙膽子也沒多大,幸虧她比萬淳兒多活了一世,也算多吃了幾年飯,前世她這個奉天夫人得寵,也頗得了很多人的恨意。
而郿無暇一邊利用她,一邊還想打壓她,沒少借召她去說話時,召一屋子嫔妃杵在那兒,什麼含酸帶刺的話她沒聽過,要是眼神能殺人,她估計死了八百遍,這種場面對她來說,也不是沒見識過,剛開始她也怕,怕著怕著就知道怕沒用,你越怕,人家越是這麼嚇你,你不怕了,反倒後來消停了。
“晉王妃真是眼尖目明,八弟妹穿得單薄,我看她冷,便把自己的衣裳借給了她一件。咱們在這兒要待上一天,若是不穿得暖和,凍病了,怎麼辦?父皇本是遵循祖宗舊例,陶練京中各家兒郎們的武藝和體魄,我們這些婦道人家若是待在這裡還凍病幾個,拖了後腿,到時候多掃興啊。”
第78章
不得不說,寒冷對人來說,是不分身份貴賤共通的。
萬淳兒這個八皇子妃都能因準備不夠而受凍,更何況那些平時喜歡爭奇鬥豔的嫔妃們。
也許陛下一會兒來了,或者叫人過去服侍了呢?穿得太厚,不顯身段,沒見著那誰都是可著身段顯,自己醜了不要緊,若是輸給別人,那才是最要緊的。
於是一帳篷的人,有大半的人都凍得不輕,隻是礙於顏面都撐著。
此時聽無雙這麼說,雖所有人都沒說話,但從心裡卻相信了。
晉王妃被堵了一通,臉上不太好看。
還有個臉色不好看的,是周淑妃,按理說八皇子妃是她兒媳,不該如此,可不知為何她竟皺眉看著萬淳兒。
無雙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沒有說話。
這時昌河公主站起來道:“魏王妃說得不錯,本宮都覺得自己穿少了,若真是凍病了,皇兄大抵會不高興本宮給他拖後腿。你們坐吧,本宮去加件衣裳。”
昌河公主都去加衣裳了,於是之後陸陸續續有人離開去添衣,不多會兒等再回來時,都穿得比之前要厚上一些。不過倒是沒見昌河公主回來,可她身份在此,又向來為所欲為慣了,也無人敢過問她的去處。
從這時開始,就不斷有命婦過來給諸位娘娘們請安,都是請過安就走,少有停留的,直到武鄉侯夫人來了。
她還帶著郿無暇,倒讓無雙吃了一驚。
武鄉侯夫人給孫貴妃和三妃行禮後,就不再動了,裝作和娘娘們說話,以躲避在場那些年歲輩分都比她小,但按身份卻比她高的王妃們。大家也都熟悉她的性格,倒沒人說什麼。
郿無暇年紀輕,輩分小,身份也低,卻是怎麼也躲不過,隻能挨著給人行禮。
輪到給王妃們行禮時,一直沒說話的秦王妃突然道:“姓郿,這個姓倒是少見,若是我沒記錯祖上應該是陝西郿縣的,本是姓眉,後改為了郿?”
歷朝歷代自己造姓的都不少,且都是有一定起源和意義的,不在百家姓之列。
晉王妃笑了笑道:“咱們秦王妃不愧是世家名門出身,引經據典信手拈來,連這些事都知道。你隻知她姓郿,不知這裡有一位也姓郿吧?”
秦王妃一愣,沒有說話。
這時旁邊的田嫔猶豫搭腔道:“魏王妃不也是姓郿,難道兩者之間還有什麼關系不成?”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無雙身上。
無雙就知道有這麼一出,這個晉王妃真是時時刻刻不忘攀扯她出來,若不是晉王心機城府擺在那,她真懷疑這個晉王妃是不是人太蠢。
不過躲是躲不過,於是她開口道:“武鄉侯世子夫人乃我二叔之女,與我是堂姐妹關系。”
“原來如此。”眾人紛紛道。
“世子夫人?最近父皇可是下過冊封世子妃的聖旨?”說話的是漢王妃。長得嬌嬌弱弱,說話細聲細氣,但說出的話並不客氣。
須知世子夫人和世子一樣,都需要請封,請封後冊封聖旨下來,才能算正兒八經的世子夫人,若是沒有冊封,頂多隻能含糊地稱呼一聲夫人。
一般人家,為了籠絡親家,兒子成親後就會上折請封,頂多一個月左右冊封聖旨就會下來。可整個京裡誰不知道武鄉侯夫人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孫家一直沒有上折子請封,自然沒有冊封聖旨。
因此,市井還有不少人打賭,孫家這個兒媳婦什麼時候會下堂,畢竟之前外面的女人挺著大肚子鬧上門,可是很多人都知道。
像這種心知肚明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沒見著之前大家明知道無雙也姓郿,卻都在她解釋後說了句‘原來如此’,這是湊趣,也是全面子,非得這個漢王妃突然說這麼一句。
隻是須臾之間,許多人已看出來了,這幾個王妃之間也不睦,鬥得不比她們這些宮妃們少。
郿無暇臉色蒼白。
她本就消瘦,出嫁的這兩個多月,又大病了一場,此時也就剩了一把骨頭。
這滿帳篷的貴人,所有人都是高居座上,唯獨她一個挨一個的行禮。
婆婆既然不喜歡她,又何必帶她到這種場合來?
可看到郿無雙後,她懂了,這是秦王想讓魏王沒臉,所以借著她這個便宜的大姨子,來給魏王妃沒臉。
反正孫家巴不得她自請下堂,反正京裡所有人都知道孫家這個兒媳婦不受待見,折辱了也就折辱了。
郿無暇還蹲在那兒,秦王妃看著她,無聲地嘆了口氣。
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造成這般後果。她素來是個高傲冷清的性格,多年來一直和秦王不睦,日裡深居簡出,不知道外面這些各家各府的是非,不過想來是沒人相信的。
“你起來吧。”
這句叫起並未招來任何人注意,顯然這裡如何已經不重要了。秦王妃並不知曉,就算她沒有說這句話,總會有人把話牽到無雙頭上,打從郿無暇出現的那一刻,這一幕就注定了。
無雙也在看郿無暇。
她沒想到前世風光無限、尊貴優越的長姐,竟會落得如此地步,不過路是自己走出來的,結果如何也是自己品嘗。
就好比現在有人想找魏王府的茬,她也必須打回去一樣。
“聽漢王妃所言,難道說父皇還沒下冊封聖旨?還是孫家太忙,忘了上折子請封?”
無雙的面相本就柔媚中帶著一絲清純,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好似還真是那麼回事。
說著,她略有些羞澀地笑了笑,解釋道:“諸位娘娘大概不知,未大婚之前,妾身忙於婚事,幾乎足不出戶。大婚後,因我以前沒學過管家,突然接手王府內務,實在手忙腳亂,已經許久未回過娘家了。”
她這話不光解釋了自己不知此事的原因,也算堵住了晉王妃總是張口閉口魏王將她藏起來的話。人家忙著管家,忙著打理內務呢,沒功夫出門,也沒功夫去知道這些烏七八糟的事。
見無雙不問事主,反而問自己,漢王妃臉色有些僵硬,“此事、此事我也是聽人說。”
“聽人說,聽何人所說?”
就在漢王妃變色之際,無雙似乎也意識到原主就在此,何必問旁人,又把話頭對向郿無暇和武鄉侯夫人。
“大姐,漢王妃所言可是真?武鄉侯夫人,難道貴府真太過忙碌,忙到沒功夫上請封折子,還是有其他什麼別的原因?”
此時最難受的,當屬武鄉侯夫人。
她沒想到場面會成這樣,她想的是秦王要對付魏王,她家正好有個現成的工具,不用白不用,怎麼人一多口一雜,倒成了她被架起來烤。
就算有其他原因,能是放在臺面上說的?貴人們說話做事都講究個含蓄,這魏王妃也不知是年紀太輕,還是怎麼的,竟如此不含蓄。
蠢貨!
孫貴妃瞪了她一眼,圓場道:“其實要說這事,也怨本宮。”
“怎麼這事竟和娘娘有關?”
孫貴妃嘴角僵了一下,這魏王妃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可看著無雙眨著眼睛看自己的小臉,她又不能當場發作,隻能按下脾氣道:“還不是世顯那孩子實在不懂事,本宮實在惱了他,之前家裡提請封折子,本宮沒搭理,估計是因為這,才會延誤了,如此看來,倒是委屈了無暇這孩子。”
武鄉侯夫人在旁邊尷尬地笑,算是附和了孫貴妃這種說法。
“原來如此。”
無雙以一句‘原來如此’作為告終,可還有別人不想結束。
難得碰見孫貴妃吃癟的時候,與她過節的幾個妃子紛紛暢所欲言,你一句‘貴妃惱了侄兒不打緊,現在成了侄兒媳婦受牽連’,我一句‘這事可得抓緊辦,免得旁人議論起來牽扯到貴妃就不好了’,把孫貴妃說得臉色越來越僵,沒少瞪武鄉侯夫人。
……
誰都沒想到此事會是如此收場,本是來讓無雙難堪,後來倒成全了郿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