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靜的盯著那顆水晶球好久才緩過來神,背影看上去孤獨又難過,轉身發現我還在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這個對我很重要。」
絕望的愛。
我突然想起來鳶尾花的花語。
23.
還沒等我想好留在這裡的理由,黎景之就接到了電話,也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黎景之皺著眉聽完,半晌掛了電話,打量著看我。
「黎崢讓你來照顧我?」
我有些奇怪,他還記得黎崢,那怎麼不記得我了呢,不過無所謂了,面對失憶的黎景之比面對之前的他好的多。
我點點頭,反正也沒人問過我的意見,既然黎崢都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了,索性就這樣吧,我有些累了,想下樓去歇一歇,他盯著我轉身下樓的背影。
「你的腿怎麼了?」
「狗咬的。」
「這麼兇?」
「是啊,瘋狗。」
走到樓梯轉角的時候,餘光看見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我撇撇嘴,沒再理他。
回到單人間裡把衣服簡單收拾了一下,給小姨發了短信問她那邊怎麼樣了,就鎖了門躺在床上發呆。
黎景之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一下午都沒什麼動靜,快到吃晚飯的時候外面傳來響動,我扒著門縫往外看,他正在廚房洗菜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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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的藥拿出來一片,到客廳裡接了杯水,走到他旁邊伸出手。
「吃藥。」
他停下手裡正在洗的蔬菜,歪頭看我,失憶的黎景之渾身散發著……
單純溫和的光芒,連眼睛裡都沒有一絲戾氣,他似乎是有點猶豫。
「這是什麼藥?」
「……愛吃不吃。」
我沒耐心哄他,手正要收回去,袖子卻被輕輕拉住,他從我掌心拿走藥丸,喝了點水很乖的咽下去,對我揚起一個溫柔的微笑。
「好啦。」
我怔怔的看著他,他現在看上去對我毫無防備,而且還很聽話,就像個小孩子一樣,餘光看到洗菜池裡放著胡蘿卜和鯉魚,不太對勁。
「黎景之。」
我神使鬼差的喊他的名字,他看著我的眼睛,笑著問怎麼了,我站得遠了些,手指挨著離案板上的刀,確保我能立刻拿起來防身。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忐忑不安的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悄悄握住的旁邊的刀把,心髒快要跳出來。
「我們以前認識嗎?」
好像隻是對我突然的發言感到不理解,他愣了一下,語氣很平常,沒什麼不對的地方,那他為什麼做的都是我愛吃的菜?
是習慣了嗎……
「我姓宋,宋南喬。」
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我的眼睛一直沒移開他的臉,輪廓分明的側臉看不出什麼表情。
他真的皺著眉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然後搖著頭對我無奈的笑了笑,不像是裝的,我松了口氣,把刀放到一邊,心想做那些菜也許是習慣吧。
他做的菜我一口也沒有吃,隻喝了點粥就回到小房間裡給小姨打電話,小姨說那邊一切順利,當時沒法解決的事情突然都有了進展,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還不忘問一些我上學的事,我連忙催著她去休息了。
夜裡被一陣很響的雷聲驚醒,睜開眼睛看見房間裡的窗戶沒關。
外面的風雨很大,時不時的閃電拉長了被打湿的窗簾的影子,看上去很滲人,我把窗戶關好,躺回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現在是凌晨兩點鍾,沒有吃晚飯讓我的胃裡有些難受,披了件外衣出門,客廳裡一片漆黑,我有些害怕,但又不想開燈驚動黎景之,就借著手機的光亮照著,小心的向廚房摸索。
冰箱裡還有面包和牛奶,我拿了剛要回房間,聽見拐角的走廊那邊隱約傳來響動,神經一下子繃起來,我不自覺的拿起架子上的水果刀。
「誰在那裡?」
回應我的隻有一陣轟隆隆的雷聲,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躲在廚房的門後面,手機也鎖了屏,手裡緊緊的握著刀柄不敢出去。
我安慰著自己可能是風把什麼東西吹倒了,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設踏出廚房一步,走廊那邊又傳來窸窣的響動,我頭皮一麻,是很輕的腳步聲。
黎景之的房間在二樓,他十點鍾的時候就已經睡了,我睡覺很輕,好像沒有聽見他下來過,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
本來想不去管悄悄地溜著牆回房間鎖上門,但是我走路的時候會因為兩隻腳不平衡,而發出更重一些的腳步聲,與其呆在黑暗裡被發現,還不如出去看看。
我舉著手機借著微弱的光往腳步聲來源的方向,慢慢過去,一路上走廊兩邊的油畫時不時的被閃驀地照亮,明明是優雅寫實的風格,此刻看起來卻有些恐怖。
白天看起來並不長的走廊,這時候走起來卻格外漫長,盡頭好像永遠藏在黑暗裡一樣,精神壓力加上胃裡難受,我的體力有些不支,扶著牆慢慢滑坐到地上。
手機也忘記充電了,我熄滅屏幕,一瞬間被黑暗包裹,我試著冷靜下來回想,一路走來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或許是我壓力太大多心了。
休息了會兒正準備站起來,一道閃電劃過,四周被照的很亮,借著這短暫的光亮才發現離我不遠的地方是一個向下的樓梯。
向下的樓梯……
我僵住。
痛苦的回憶爭先恐後的湧進腦海,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是怪獸的嘶吼,伴隨著強烈的耳鳴,讓我的思緒混亂的難以組織起來,看著那走廊盡頭的房間裡,黑暗中忽隱忽現的樓梯,我渾身都在發抖。
也不顧不上怕黑了,扶著牆艱難的站起來,我臉色難看的轉身想要往回走,一道煞白的閃電劃過,如同原來拍照用的老相機,強度的曝光讓我有些睜不開眼。
短暫的失明過後停留在視網膜上的殘像告訴我,我身後的走廊裡站了一個人。
風雨雷電在室外撕拽拉扯,我的神經在屋裡經受著折磨,就像恐怖片裡一樣,閃電每一次兩起,那個身影就離我近了一些,難熬是閃電過後的黑暗,和在這風雨中格外清晰的腳步聲。
我手裡還握著那把水果刀,但是我ŧù₅已經害怕到了極點,對面窗戶的玻璃裡我的長發凌亂,臉色煞白,像一個怨氣深重的鬼。
在那個身影離我還有十米左右的時候,閃電沒再亮起,我緊張的後背冒著冷汗,蹲在牆角瑟瑟發抖,雷聲混合著風聲,明明應該很吵,我耳朵裡卻全是自己的心跳聲。
我什麼也看不見,好像在一個虛無的空間裡,隻有我自己,和一個未知的恐懼來源,我不敢出聲,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我,我想拿出手機照亮,卻發現口袋裡什麼都沒有。
一道閃電毫無徵兆的劃破天空,我的四周如同失控的黑白電影閃爍著雪花從黑暗調到最大亮度,我驚恐的抬頭,猝不及防的,巨大的恐慌讓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黎景之,他定格在這黑白電影裡,總是以神明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
「你別過來!」
我緊緊握著水果刀,刀尖對著黎景之,他好像被我嚇了一跳,臉上仍舊是茫然和疑惑,無措的在我面前站著,仿佛剛才閃電亮起的時候,他冰冷的眼神是我的幻覺。
走廊的燈被打開,黎景之的手裡拿著一張薄毯,是我坐輪椅的時候經常蓋的那張,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離我更近了些,想把毯子披在我肩上。
他突然的靠近讓我本能的瑟縮後退,回頭發現我正在一點一點的,逐漸靠近那間地下室,我仰起臉,啜泣的聲音聽起來卑微又可憐。
「不要……求你了,我不想進去。」
這不是我第一次扯他的袖子求他了,但卻是他第一次握住我的手,他蹲下來,視線和我齊平,目光柔和又溫暖,聲音輕的怕嚇著我似的。
「別怕,是我。」
就因為是你我才害怕。
神智稍微清醒了些,從驚嚇過度中反應過來他現在還是失憶狀態,我默默收回手,一聲不吭的縮在牆角。
黎景之看出來我很抗拒他的靠近,就走到離我遠一些的地方跟我一樣背靠著牆坐在地上,一米八多的身高,修長的手臂環著膝蓋,乖巧的姿勢看起來莫名喜感。
心情緩和了些,想到一開始我在廚房聽到的響動應該就是黎景之,我忍不住開口問他。
「大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幹嘛……」
旁邊的人側著頭看我,一雙漂亮的眼睛裡滿是無辜。
「我就睡在這裡呀……」
他的眼睛望了一眼地下室的方向,還沒說完又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到你的。」
「你睡在……這個房間?」
我指著不遠處的地下室通道看著他,黎景之點了點頭,語氣裡有些無奈。
「隻有在那裡才睡得著,感覺很安心。」
我心情復雜的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努力了幾次想起來,都因為腿軟跌坐下去。
黎景之在旁邊想過來幫我又不敢,外面的雨漸漸停了,我站起來往回走的時候,回頭看見他還在原地坐著看我。
到房間也睡不著了,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發呆,這才第一天,我就像隻驚弓之鳥一樣,這樣下去恐怕他還沒變成正常人,我就不正常了。
正出著神,突然傳來兩下敲門聲,我緊張的坐直屏住呼吸沒敢去開門,敲門聲過後好一會兒都沒再有動靜,我小心翼翼的開了條門縫往外看,什麼也沒有。
剛要關門,瞥見地上放著什麼東西,我蹲下來看,是一碗色澤鮮亮的炒飯,還在冒著熱氣,飯香飄來,肚子應景的響了幾聲。
做了一會兒心理鬥爭,還是端回了房間,我看著那碗飯,發現碗底壓著一張紙條,上面是黎景之清秀勁削的字跡:
多少吃一點吧,胃裡會不舒服的。
原來他發現我沒怎麼吃晚飯了,那剛才是起來給我做飯?
我拿起筷子往嘴裡扒了兩口飯,不爭氣的感嘆了一句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