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是去醫務室嗎?」我蹙起眉,望向東方佑手臂上的瘀青。
他把袖子挽起來後,傷處實在令人矚目。
「南宮同學的問題,是出於關心,還是擔心我會把你帶到其他奇怪的地方?」
東方佑聳聳肩,仍在大步向前,「估計是後者吧,畢竟你對我完全不感興趣。」
「被三番四次地挑釁,對你和顏悅色才奇怪。」
我沒有陷入他的邏輯陷阱。
他猛地剎住腳步:「我有做過任何令你不快的行為嗎?我明明很珍惜南宮同學。」
「五分鍾前還說要捏爆我的腦袋,你對珍惜的解讀真特別。」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怎麼可能呢。」他反倒像被我的話嚇到,一臉莫名其妙,「南宮同學的頭骨很漂亮,被打爛的話太可惜了,所以我才攔住籃球的。」
我感到額角青筋直跳。
交流無效帶來的無力感,在麵對北野凜時就產生過很多遍。
果然想和瘋子們對話就該用他們的方式溝通。
我倏地伸手,卡住他喉嚨。
東方佑不解地眨動著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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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隻是不解,其他的情緒一概沒有。
他的瞳色和發色都偏淺,在陽光下亮閃閃,一動不動注視著你時,像極了櫥窗中的精致人偶。
脆弱,又無辜。
我的指腹貼住東方佑的頸動脈,慢慢撚動著:「用力的話,你的脖子會折斷吧。」
本意是讓他換位思考,明白這樣的行為是嚴重挑釁,可實實在在觸摸到血管的搏動時,我心底升起奇異的感情。
而東方佑的反應我也始料未及。
他握住我的手腕,卻不是想擺脫,而是讓我的掌心貼得更緊。
東方佑柔軟的頸被擠壓變形,隨後麵上浮上紅暈,輕扯唇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南宮同學... ...比想象中更令人驚喜。」
「我喜歡驚喜。」
17
東方佑咳嗽不止。我如夢初醒,心如擂鼓。
甩開手後,剛才握住的纖白脖頸上浮現刺眼勒痕,觸目驚心。
本不該和他糾纏的。
「見到快要窒息的麵孔是什麼感覺?」沙啞的嗓音,像是魔鬼的蠱惑,「瀕死的事物總會爆發出渺小的生命火花,多麼令人著迷啊。」
經過入殮師裝點後平靜恬淡的容顏,遠比不上四分五裂的身體或者掙紮扭曲的臉更有生機——原著中東方佑說過的話在耳邊響起。
公眾從保護案發現場的角度分析此命題。
可鮮有人認為他隻是個享受痛苦的變態而已。
無論遭受痛苦的對象是他人還是自己。
意識到他居然有試探我是不是同類的想法,我頭皮發麻。
「我並沒有和你有同樣的興趣。」
「是嗎?真可惜。」東方佑的聲音仍然又乾又澀,卻笑得饜足,撫上自己脖頸的血淤。
仿佛於他而言,那是一種獎勵。
把我情不自禁後退的動作收入眼底,他雙眸眯起。
「私人醫生會來接我,南宮同學,你可以回去上課了。」
18
放學時分,校門口聚集著熙熙攘攘的同學,他們腳步停滯不前,似乎在討論同一事件。
不祥的預感。
紮眼的勞斯萊斯停在學校大門正前方,和它的主人一樣張揚。
果然。
北野凜倚車而立,襯衫的衣袖卷起,文身惹人注意,周圍的氣壓很低。
他朝我的方向瞥,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狂暴而危險。
人群自動被這目光撥出一條路來。
我硬著頭皮走近,嗅到彌漫開的血腥氣,甜膩無比。
北野凜西裝一角浸著暗紅的影,分明是血漬。
不用細想就知道他剛從什麼樣的場合脫身。
「怎麼慢吞吞的?」他站在我麵前,高大的身軀輕輕鬆鬆隔絕來自四麵八方探究的視線。
「那個卷毛小子都和你說了什麼?」
他怎麼會知道... ...
「學校裏有你的眼線?」
「看來我們小慈還沒有注意到。」他一聲嗤笑。
「什麼?」
北野凜抬起下巴,有臺微型無人機在他所示意的方向懸停。
由於離得足夠遠,槳葉旋轉的聲音在我的位置根本聽不見,之前也就無從察覺。
「我專門改良過,續航長,還小巧。至今沒被你發現,看來消音效果也不錯。」
北野凜顯得遊刃有餘,仿佛改造無人機像組裝玩具一樣輕易。
他一直在監視我,每時每刻。
我感覺自己快要精神衰弱了。
「這是犯罪。」
「嗬!事到如今,大小姐還沒看出來?北野家的人最擅長的就是當罪犯。」
天旋地轉。
他把我按進車後座,欺身過來,膝蓋抵在我的雙腿之間。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就像完全出於圍獵者的本能。
「也隻有罪犯才最了解罪犯。不要和東方佑單獨見麵,無論那個狡猾的小子說了什麼都不要信,他向來是會蠱惑人心的東西。」
後座的空間本不算狹小,可我的手被握著舉過頭頂,一抬眼,視野裏就全是他寬闊的肩。
相當憋屈。
「這就是你談判的禮儀麼,和你的性格一樣糟糕。」
我忍不住吐槽。
北野凜驀地捂住我的嘴。
我猝不及防,和他手臂上巨蟒麵對麵。
那對豎瞳猝然放大,冷血動物的無情和暴烈,如同野火燎原,荒蕪地蔓延。
「小慈還是不了解狀況呢,如果現在是他把你困在這,難道你認為自己有機會談條件?」
「鬆開!唔!」
掙紮間我咬破了他虎口處的皮膚。
鮮血墜落,砸在我的校服衣領。
雪白的襯衫被洇出血色花朵。
淒豔,恐怖,旁若無人地一滴接一滴盛開著。
北野凜放開受傷的手,垂眸盯了片刻,忽然伸出有殘餘血漬的拇指,壓在我唇上,胡亂地抹。
覆了薄繭的指腹反複地碾,留下粗礪的痛感。
「乖,蓋個戳。避邪的。」
他惡劣地笑著,很滿意似的。
神經病。
在我發作前,北野凜終於停下來。
但他把手湊到嘴邊,探出舌尖,輕舐著滲血的指節。
「好痛,小慈對我總是很粗暴。」
「不過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