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到那個視頻沈屹才知道,原來都是他在痴心妄想。
原來溫檸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
這段時間因為她帶來的痛苦掙扎和反復權衡,最後都成了笑話。
最讓沈屹覺得可笑的是,都到了現在,自己居然還在習慣性地替她想開脫的借口。
說不定她和那個男生根本不是那種關系。
說不定她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說不定是視頻角度拍得有問題,實際上他們並沒有那麼親密……
可哪有那麼多說不定。
溫檸的花心和多情,他在學生時代不是就見識過麼?
那時候他們不在同一個班,他在實驗班,溫檸在吊車尾的班級,班裡幾乎都是學體育和藝術的,將來有大半都會選擇出國。
偶爾沈屹也會去找溫檸。
但他不敢打擾她的生活,很多次都隻是假裝路過,默默在窗外看她一眼。
然後就被他看到那樣一幕——溫檸和她旁邊的體育生湊得很近,兩個人在用同一副白色耳機聽歌,在看同一本漫畫書。
似乎是看到有趣的地方,溫檸指著漫畫書上的某個地方,笑著和男生說話。
那個體育生開玩笑地握住了她的食指,拿了塊中間被鑽出一個孔的橡皮,要往她手指上套。然後溫檸嬌笑著打了下他的胳膊,他們就開始旁若無人地嬉鬧起來。
周圍人對此早已見怪不怪,好似他們那麼親密是理所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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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溫檸是他的女朋友。
送出那紙回應後,沈屹從不跟任何女生私下裡有接觸。女生送的情書禮物,他都會以自己已經有女朋友的理由來拒絕。有人拜託他講題,他也隻是淡漠地講完題就閉上嘴,不會多說一句話。
他自覺地和所有女生保持距離,溫檸在幹什麼?
她那樣親昵地和別人打鬧,在別人眼裡好像他們才是真正的情侶。
她忘了她還有他嗎?
她不知道戴戒指是有特殊含義的事情嗎,怎麼能隨隨便便拿戴戒指開玩笑?
那天放學後,沈屹去找溫檸對峙。
他在心裡打定主意,這次可以給她機會,但如果以後再發現她那樣,絕對不會原諒她。
可他們一見面,溫檸就主動貼上來抱住他,各種情話不要錢似的砸了過來,“沈乞乞,我好想你啊,如果我們能在一個班就好了,那樣我就能天天見到你了。你今天有沒有想我?你想不想親我?”
還不等沈屹說出那件事,少女就熱情地踮起腳親他。
沈屹踩著雜草後退幾步,後背抵住長著爬山虎的教學樓後牆,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將她接進懷裡,低頭認真地迎合她。
身後滿牆的爬山虎翠綠蔥茏,天邊夕陽燦烈,她眼睛彎彎的,眼裡有光,如花的唇瓣嬌豔又香甜。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沈屹夢裡都是這樣一幅場景。
密集的親吻間隙,沈屹提起了自己在班級外看到的場景。
隻是兩人親密地抱在一起,氣氛如此曖昧,他的語氣根本就硬不起來。
說完,他緊張地看向懷裡的少女,生怕她會因為另一個男生和他發脾氣。
可溫檸卻不在意地說:“我和他就是普通的同桌關系,偶爾會一起看看漫畫。如果你看到了不開心,那我以後不跟他說話了。”
沈屹沒想到她會這麼回復,有些遲疑,“這樣好嗎?”
“沒什麼不好的啊,我們班裡同學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男朋友當然比同桌重要多了,你開心才最重要。”
沈屹感動得一塌糊塗,用力將她擁進懷裡。
雖然沈屹很想自私地佔據她的全部視野和注意力,但他知道自己這樣是不正常的,會嚇到她。
所以他故作大方地回答:“不用你完全不理他。隻要、隻要保持正常同學的距離就可以了。”
他那時候那麼傻,被溫檸三言兩語就哄好了。
可問題其實並沒有得到解決。
之後沈屹再去溫檸班裡找她,還是總能看到她和不同的男生打鬧曖昧。
一開始溫檸還能巧笑嫣然地哄他,親親他的臉頰,笑著打趣:“沈乞乞,你怎麼這麼愛吃醋啊?我跟他真的沒什麼的,你還不相信我?”
次數多了,他再提起這些事,溫檸的表情就變得冷漠和無所謂。
沈屹無論如何都不想和她分開,所以他隻能選擇退讓,隻能把所有嫉妒和酸澀一個人吞下。
不想再看到她和別人曖昧的刺眼場景,沈屹此後做什麼都刻意避開她的班級,再也不敢去看她。
仿佛隻要這樣,他就能自欺欺人地,當溫檸那些越界的行為不存在。
沈屹本以為過去十年,溫檸有所改變,已經學會了如何認真對待一份感情。
可到頭來,她還是隨便玩玩,隻有他傻乎乎地當了真。
-
隨著前進,天氣從一開始的暴雨傾盆,逐漸轉為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路沒有停頓地駛過六個收費站,抵達南溪時,天還沒完全亮。
沈屹知道溫檸這時候肯定已經不在酒吧,但還是開車去了那裡 。
他站在已經打烊的酒吧門外,固執地想要透過漆黑的玻璃櫥窗,看看她當時是在哪個角落和別人調情的。
像是自虐一般,他在腦海中不停回憶他們所處的位置,當時的姿勢。
可是天色太暗,他什麼都看不清楚,被自己亂七八糟的想象折磨得痛不欲生。
後來沈屹去了溫檸家樓下,雖然不知道她在哪一層,但他至少可以在樓下等。
車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一片靜謐中,“啪”的一聲,突兀地響起了打火機開蓋的聲音,有猩紅的火焰在跳動。
火焰很快熄滅,被男人夾在指間的煙忽明忽暗。
繚繞的淡白煙霧順著車窗縫隙飄出去,男人的側顏輪廓隱在煙霧和黑暗中,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隻有那雙深邃幽暗的漆瞳,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海平面,早有無數暗潮在底部湧動。
沈屹這兩天談合同一直沒怎麼休息,又高強度地開了半夜的車,身體早已處於極度疲憊的狀態。
他隻能一根根地抽煙,來抵消身體的困意,生怕錯過她。
沈屹不敢去想,如果昨夜溫檸根本沒回家,他要怎麼辦。
也不敢想如果她是和那個男人一起出現,他又該怎麼辦。
他什麼都不想,像是被設定好的程序,隻是沉默地在樓下等待。
等到晨光熹微,朝霞旖旎,車窗外掛上了潮湿的露水。
沈屹依然不知疲倦地睜著眼,死死盯著居民樓的出口。
直到早晨九點鍾,終於看到自己盼了一夜的人出現在大門口。
女人一看就睡得很好,面孔瓷白紅潤,瓊鼻紅唇,明眸像是攢了一汪清泉。她像平時那樣踩著高跟鞋,穿著輕薄的吊帶黑裙,細長的碎鑽耳飾閃耀著晶亮的光芒。
跟飽受一夜折磨的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下車前,沈屹看到旁邊一堆煙蒂,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找個口香糖。
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出來得匆忙,隻來得及帶上外套,哪能準備得這麼周全?
溫檸不認得沈屹朋友的車,目不斜視地從一旁走過。
剛走出沒多久,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開門聲,緊接著是一道沙啞疲憊的嗓音叫住她,“溫檸。”
溫檸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人低沉磁性的音色,分明是沈屹的聲音。
可他不是還在南城嗎?
懷著疑惑轉回身,溫檸的目光陡然凝住。
站在她面前的人的確是沈屹,可跟她平時見到的清冷疏離的沈屹完全不同,她差點沒敢認。
之前幾次見面,不管是在公司還是私下約會,沈屹穿衣永遠一絲不苟,挺括幹淨的襯衣系到最上面那枚扣子,連衣服的褶皺都很少。
可現在,他身上的衣服像是被雨淋過又曬幹,臉頰蒼白,嘴唇幹澀起皮,眼裡充斥著紅血絲,毫無情緒地盯著她,怎麼看都很不正常。
溫檸在沈屹身上看到了窮途末路的絕望。
可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就像看不出他的異樣,還是神色如常地邁開步子,緩慢卻堅定地走向他。
隨著她的走近,大波浪發卷裹著清甜香氣襲來,驅散了空氣中的泥土氣息。
沈屹躁動不安的心情,奇跡般地得到安撫。
溫檸在他面前停下,從包裡抽出一包湿巾,沒像平時那樣淺笑,眉心微蹙,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擔心,“不是今天晚上才回來嗎,怎麼提前回來了?還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她舉起手,動作溫柔地拿湿巾幫他潤嘴唇。
湿巾冰冰涼涼的觸感撫過唇瓣,沈屹盯著近在咫尺的她,心裡忽然一澀。
擦完唇,溫檸又握住他冰涼的手,關切問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先去我家裡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吧。”
沈屹盯著她,緩緩點了點頭。
然後溫檸帶他走進電梯,按下17層。
走出電梯,溫檸他走到走廊盡頭那間房門前,打開門。
溫檸拿了雙新的拖鞋給他,然後踩上自己的拖鞋,往冰箱的方向走,“你先去洗把臉,旁邊架子上有一次性洗漱用具。我把冰箱裡的粥拿出來給你熱熱,待會兒你吃點東西再睡覺。”
剛才玄關處隻有一雙女士拖鞋,那個男人不在這裡。
沈屹心頭微松。
這是他第一次來溫檸住的地方,收拾得很幹淨,客廳裡有投影儀,沙發前面還鋪著潔白的短毛地毯。
衛生間就在進門右拐的位置。
“這房子我一個人住,打理得不是很好。”很快,廚房裡傳來開關冰箱的聲音,還有按下微波爐的滴滴聲。
沒多久,溫檸端著一碗粥和一份三明治走出來,放到沈屹面前的餐桌上,“趁熱吃,吃完再去洗澡,不然容易頭暈。”
她走進客臥的浴室,應該是去打開熱水器。
沈屹的大腦像是被雨水凍住,暫時喪失了思考能力,難以理解眼下發生的事情。
自己不是來找她要說法的嗎?為什麼乖乖跟她進了家裡?
而且她不是有了別人麼,為什麼還要對他這麼好?
從客臥出來,見沈屹隻呆愣地坐在原地,溫檸笑著催促:“快吃啊,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沈屹將瓷勺一端拿在手裡,卻沒有喝碗裡的粥,而是啞聲問她:“你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麼嗎?”
剛才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他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面色蒼白如鬼,眼眸泛紅,還穿著昨天沒換的衣服,看上去很嚇人。
她居然敢這麼放心地帶他進來。
對他一點防備都沒有嗎?
“所以你會傷害我嗎?”溫檸好笑地在他對面坐下。兩人之間隔著細長的餐桌,她幫他倒了杯溫水推過去,“喝水,吃東西,吃完再說。”
雖然是問句,但溫檸放松的語氣和笑意,已經告訴了沈屹答案——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沈屹眼眶愈紅,心像是被一隻大掌用力攥住,疼得喘不上氣。
他沒再說話,安安靜靜地吃東西。
溫檸沒有問他發生了什麼,就隻是默默陪伴著他。
後來她手機響了,起身去陽臺上接電話。
落地窗的門沒關嚴,她溫柔的聲音從縫隙裡漏進來,“我這有點事,走不開,待會兒再去公司。”
“嗯,很重要,不處理好我放心不下。”
打完電話從陽臺上回來,溫檸看到餐桌前的男人依然在低頭默默喝粥。
跟剛才唯一的不同是,他在無聲地哭。
冰冷的淚水順著臉龐滑下,滴落進碗裡。
作者有話說:
上章結尾加了一小段,沒看過的寶寶們可以回看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