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創世神，但我隕落了。
直到系統找上門來復活我，我才知道，
在我隕落後，光明神走向墮落、海神精神失控、魔神提前蘇醒……
神明們走向黑化，世界瀕臨毀滅。
我的任務，是安撫一個又一個黑化的信徒。
1.
再次見到蘭蒂斯時，我異常驚訝。
驚訝於一向優雅自矜的海神竟然任由自己成為發狂的怪物。
此時的海洋不再是我記憶中純澈湛藍的樣子。
湧上沙灘的是渾濁腥臭的汙水，海面泛濫著垃圾與屍骨。
遠處的深海傳來怪物的陣陣咆哮，濃霧遮掩了它的身影，隻餘龐大漆黑的身姿昭示了它恐怖的一面。
同行的伙伴有些費力地踢走腳下的屍骨，長時間的跋涉讓他的耐心消耗殆盡：
「不是我說，教授們怎麼想的，把新生探險的地方設在這！」
「這片海域這麼危險，萬一海怪來了……我們脆皮新生很容易喪命的。」
像是印證他的話語，原本平靜的海面開始波蕩，一個又一個小漩渦浮現在海面。
同行有人發現了不對勁：「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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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其他人反應，海面上的小漩渦漸漸靠攏，接著漩渦越來越大，隱隱有道黑影出現在海面下。
「是海怪！」
「快跑啊！」
……
一行人亂作一團，尖叫著跑開。
此時我腦海中響起一道冰冷的機械聲：
「安撫海神任務——啟動。」
系統摩拳擦掌：「準備好了嗎宿主？」
「他要來了。」
2
在名為「系統」的介紹下，我了解到我所生活的世界其實是一本小說。
而小說的劇情正是從我隕落後開始。
我的犧牲並未換來和平，魔神僅被封印了一千年就破牢而出。
他強大無比卻也暴戾成性，作為多年對戰的死對頭，我也不得不佩服桑德爾的能力。
在他的指揮下，零散單一的魔族罕見地團結起來，變得不易對付，不止人族傷亡慘重，其他種族也都遭受了魔族侵擾。
在這時，專門培養人類用以抵御魔族侵擾的魔法學院橫空出世了一名天才——維安·艾莉莎。
身為主人公，依靠著自身能力及頑強品格先後收獲了光明神、海神等神明青睞，在神明的幫助下共同擊敗魔神桑德爾，至此人間再無魔族作亂。
故事本該皆大歡喜。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偏轉發生了。
神明們並沒有按照原來的軌跡道路走。
聖潔的光明神走向墮落的深淵，優雅的海神化身為無理智的怪物。
主人公沒有神明的幫助無法抵御猖獗的魔族。
整個世界亂了套。
於是系統找上了我。
「根據我們的資料顯示，他們都是您的信徒，隻有您有安撫他們的能力。」
「神明們的黑化值下降，恢復劇情，這個世界才能繼續運轉下去。」
我皺了皺眉：「我不能再將魔神封印一次嗎？」
系統頓了頓：「不好意思宿主，時空管理局規定，您無法直接插手改變劇情，隻能通過安撫方式將劇情人物思想轉變。」
「因此，我們會限制您對神力的使用。」
聞言，我垂眸沉思。
看來，魔神隻能被劇情人物封印？
3
在系統的幫助下，我成功接近了那被同伴稱之為「海怪」的身影。
那是一個白發黑尾的人魚，正懸浮在海面之上。
面對眾人的慌亂吼叫，它仿佛極為不滿，尾翼煽動，海面立即形成巨大的浪濤，氣勢洶洶地撲向逃命的人類。
我認出了，它是已經墮化的海神蘭蒂斯。
我上前一步，揮手制止了人魚的攻擊。
「蘭蒂斯，住手。」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蘭蒂斯混沌的眼眸怔了怔，下一秒海浪直衝我的面門，將我卷席進浪潮中心。
感受到箍在腰間的利爪，我有些不可置信，身為眾神之首，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我。
我掙了掙，發現無用後，有些威脅地出聲：「蘭蒂斯——」
人魚充耳不聞，紅眸幽深，幾乎是情不自禁地盯著風暴中心的我，連呼吸都變得緩慢。
良久，低沉的嗓音從喉嚨溢出：「陛下……」
他慢慢地垂下頭顱，抵在我的脖頸間：「這不是幻覺，對嗎……」
殘暴嗜血盡數消失，蘭蒂斯乖巧的簡直不像話。
我松了口氣，還是那條聽話的小人魚。
這就好解決了。
我抬手撫了撫人魚的一頭白發，發出一聲嘆息：
「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蘭蒂斯。」
我問的是人界動蕩不止的騷亂。
身為神明，總該肩負起責任，他已經不是數萬年前孱弱無力的魚兒了。
蘭蒂斯卻如驚弓之鳥一般，慌亂詢問：
「陛下，我、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我的尾巴……成了汙泥一樣的黑色，其他神見了都嫌棄。」
他的表情剎那間閃過驚慌、恐懼……復雜的神色最終糅雜成一股泫然欲泣的委屈：
「您是不是也會嫌棄我了？」
或許是被自己的猜想驚嚇到，蘭蒂斯雙臂更用力地將我箍在懷裡。
他的尾翼止不住的顫動，急切般的想要證明：
「我的尾巴、我一定會想辦法恢復如初的，您相信我陛下！」
「不要嫌棄我，不要再拋下我……」
我知道，眾神之中屬海神最在意形象，尤其是那條晶瑩剔透的藍尾，旁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如今外貌因墮化而改變，不知內心要承受多少煎熬。
眼看著蘭蒂斯就要「割尾銘志」了，我趕忙制止了他。
「當然不會，我怎麼會嫌棄蘭蒂斯呢，」
接著有些無奈地補充：「無論蘭蒂斯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喜歡。」
蘭蒂斯聞言，終於松了力氣。
我說的話不假，蘭蒂斯是有愛美的底氣的。
精致的五官如同工藝般的雕刻，恰到好處。
從前的他金發藍尾，渾身上下都是聖潔的氣息。
墮化後的白發黑尾，倒平添了幾分異樣的色彩。
但無論如何，他都是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好了，該聊正事了。」
我正了正神色，「蘭蒂斯，為什麼人類如今——」
我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蘭蒂斯惡狠狠打斷，他眼中閃過狠戾：
「他們活該！」
「如果不是他們，陛下您怎會……」
他骨節分明的玉手攥住了我的手臂，眼底溢滿憐惜：
「我一定不會在讓您受到傷害了，陛下。」
與風平浪靜地現實相反的是，腦海中滴滴作響的機械聲：
「警告！警告！海神黑化值急速增加！」
「請立即採取措施，降低黑化值！」
「警告！……」
4
「蘭蒂斯，乖一點。」
我踮起腳尖，像萬年前那般，再一次撫上了人魚的耳鰭，輕輕捏了捏。
這是人魚最喜歡的互動。
他眼神一亮，激動地尾巴尖都要顫慄起來，低頭緊緊地貼近，依偎在我的掌心間。
「我一直都很乖的，陛下。」
——隻要您一直在我身邊。
人魚眯了眯眸子，在陛下面前藏起了拙劣的心思。
腦海中的警報聲停止後，我迅速收回了手。
還沒有享受完觸碰的人魚明顯地一愣：「陛下？」
「海洋要恢復如初，蘭蒂斯。」
我輕聲誘哄：「你可以做到的，對嗎？」
單純的人魚急於向陛下證明，於是連忙點頭：
「我一定可以做到的，陛下。」
我滿意一笑：「乖。」
「半月後我會回來，到時候，蘭蒂斯會讓我見到成果的吧？」
蘭蒂斯一愣，掐住我的腰，音色陡然陰沉：「您要離開我？」
「我初次歸來，還有很多事務要處理。」
「我很想帶著蘭蒂斯一起走，隻是海洋如今的情況……」
我毫不客氣地把原因歸結到人魚自身的頭上。
果然蘭蒂斯露出懊惱的神色，不情不願地松開了手。
忽地像是想起什麼，神色又陰轉晴，隻見他拿出一隻海螺，期待地看著我：
「陛下還能像以前那樣用這個和我交流嗎？」
我愣了愣，終於從腦海裡搜刮出一些模糊記憶。
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身為創世神，不死不滅，漫長的光陰讓我的生活枯燥無味。
於是我避開眾神，偷偷前往我創造出的人界。
第一個地點，是澄澈湛藍的海洋。
在這裡，我救下了一條孱弱的少年人魚。
我認出他是人魚王的後代，隻是不知為何渾身是血，擱淺在了沙灘上。
我們在人界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
快樂沒有體驗多久，眾神很快找到了我。
臨別之際，我留給他一隻海螺，上面依附了我的神力，告訴他可以通過海螺與我聯系。
剛開始，蘭蒂斯與我聯系的很頻繁，幾乎是得了空闲海螺裡就會響起他歡快的聲音。
問來問去，也隻是「陛下今天做了什麼」、「我好想陛下」雲雲。
後來，海螺裡的聲音響起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再也沒有響起過。
或許是人魚也受不了這枯燥無味的生活吧。
再次見面，就是蘭蒂斯晉升為海神之後了。
思緒飄回，我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蘭蒂斯手中的海螺身上。
沒想到蘭蒂斯居然還保留著它。
看得出來主人對它的珍惜，這隻海螺過了幾近萬年的光陰，竟還如當初那般，光滑圓潤。
隻是由於我的隕落，覆蓋在上面的神力早已消失殆盡。
也就沒有聯絡的功能了。
我沉默一會兒，斟酌開口：
「我可能會很忙，時常聯絡的話反而會拖慢我的速度——我也想早點回來見到蘭蒂斯。」
「等我忙完再來接你，好不好？」
蘭蒂斯聞言抿了抿唇，神色低落：
「那……陛下要早點來接我。」接著便又補充：
「最多半月！」
我笑容不變：「好。」
目送蘭蒂斯離開後，我收回臉上的笑容，對系統道：
「好了，去下一個地方吧。」
系統滿臉驚訝:「這、這就好了？」
「難道不行嗎？」
「不不不……我隻是覺得您太厲害了。」
它們嘗試過很多種辦法都沒能改變局面，沒想到創世神簡簡單單幾句話就熄滅了海神的怒火。
「接下來就是光明神了。」系統頓了頓然後說：
「據資料所顯示，光明神墮落後性情大變，宿主您要小心。」
性情大變？我回想起那個臉上總掛著溫柔笑意的光明神。
有點想象不到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5
在我和系統商量著該如何前往艾維斯如今所在的墮落之境時，黑夜裡，驀地響起一聲沙啞的輕笑。
「果然是你，陛下。」
來人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緩緩朝我的方向走來，模糊的輪廓在皎潔的月光下逐漸清晰。
沒想到是光明神先找了上來。
與此同時，耳邊響起機械聲：「安撫光明神任務——啟動。」
見到艾維斯時，我還沒有理解到系統所說的「性情大變」。
單論外表來看，與蘭蒂斯比起來，他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隻是以往散發隱隱光輝的金發與金眸暗淡了一些。
隻有額頭上的一道暗紅印記，彰顯了他墮落的痕跡。
但沒由來的，我總覺得艾維斯有股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哪怕他此時噙著與往常別無二樣的笑意。
我颌首：「好久不見，艾維斯。」
「我正巧要去找你。」
「找我？」
艾維斯上前又邁了幾步，直至站在我跟前。
暗金色的眸子下翻湧著意味不明的情緒，再開口，語氣已經降至冰點。
「既然陛下是來找我的，為什麼身上會有那條魚的氣息？」
「同樣是千年不見——」
「所以，還是他更重要，對嗎？」
我錯愕地看向他，「……艾維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