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熱的天,還穿著披風?”郿無暇詫異道。
無雙解釋了下自己受寒發熱,而這趟來沒有帶厚衣裳,隻能用披風來給自己加衣。
郿無暇聽說她病了,滿臉疼惜道:“既然還病著,怎麼還站在這裡等?”
頓了頓,她又道:“祖母聽說太姨娘過世,十分傷心,本是想當日就趕過來,誰知碰見大雨,還一下就是幾日。這不,好不容易雨停了,祖母立馬就帶著人來了,誰曾想路沒幹,這一路走得十分艱難。”
何止是艱難,在官道上走時還好,等離了官道這一路上因路不好,平時也就罷,經過這幾天的雨泡,如今都成了一個個泥坑。
關鍵是路上有很多水,根本看不清哪兒有泥坑,等車轱轆陷進去,馬拉不動打滑,就隻能用人推。
若是慢慢走,也還好,可老夫人催的急,下人隻能硬著頭皮跑,途中老夫人坐的那輛車差點沒滑到山坡下,人受驚了不說,還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把車推上來,所以那些下人才會弄得那麼狼狽。
無雙聽說郿老夫人竟然受了驚,露出擔憂地神色。
“祖母慈悲。這雨後的路本就不好走,祖母應該再等一等,等路幹了再來的。”
郿無暇嘴角弧度僵硬。
等?若能等得住,誰想趕這種時候出遠門?!
那日府裡收到消息,說太姨娘死了,但趙媽媽沒拿到東西,老夫人就急著想來莊子。誰知剛出城就碰見大雨,硬著頭皮繼續趕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雨實在太大,連車廂裡都進了水,隻能調轉頭回去。
不提白淋一場雨的狼狽,回去後這兩日老夫人脾氣格外暴躁,府裡吃了排揎的人無數,以至於所有人都在心裡暗暗乞求老天爺趕緊讓雨停。
這不,一見雨停,老夫人就命人出行,郿無暇想勸也勸不了,隻能聽之任之。其實郿無暇知道祖母在急什麼,她也急,不過這些肯定不能告訴無雙的。
“祖母也是記掛太姨娘,怕也沒人看著辦喪事,薄待了太姨娘。”郿無暇做出一副悲天憐憫的樣子。
無雙心想這是還沒來得及打聽這裡發生的事,長姐就出來想與她做人情了?遂也就裝作有些忐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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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太姨娘的喪事已經辦了,有趙媽媽在,還有我,總不能什麼也不做。”
“喪事辦了?”
無雙點點頭:“天氣炎熱,這裡條件有限,也沒有冰,人不能久放,怕屍身…壞了。”
郿無暇也知道確實沒那個道理還要把人放著,等府裡來人才能處置,畢竟不是沒管事的人,一邊辦著喪事一邊等府裡來人,才符合世俗常情。
可她也知道祖母為何急匆匆趕來,還有老一輩有很多恩怨在,她倒是沒什麼,就怕祖母那……
“怎麼長姐?難道說不能給太姨娘辦喪事?”無雙露出驚慌的神色。
郿無暇回過神來,忙道:“怎麼會不能,我隻是有些詫異,沒想到三妹妹這麼能幹。”
無雙裝出微微放下心,但還是有些忐忑的樣子。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是太姨娘早就預感自己時日無多,提前有所準備,再說了還有趙媽媽幫忙。”
郿無暇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想打發了無雙,自己也好進去把這事告訴祖母,誰知無雙一直拉著她的手,跟她說著這幾日發生的事。
“對了,趙媽媽呢?”
郿無暇這才想起來了後沒見著趙媽媽,按照規矩,趙媽媽應該早就在門外迎接老夫人,此時跟無雙一樣在門口等著。
難道說辦砸了差事,所以不敢來見人?她皺起眉。
“趙媽媽?”無雙一臉茫然,“我這兩天病著不知道,不過昨天還見到了,今天倒是沒見著。”
趙媽媽不見了。
把整個宅子都找遍了,都沒見著趙媽媽,最後還是有下人機靈,發現趙媽媽的包袱不見了,連她平日放在屋裡穿的那雙被踩壞了後跟的鞋也不見了。
鞋不見這事,是個小丫頭說的。
她這趟跟來沒別的事,就是侍候趙媽媽。發現趙媽媽不見後,之前跟來的下人都被叫到正房來問話,小丫頭嚇得臉色發白,忙道出此事。
包袱不見了,連走哪兒帶哪兒慣穿的破鞋也不見了,這人是跑了?
隻有人跑了才能解釋。
下人們奉命還在四處找,如今尋找範圍已經擴大到整個莊子,而正房這邊的事還沒完。
至於無雙,由於很多事是她‘不該’知道的,所以她被郿無暇勸著回屋養病了,連郿老夫人都沒見著。
……
與此同時,這裡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小跨院。
揮退來稟報的護衛,福生轉身小心翼翼地走進正房。他的動作極為輕巧,盡量無聲,可他望著裡間的眼神,卻充滿了擔憂。
主子一向睡眠不好,少有能睡整夜覺的時候,平時都是睡一兩個時辰,人就醒了,可這次卻是睡到現在還沒醒。
這可有些不正常,若不是福生進去瞧著人有呼吸起伏,似乎睡得很沉,早就把人叫醒了。
這時,裡屋傳來一陣動靜,福生忙快步走了進去。
進去後,發現魏王已經醒了,看神色似乎並無任何不適,他放下心來的同時也不禁有些喜悅。
“主子,睡得可還好?您睡了快一天,可擔心死奴婢了。”
魏王一怔,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未時四刻。”
已經下午了。
魏王從榻上起了來,福生忙去拿衣裳給他披上,忙完這些,福生又出去吩咐護衛去準備些吃食。
趁著福生出去這空檔,魏王轉身從榻上的被褥裡抽出一條紗裙。
正是無雙遺落的那條裙子。
之前魏王隨手將紗裙扔在榻上,福生見魏王沒說,也沒敢收拾,之後見天還沒亮,魏王就睡下了。
魏王心知自己大抵睡不了多久,他這頭疼是一陣一陣的,這會兒不疼,不代表等會也會無事。
很多時候,為了保證自己的精力,他會特意把紀昜放出來,他則沉睡補充精力。
可現在隨著宋遊開的藥,藥效越來越差,他的頭疼病越來越嚴重,已經無法屏蔽隔離,換人已經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紀昜在承受疼痛時,他即使睡著了也會有所感覺,而且這種感覺日益加重,因此很難保持睡眠,萬萬沒想到他昨夜就這麼睡著了。
而這一次睡夢中,沒有出現平時那種如影隨形的疼痛,而是很輕松,他連夢都沒做,一覺睡到快下午。
魏王依稀記得睡夢中,隱隱約約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醒來後發現那條紗裙放在枕邊。
福生進來時,他不知出於何種心態,下意識將之塞入被褥中。
此時想來,難道是它的緣故?
福生從外面走進來。
在他進來的前一刻,魏王將手裡的紗裙塞入袖中。
福生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可狀似無事的魏王心中卻頗有幾分不是滋味,覺得自己是不是受到‘他’的影響,才會做出這等事。
正房裡,陳婆子和錢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所有事都推到了趙媽媽一人身上。
包括她平時是如何張揚跋扈,如何仗著老夫人寵信欺壓他們等等,老夫人才知道原來臘梅早已不是她心中臘梅,竟不知何時變得如此惡行昭彰?
好吧,趙媽媽的張揚確實老夫人寵信導致,可給她權利是讓她好好給自己辦事,而不是讓她卷著財物跑的。
陳婆子和錢四二人還在訴說,說這趟來了後,趙媽媽是如何專斷獨行,為了攬功,將二人擠兌得什麼也幹不了。連他們都不敢置信,趙媽媽竟敢卷著東西跑了,虧得之前還做出那副樣子,唬得他們都信了如何如何。
不光陳婆子和錢四這樣說,之前跟來的所有侯府下人都是這麼說。
他們有的知道些內情,有的不知道但這些日子多少也看出了點端倪,譬如知道趙媽媽在找什麼東西,這東西跟太姨娘有關,這事不能給三姑娘知道之類等等。
可不管知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這次的事不小。
之前趙媽媽、錢四和陳婆子的異常,早就引來了下面人的嘀咕,各種猜測早在下面傳遍了,自然知道等府裡來人,他們要跟著倒大霉。
如今趙媽媽跑了,現成的替罪羊不就出來了?不管是不是她真跑了,反正人是沒了,自然責任都要往她身上推。
這種智慧不需要人教,隻要在高門大戶待上些日子的下人都懂,於是呈現在郿老夫人面前的結果就成了——趙媽媽卷著東西跑了。
第17章
郿老夫人氣得臉發白,老眼中滿是厲色閃爍,不消說如果趙媽媽能被找回來,等待她的下場一定不會好。
流珠給她揉著頭,又是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裡頭倒出一顆養榮丸與她服下。郿無暇在旁邊又是倒水,又是給她順氣。
“祖母,您別生氣,現在氣也沒用,當務之急還是要趕快找到人。”
郿無暇分析道:“聽下人們說,她這兩天在屋裡一直少有露面,最後見到她的是串兒那丫頭,時間是昨晚。”若是昨晚跑的,昨天雨剛停,她沒車又沒人幫忙,如何敢半夜在外行走?若是今晨跑的,可能人沒跑遠,雨天路湿,官道上也沒什麼人,不一定會碰到有車帶她。”
“她怎麼敢跑?打算往哪兒跑?一家子都不要了?”郿老夫人一下下地拍著桌子,茶盞也落在地上碎了。
她是怒言,但郿無暇聽者有意,忙讓人叫了個管事來,讓他回京一趟。
就像老夫人說的,趙媽媽可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丈夫兒子女兒一大家子人,就算真跑了,難道家人也不要了?
安排完,轉頭見陳婆子和錢四還在哭,郿無暇不禁有些頭疼,湊近了對老夫人道:“祖母,這裡離東廂太近,動靜大了,那邊難免會聽見。”
郿老夫人見孫女又是忙著安排,又是忙著為自己拾遺補闕,這會兒也聽得進去人言。
“你說得對。”
這邊一片慈和,轉頭對陳婆子和錢四又是一副臉色。
“你們先下去。”又對流珠道:“讓外面跪著那些,都先回屋去,沒得杵著礙眼!”
錢四和陳婆子忙磕了個頭,從地上爬起來下去了,流珠也跟了出去。
小丫頭進來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又給換了盞茶。
郿老夫人緩了緩氣,又喝了些茶。
“喪事是三丫頭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