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顧少衡開始重新談戀愛。
漂亮的、有性格的、驕傲的,他換女友的速度依舊很快,他依舊是我的同桌,隻是終於不再煩我,也漸漸沒人再將我們聯系到一塊。
我其實懷疑顧少衡到底懂不懂什麼是喜歡,他這個人心意就像天上的雲彩一樣,變的太快。
我有時候會親眼看見他昨天還為了哄一個女生翹課去買奶茶,第二天就可以冷漠的說分手。
偶爾有時候也會碰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女生來挽留,他語氣溫和,表情帶笑,隻是神情下的疏離和冷漠帶著隱隱的不耐煩,說:「在一起前你不就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好聚好散,不要糾纏。」
我刷著題,看著他絕情冷酷、不為所動的樣子真心實意的說:「顧少衡,你是真渣啊。」
他往後仰靠在椅子上,雙手攤開:「我渣的明明白白,花的坦坦蕩蕩,總比那些又當又立騙財騙色的渣男好很多。」
他對我笑:「再說,隻要不和我談戀愛,我就是個好人。」
這倒是實話。
我低下頭重新做題,不再理會他了。
我們第一次喝酒是高考後,班級組織了散伙宴,大家心情都五味雜陳,受環境氛圍渲染,我也抿了幾口啤酒。
後來他送我回家,月光如水,他靜默的跟在我的身後,那天他罕見的沉默,我回頭一看,發現他正低著頭,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影子上。
我啼笑皆非,問他:「幹嘛?」
他抬起頭,理所當然的望著我,問:「同桌,你想去哪所學校?」
我偏過頭,他又說:「你知道的,你不跟我說我也能查到,我隻是想讓你親口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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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口氣,說:「A 大。」
他點點頭,站在那裡對我笑,我突然理解為什麼盡管他渣的明明白白,坦坦蕩蕩,卻還是有那麼多的女生願意短暫的「擁有」他了,別的不論,他的皮相確實令人驚艷。
尤其是此刻站在月光下含笑的樣子,蕭蕭肅肅,爽朗輕舉,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他笑的真心實意,和我常在他臉上見的那種敷衍的、懶散的、漫不經心的笑意不同。
大概是月光太溫柔,所以連帶著他的表情和語氣都溫柔無比,他溫柔的看著我,聲音低沉:「那同桌,A 大見。」
我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他。
最後,我才回了一句:「再見。」
我想應該不會再見了。
接到他的電話是在放榜前,我一點也不意外他會提前得知我的錄取結果。
他大概氣過頭了,怒極反笑,在電話裡冷聲連說了三句:「方歲然,你好樣的。」
我握著電話沒有吭聲,直到電話那端傳來急促的嘟嘟聲。
後來錄取結果出來,學校用紅色的橫幅熱烈慶祝我以第一名被 C 大錄取,在下面的橫幅,我看見顧少衡的名字,他去了 A 大。
A 大和 C 大其實都是在一個大學城,中間隔了兩條路而已。
但我想,以顧少衡的自尊心和驕傲來說,他大概再也不會聯系我了。
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使在同一個大學城,我想我和他這輩子,若非刻意,大概是再也不會遇見了。
事實也果真如此。
我去了新的學校,在新學校又成了新的傳奇。
站在我的宿舍陽臺甚至可以看見 A 大的香樟樹,但直到大三,我都沒遇見過顧少衡。
隻是偶爾聽說過他的名字,夾雜在各色的緋聞和傳奇中。
不過我想,他大概也聽說過我的名字。
再次見面,是大三下。
那年很巧,我去 C 市支教,但沒想到會突發地震,地震發生時是在半夜,我剛好做完備課後在看課研報告,宿舍樓坍塌下來的時候,我極快的躲在三角形的墻角,那裡支撐形成一個小小的空間,我的身體沒有被鋼筋磚瓦壓到。
等我被挖出來大概是兩三天後,其實我當時很虛弱,但我依舊很冷靜,救援隊將手指伸到我面前問我是幾,有人拿水,有人歡呼。
然後我在最後面看見了顧少衡。
沉默的,紅著眼專注望著我,手裡拿著工具衣服破破爛爛的臉上都是灰塵和血汙的毫無形象的顧少衡。
我不知道他怎麼知道我在 C 市支教的,因為事實在我被救出來的那一瞬間就無比坦誠的陳列在我面前。
他知道我在 C 市,所以他來了。
不管以後我們的結局如何,每次我想到這個瞬間,我都會想,他至少是真心愛過我的。
我們三年沒見,晚上我在輸生理鹽水的時候他坐在我的床邊。
他的輪廓比三年前要成熟很多,似乎也更加沉默寡言,下顎的弧度流暢堅毅,看著我吊瓶裡一滴一滴往下落的鹽水。
他神色自嘲,語氣似乎也很疑惑,他說:「方歲然,你見到我的那刻表情似乎很驚訝。」他笑了,「其實我自己也很驚訝,當時聽見 C 市地震,我什麼都沒想,就這樣來了。」
「這三年我一直在關注你的消息和動態,很奇妙,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我對你,到底是什麼感情。」
「究竟是因為從來沒有得到產生的執念,還是因為是我真的喜歡你。」
「我沒有參考,可你在我的世界裡,好像本身就是一種例外。」
我打斷他,說:「既然不知道答案,那我們就來驗證一下吧。」
我神色平靜的看著他,他在我的話音裡微微愣神,仿佛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又或者是他出現幻聽一樣。
我對他微笑,我說:「那我們驗證一下吧顧少衡,談戀愛嗎?」
他瞠目結舌的樣子像個傻子,但過了片刻,他又偏過頭,說:「你在可憐我嗎?」他佯裝不以為意的嗤笑,「我談過那樣多的女朋友,你不要以為我……」
我靜靜的打斷他:「我不是鐵石心腸,顧少衡,我殺的魚不太多,所以心還不夠冷,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不為所動。」我頓了頓,笑了笑,「但你再說下去的話,我可能真的就要反悔了。」
他沉默片刻,將剩下的話咽下去,然後惡狠狠的說:「那你可要想好了,驗證就是我是你唯一正確的答案,交卷了就不能後悔的那種。」
我看著他微笑,冷靜的開口:「但顧少衡,在一起前,我們要約法三章。」
4
我和顧少衡,我們有過很甜蜜的一段時間。
就像童話,開頭總是曲折,結尾總是甜蜜,可我和顧少衡並不是生活在童話裡。
甜蜜後也開始不可避免的出現一地雞毛。
忘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爭執,一開始其實隻是因為一些小事。
比如他接受別的女孩的親手做的禮物,跟同系的學妹一起打遊戲,送微醺的女性朋友回家……
他總是不明白我為什麼因為這些生氣。
「我又沒出軌,我根本不愛她們,方歲然,你到底在生氣什麼?」
我隻能沉默的看著他。
他自身條件太好,多金多才長得又帥,身家背景又好,所以身邊總有人如同過江之鯽一樣撲上去,他遊走在花叢中,似真似假的曖昧下片葉不沾身。
我們在一起後,他就開始收心,潔身自好,但很明顯,我們倆理解的收心和忠誠似乎並不是同一個標準。
他或許沒有別的心思,但我總能收到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信息,挑釁的問我什麼時候退位……
因為這種事情爭執的多了,到最後我已經不想開口了。
我和顧少衡提分手,是因為他生日那天提著親手做的生日蛋糕去他學校找他,在校門口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愣了愣,問我:「你不是說你要做生物研究沒時間嗎?」
我拎著蛋糕微笑:「你不是說我總不給你驚喜嗎?」
掛上電話後他從校外趕回來,大概是在校外和一群朋友慶生,他看見我的時候眼睛都亮了,噙著笑快步朝我走過來。
他俯身來接我手中蛋糕的時候,我在他白色襯衫的領口發現了一個口紅印。
而他的脖子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牙印。
我冷靜的將手機調到自拍模式,對準他那個牙印拍下,然後舉到他面前問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