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亮不會奔我而來》, 本章共3482字, 更新于: 2024-12-12 14:18:39

裴敘聽不見。


他會在我們吵架的時候扔掉助聽器。


從來不帶我進入他真正的社交圈。


一次同學聚會,有人問他:「你到底怎麼忍下去梁大小姐的脾氣的?」


裴敘指了指助聽器。


「摘下來。」


全場哄然大笑。


1


我從國外回來的第三天,才回了和裴敘的家。


一開門,明顯感受到很久沒有住過人了。


雖然有阿姨打掃,但人氣真的是很微妙的東西。


我拎著包走到玄關查看門口監控。


監控存檔隻到最近一個月,這一個月裡,裴敘沒有回過一次家。


很好。


凌晨十二點的時候,主臥的音響還在唱著「心在跳是愛情如烈火,你在笑瘋狂的人是我……」


我趴在床上打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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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 BGM 聲音太大,以至於我沒注意到玄關門的動靜。


直到我的音樂突然暫停,我還以為鬧鬼了。


轉頭一看,戴著銀絲邊框眼鏡,長得斯文敗類模樣的裴敘就站在床尾。


「你回國了?」


我扭回去繼續打我的遊戲,一邊回復他:「嗯,回來三天了。」


裴敘很久沒有說話。


到我這局結束,才意識到他還站在那裡不動。


裴敘說,最近太忙了,下次他一定會陪我一起出國看展。


我仰起頭,「不用啊,我和小姐妹玩得很好。」


直到裴敘洗漱完躺在我身邊,我下意識側過身去,把背朝向他。


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不愛裴敘了。


眼淚一瞬間湧出,打湿了枕頭。


曾經我以為隻要在裴敘身邊就好,可是人心太貪婪了。


我要裴敘愛我。


裴敘表面上是我的二十四孝好男友,直到那一天。


我才意識到,我和他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他拒絕我靠近他。


2


裴敘現在開的公司是和大學同學一起創立的。


那位大學同學準備結婚的時候,請帖發到了家裡。


我自然而然以為裴敘一定會帶我出席這場婚禮。


我提前挑好送新人的禮物,提前約好那天的化妝師,挑好了不喧賓奪主又不失體面的禮服。


等到婚禮的那一天。


從暗自期待到失落難堪,我隻等到了和裴敘的共友發出來的朋友圈。


婚禮現場的大合照。


原來裴敘還是伴郎啊。


他身邊的伴娘正在仰著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再一刷新,這條朋友圈屏蔽了我。


刷不到了。


我不想像個怨婦一樣,在家裡哭著質問裴敘:「為什麼啊?!」


我努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等裴敘回家的時候,我還在看我的平板。


隻是輕飄飄提了一句:「你回來了啊。」


等裴敘經過客廳的時候,指了指茶幾上包裝好的禮盒。


「這是我送新娘的珠寶,你記得送一下。」


裴敘嗯了一聲。


這件事在我心裡豁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


3


傷口潰爛的那天是情人節。


我去裴敘的公司找他吃飯。


經過前臺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前臺問我:「您好小姐,請問您找誰,之前有過預約嗎?」


我正要回答。


前臺突然眼睛一亮,眯著眼睛笑著很甜,一看就不再是職業假笑。


「裴總,下午好!」


我在這一個眼神來回,腦海裡閃過那張婚禮大合照。


這才想起來,這位前臺就是那天的伴娘。


我上前一步,裴敘旁邊的張秘書很自覺地後退一步。


我直接挽起了裴敘的手臂,「我找你們裴總,需要預約嗎?」


話是看著裴敘說的,但是說給前臺的,這話又是張秘書接的。


「不用不用,梁小姐,您當然不用預約,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下來接您。」張秘書笑呵呵地說。


裴敘擰了擰眉,「怎麼不提前打電話?」


我說:「不然怎麼叫驚喜呢。」


當然,對裴敘來說,隻有驚吧。


和裴敘一起坐上行電梯的時候,那位前臺抱著一摞資料衝過來一邊喊等等她。


張秘書下意識按了等待。


前臺進來的時候,我都看見張秘書的面若死灰。


他的臉上充斥著他想從這個電梯裡跳出去的尷尬。


前臺一邊快步進來,一邊說著:「不好意思啦,這裡有份文件是胡總現在要的。」


裴敘點點頭。


他耳郭處的助聽器很是明顯。


前臺冷不丁來一句:「裴敘哥,隻要戴上這個就可以聽見了嗎?」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僵硬地看著她。


裴敘還沒回答,她突然意識到什麼,連忙道歉說對不起。


我把手從裴敘臂彎處拿了出來。


裴敘扭頭看著我。


我瞪他。


裴敘回頭開口:「知道很沒有禮貌,就別開口說話。」


他的模樣冷淡,情緒很平穩地撂下這句話。


卻殺傷力萬分。


小前臺嚇得眼睛通紅。


等前臺在她那層下了,圓場的還是張秘書。


「梁小姐不好意思,剛剛那位小姐是胡總妻子的妹妹,是過來實習的,不懂規矩。」


我都心疼張秘書。


到了頂層,我卻沒有下電梯。


衝著裴敘說:「不好意思,忘記今天還約了人。」


這是不打算約裴敘吃飯的意思了。


張秘書都想挽救一下。


裴敘卻站在原地說:「好。你結束了給我電話。」


電梯門自動關閉。


電梯下行,我和裴敘的眼神交接,順著玻璃門而下,陷入黑暗。


更不會知道,我走後他和張秘書的對話。


「您不哄哄梁小姐嗎?」


裴敘說:「我隻要學會接受她的一切想法,就可以了不是嗎?」


張秘書想起自己上司的從前,閉了嘴。


畢竟梁嫵小姐的梁,是梁氏集團的梁。


4


又過了一年,我和裴敘都認識的高中同學結婚了,邀請了我們。


裴敘當天有會議,但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還是去了。


看著新娘穿著潔白的婚紗走向新郎的那一刻,心突然被戳了一下。


原來婚禮是這樣的。


教父喊新人擁吻的時候,我看向了裴敘,裴敘也正在看著我。


婚宴之後,我們一路無話回了家。


手機振動了一下。


是爸爸喊裴敘這周末和我一起回家吃飯。


我轉了轉手機,裝作不在意地隨便問他:「你這周末有空嗎?」


裴敘正在側頭看著後視鏡的車流,「怎麼了?」


「我爸……問你要不要吃個飯。」


他露出來的半邊臉神色僵硬了一下,然後說:「這周末出差。」


我卻追著問:「那下周末呢?下下周末呢?」


裴敘沒有說話。


經過隧道,路燈的流光從我們身上消逝。


在黑暗裡,我問他:「裴敘,你是討厭我還是討厭我爸啊。」


情緒傾瀉而出,「每次我爸喊你你都有各種事情。」


「我爸是得罪你了嗎?」


裴敘伸出一隻手拉住我,他終於出口,說的卻是:「我們回去說。」


裴敘的不理會,使我更加口不擇言:「裴敘,你是白眼狼嗎!我爸對你那麼好!」


車被緊急踩了剎車。


在有安全帶的保護下,我還是身體前傾了很多。


裴敘靠過來單手箍住我的下巴,我好似在他的眼神裡看見了憎惡。


「是,我隻是你們家資助的一個貧困生而已。」


我不能理解,「裴敘,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你為什麼總要提你是個貧困生呢?」


我是會看不起你,還是會討厭你?


裴敘漸漸松開我,眼神愣怔。


他的嗓音好像有點沙啞,「可我就是。」


他伸手摘下自己右耳郭上的助聽器,「我還是個聾子。」


我還沒從裴敘突然摘下助聽器的舉動裡回神。


裴敘又重新啟動了車子,空氣裡隻留下一句:「我很早之前就說過。」


「我們不合適。」


是。


裴敘答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說過:「哪怕我一直不愛你嗎?」


他第一次松口,我呆住,連忙點頭。


於是他說:「好。那我們試試吧。」


是。


是我錯了。


月亮不會奔我而來。


5


那晚之後,我沒通知他,就飛去了倫敦看畫展。


三個月裡沒有主動和裴敘聯系過一次。


裴敘倒是反常得很,偶爾會在我這邊晚上而他那邊的凌晨發消息給我。


「下雨,出門記得帶傘。」


我沒有理他。


看展、滑雪、蹦極……我玩了個遍之後終於打算回國的前夕,給裴敘發了一條消息。


「回國後,我有話找你談。」


這句裴敘沒有回應。


可我從奧地利的雪山跳下來的那一刻,突然感悟到。


我不該再抓著他不放了。


過於迷戀和裴敘擁有一個「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大結局,難道真的實現的那天,就能忘記在大結局之前所有的痛苦嗎?


回國的第三天才回了和裴敘的家。


通過門口玄關的監控發現他一個月沒有回家。


凌晨他卻回來了。


裴敘說他下次會陪我一起去玩。


我明白,這是裴敘別扭地求和的方式。


我開始客客氣氣和裴敘說話了:「不用啊,我和小姐妹玩得很好。」


夜裡睡著迷迷糊糊的時候,有溫熱的肌膚貼近我的手心。


他牽住了我的手。


可能冷漠如裴敘,也感覺到了什麼吧。


第二天睡到下午,起來就開始收拾行李,我還特意從家裡帶了個空行李箱。


收拾到床頭櫃,打開抽屜時,裡面卻出現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絲絨盒子。


我有點害怕。


卻還是伸手打開了盒子。


是戒指。


是我從前夢寐以求裴敘會送我的禮物——戒指。


餘暉透過窗邊薄紗,還是照入了室內,照入了我的眼睛。


內環上刻著的 Apple。


它在發光。


小盒子裡面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你是我最珍貴的人。


落款是兩年前的情人節。


夕陽的光照在地板上的人影突然多了一位。


我抬頭。


是裴敘回來了。


我拿起那枚戒指,走到裴敘面前,眼淚忍住不溢出來。


忍到脖頸青筋暴起,我晃著戒指質問裴敘:「所以呢?這就是你所謂的——」


「我們不合適?」


裴敘看了眼跌落在地上的紙條,彎腰拾起它。


我伸手又打掉了紙條。


「說話啊!」


「你是不會說話嗎?裴敘!」


6


裴敘總能輕易點燃我的情緒。


可是明明最初的我們,不是這樣充斥著對立和矛盾的。


裴敘是珍珠班的貧困生,珍珠班所有學費、助學金由梁氏集團資助。


而裴敘又是珍珠班特殊的一位。


特殊在,他是個聽障人士。


貧困生、聽障人士、第一名,這幾個字眼,使宣傳學校的媒體蜂擁而至。


第一次見面時,擁擠的記者正在採訪裴敘收到資助的感想。


一個眼尖的記者發現快被擠到牆上的我。


「裴敘同學,你身後跟你同屆的梁嫵同學就是你資助人的女兒,你們的日常相處會不會有些尷尬呢?」


救命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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