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笑非笑,一雙美目睇著對方:“我與妹妹也是頭次來,也不知此地離山上的寺廟有多遠。”
陳進沒料到她是如此態度,尤其此女遠瞧容貌姝麗,近看更是嬌豔逼人,讓人不禁目眩神迷,饒是他自詡智計無雙,一時也不禁有些窘了。
郿嫦見此人白色臉皮隱隱泛紅,不禁笑容更是明豔,清脆道:“雖我不知道路,但我知道從哪兒上山,你們順著這個方向往前走,就能看見上山的路。”
“謝謝姑娘。”
陳進略有些狼狽地往後退了幾步,轉身欲走。倒是他身邊人,腳步沒那麼匆忙,又往這看了一眼,才隨後跟上。
等二人走後,郿嫦笑吟吟打趣道:“這回看清楚了?”
郿娥紅著小臉道:“二姐,你別總打趣我,你不還說上話了?”
郿嫦轉了轉手裡的花,眼波流轉道:“能是個拿捏住的,永城伯家那麼亂,他能不住家裡,說明不是個脖子掌不住腦袋的,長得也還端正吧。”
郿娥沒想到郿嫦竟早已想了這麼多,小聲道:“看樣子,二姐這是願意了?”
“難道你不願意?”
郿娥沒說話,不過紅紅的小臉已說明了一切。
....
既然要等郿嫦郿娥他們,自然要找地方先做停留。
魏王和無雙便又回到方才那間廂房。
這廂房平時供以香客歇腳之用,擺設極為簡單,倒也分裡外兩間,外面置放有桌椅,裡間有床鋪,床鋪上被褥單薄,不過這種地方,也無人會用這裡的床鋪。
因方才之事,兩人各有心事,一時之間也無話可說,氣氛逐漸凝滯。
Advertisement
魏王道:“你若心急你那兩位庶姐,本王讓人帶你去尋?”
無雙略有些猶豫,看了魏王一眼,見他並無不滿之意,才點點頭。
她前腳離開,後腳廂房裡多了一黑衣人,正是暗一。
暗一將他方才聽來的話如數轉述魏王,魏王聽完後皺起眉。
那了塵法師的箴言未免太淺顯,魏王生性多疑,免不得猜測對方背後是不是有人主使,可對方所說的兩段話,看似有關聯,但這關聯其中又少了一環,以至於讓這些話聽起來雲裡霧裡。
三世佛兩世身,千萬黎民寄於一人之身,紫薇坐命,七殺入命宮,若有制,則化殺為權,若無制,則生靈塗炭。
難道是說他因為她殺了許多人?
可一人二人甚至幾十上百,也絕不至於生靈塗炭,這其中解釋不通的地方太多。還有三世佛兩世身,這是在說她是兩世為人?
魏王雖暫時堪不透這其中奧義,但他性格敏銳、見微知著,不可避免想到無雙身上的一些疑點。
第一次兩人見面,她突兀的大膽之舉,可事後經過了解才知,她其實並不是個膽大的人。而她似乎很了解他,知道他的頭疼,知曉怎麼安撫限於狂躁中的‘他’,還有她竟能分出他和‘他’的區別。
她身上解釋不通的疑點有多處,因無傷大雅,魏王並未放在心上,可今日聽到那老和尚的一番話,還有她方才聽了那番箴言所露出的倉皇。
難道說她真是活了兩世人,因前世便嫁於他,所以才對他熟知甚深?
“此事不準告訴他人,包括‘他’。”
“那老僧真出去雲遊了?派兩個人跟著他,遠遠地跟著便罷,勿要引起對方注意。”
暗一道:“是。”
....
無雙出了廂房後,著實松了口氣,轉瞬又被那老和尚的話困擾,她並不知道魏王派出了暗一,老和尚說的話還有下文。
她正尋思自己去哪兒逛一圈,遠遠瞧見有魏王府護衛打扮的人過來,再看後面,不正是郿嫦郿娥二人?
郿嫦郿娥也看到了無雙,忙走到她面前來。
“可還順利?”
見一個羞澀,一個不言,無雙領著她們往一旁走了走,避開侍衛和侍女們說話。
郿娥羞得不輕,主要還是郿嫦說。
見二人分別相中一個,無雙倒有些意外之喜,她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既然事情已罷,自然該回了,可此時已近正午,現在就下山回去恐會錯過午飯,聽說寶佛寺素齋不錯,方才無雙出來,魏王已讓人安排上了,於是一行人留在寶佛寺用了一頓素齋後,才下山回京。
回到魏王府,無雙剛換上家常衣裳,坐下喝了口茶,前面就有信傳來了。
正是今日相面男方那邊的信。
那兩人大抵是真上心了,下山回去後就找了中間人說話,這中間人不是旁人,正是淮陰侯世子周宕。
周宕被催著趕到魏王府來,就是為了說這事,無雙把對方給出的名兒一對,真是巧了,這可真是天定的姻緣。
無雙讓人把消息傳回長陽侯府,剩下的事就不是她管的了,自有人上門商量餘下事宜。她今天上山下山折騰得不輕,也有些累了,歇下不提。
另一邊,周宕走後,魏王一人坐於書房思索了許久,最終還是去了趟宋家。
宋遊聽完魏王所言,遲疑道:“殿下是打算用那種辦法?”
“以她性格,要想聽她將此事緣由道出,恐怕極難,本王不忍逼她,不如換一種方法。”
宋遊精通祝由,而祝由術涉獵旁門左道極多,之前宋遊引魏王入夢,便是他精通的術法一種,而這種術法換個方式,可讓人不自覺吐露心中的秘密,且醒來後毫無記憶,隻會覺得自己是做了場夢。
魏王考慮甚多。
如若此事是假,那了塵法師背後必定有人主使,他做事喜歡掌握先機,而不是身陷局中不自覺。再來他也考慮到無雙的性格,他若試探,以她敏感的心性,除了將她逼得躲他更遠,別無其他作用,而魏王不忍逼她,不如換種簡單的方式。
宋遊想了想道:“這需要事先準備,今天恐怕是來不及了。”
“那就明日。”
“可。”
....
次日,魏王與無雙說,帶她尋一人給她請平安脈。
至於為何不找太醫,魏王做事素有章法,無雙倒也沒多想。
隻是無雙沒想到的是,見到的會是宋遊。
可能無雙表情太過吃驚,哪怕她極力掩飾了,在魏王和宋遊這種人精的眼裡也都是破綻。
至此,宋遊倒也信了魏王那虛無縹緲的推測之言。
別看他又修道術又修祝由,搞的旁門左道那麼多,可對於人活兩世之說,宋遊也隻是在佛道二門典籍中看過,現實中卻從未見過真人。
顧不得多想,宋遊將二人引到他精心布置的屋子。
無雙見室中牆壁之上貼了無數黃符,桌案高櫃矮幾上油燈無數,且青天白日的,這些油燈還都點燃了。她知道宋遊怪癖良多,而門窗都關閉著,點燈倒並不奇怪,就是點的燈有些多,還有牆上這麼多黃符,讓她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她不禁往魏王身邊靠了靠,魏王攬著她的肩,和她一同來椅子上坐下。
“王妃請伸出手,殿下請把這根絲線系於王妃的手腕。”
宋遊將一根線交予魏王,自己則拈著線的另一頭,坐回了案後。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懸絲診脈?
無雙沒想到宋遊還精通這個,她低頭看魏王將絲線系於自己的手腕,他手指修長,骨節如玉,大拇指上戴了個扳指,整體十分賞心悅目。
她又去看那絲線。
不知是不是屋中燭光太甚的緣故,還是那絲線不是普通的絲線,無雙隻覺得那絲線晶瑩剔透,細看之下似有七彩光芒閃爍,又有奇光異彩溢出。
她不自覺盯著看,更覺得光暈奇特,流光璀璨,漸漸思緒飄離,歸於混沌。
第72章
“你這術法倒是越發精湛了。”魏王道。
以前宋遊還需借用一些物件,現在隻用一根絲線便能達到目的。
宋遊苦笑:“王妃身份不同於他人,我也是為了迎合殿下請脈的說法,才會苦心布置。”
頓了頓,他又道:“隻有兩刻鍾的時間,殿下可千萬記住莫超過了。”
此事魏王懂,他微微頷首,宋遊則悄悄地離開了這間屋子。
.
無雙走在一片黑暗中。
她鬧不清自己在哪兒。
一路走一路看,才發現自己這是走到了柔儀殿。
殿中空無一人,夜風輕輕吹拂著這滿室紗幔,隨風起舞。
有陣陣異香入鼻,她順著香氣一路往裡走,隱隱約約似乎聽到點什麼聲音。她恍然發現這是柔儀殿的寢宮,而這地方她似乎很熟悉。
可她為何會熟悉?
她明明是侯府庶房之女,因做了錯事,被丈夫厭惡至深,趙家生為宮公爵之家,家中女眷入宮的次數並不少,但其中是沒有她的,她在趙家也就佔了個趙二夫人的名頭。
不對,她記得自己被婆婆陳氏帶進過宮,可到底是哪一次,期間發生了什麼,她卻全然無記憶了。
她想得頭很疼,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
越來越近了,她終於明白方才聽到的動靜是從哪傳來,明明就是那床榻之上。
一層又一層的薄紗帳子,擋住了其後的景象,可那聲音卻越發清晰了些,似乎是一個女人在哭,可細聽又不是哭,那聲音似哭非哭,似是壓抑痛苦,又婉轉柔媚,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粘稠感,似乎裡面藏了許多的蜜汁,拿手指捅一捅,就能流淌出無數蜜糖。
隱隱夾雜有男子低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