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廖京。
得出這個結論的我癱坐在地上,萬念復蘇的情緒一時之間湧上心頭。
幸好。
10
一樓客廳,家庭醫生嫻熟地打開醫藥箱,給這位「廖總」上藥。
「所以你是廖京的雙胞胎弟弟,廖言。」
廖京一邊痛得龇牙咧嘴,一邊抱怨:「不愧是我哥的男人,下手這麼重。」
我頓時愧疚難當,卻又迫不及待地問道:
「廖京呢,他為什麼不來見我。」
大廳內一時沉寂許久。
好一會兒後,廖言才輕聲道:「他來不了。」
半小時後,廖言帶我來到一處私人醫院。
「還記得上次在 N 國撞你們那輛車麼,是我們對家搞的,他們慣用些黑手段。」
「這次我哥臨出發前說,這次新仇舊恨一起,情況不定,要是他有事,就讓我和你好好交代。」
又一陣寂靜過後,廖言的聲音微不可聞,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那夜,醫生說,可能醒不過來了。」
Advertisement
廖言話音未落,病房門已被我猛然推開。
一片慘白中,廖京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廖京……」
我腦中一片空白,隻能一遍遍低聲呢喃。
隻是下一瞬,一名白大褂醫生將我拉出了病房。
「你是陸嶼對吧,放心,廖京隻是輕傷,問題不大,一兩天差不多就能醒。」
?
面孔年輕的醫生見我一臉復雜的神情,繼續道:
「廖京說,但凡他受傷,不管輕重,就傳出他不行了的消息,唬唬對家啥的,但你除外。」
「什麼?」
「我哥沒事?」
「他連我也瞞?」
廖言幾乎吶喊的聲音響徹在醫院走廊。
「魏醫生你……」
這位魏醫生上前一把捂住廖言的嘴:「還不是因為你不靠譜。」
「呸,你個大騙子。」
廖言死命掙扎。
而一旁的我,大起大落兩程,風中凌亂。
隨後,病房內,廖言一面吃著魏醫生剝的荔枝,一面絮絮叨叨:「陸嶼哥,對不住啊,我真以為我哥不行了。」
「也有我的不是,我也不該下手這麼重。」
「不不不,不怪你,怪就怪我哥和魏醫生。」
一旁的魏醫生聞言,剝荔枝的手頓住,語氣婉轉:「小竟,我也是奉命行事。」
因果明曉後,我便開始守在廖京床旁。
未曾想一年多沒見,竟會是這般場景。
當時在 F 國的醫院裡,廖京的心情也如同我現在這般嗎。
不安,焦急。
魏醫生說廖京的計劃雖然周密,但也不排除受些輕傷的可能。
可按照魏醫生所說,廖京一早便知道自己可能會受傷,卻還是為了家族企業铤而走險。
倏然間,廖京的手指微動。
驚喜之餘,我連忙叫來魏醫生,並打電話通知廖言。
魏醫生一頓檢查過後,松下一口氣:「接下來好好養傷就行了。」
誰知病床上的廖京直直盯著我道:
「你是誰?」
病房內霎時靜下來。
我靜靜地注視著床上的廖京,隨後走到廖言身旁,握起他的手,一字一句道:
「我是你弟夫。」
病房內更靜了,廖言和魏醫生一齊看向我,眼神裡寫滿:你認真的麼。
「好了陸嶼,松手。」
病床上的人再次開口。
幾秒鍾後,反應過來的廖言正要破口小罵,便被魏醫生帶到門外。
我關上房門,走到廖京床前:「廖京,你的眼神騙不了我……唔……」
一時沒有防備,廖京的手便牢牢制住我的後頸,厚重氣息一重又一重地碾磨著我。
我也不甘弱勢,享受這附帶怒氣的重逢。
好一陣後,廖京抹去我唇邊的流連。
「等我能下床,立馬飛去 F 國。」
「領證。」
我起身道:「可你不是讓廖言同我好好交代一下麼,還要扯出風流浪子的幌子。」
廖京卻疑惑道:
「我的確讓他同你好好交代一下,不必為我擔心。」
成,廖言果真不太靠譜。
好好交代經他之手,卻成了虐文橋段。
11
婚禮地點我們定在了 N 國。
前夜,廖京再次帶我登上了那艘輪船。
同樣的雪夜,隻是這夜,我不再膽怯。
套房內,我坐在窗臺上,主動釋放出信息素。
廖京一頓,隨後沉沉地望著我。
我閉上雙眼,靜靜等待。
隻是並沒有預料中的觸碰,反而是耳骨處一陣冰涼。
是那顆黑瑪瑙耳骨釘。
廖京撫摸著我的耳骨處:「那張紙條早便被我揉磨得不成樣子。」
「我的錯。」
為表歉意,那夜的海風,我顛顛簸簸,聽了許久。
好在廖京張弛有度,並未影響第二日的婚禮。
婚禮上,我同廖京在門外迎接眾人。
由於婚禮是在冬季,我們的儀式舉行地選擇了建在海邊的玻璃暖房。
一大早,作為我唯一的「親人」,林景戴上了他最珍貴的一副金飾,淚眼婆娑地如約而至。
隻是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位姓程的先生。
我本以為是林景新交的男友,沒曾想那人開口便道:
「新婚快樂,我是林景的丈夫。」
我正詫異怎麼進展如此之快,林景便在一旁小聲嘟囔:「前夫,還沒復婚呢。」
我掩下笑,伏在林景耳邊輕聲道:「那就祝你,復婚快樂。」
婚禮我們邀請的人不多,所以並沒有什麼繁瑣的儀式。
廖京將鑽戒戴到我的無名指上時,用僅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陸嶼,我是你的了。」
我握緊廖ẗû₁京的手:
「承蒙信任。」
到了扔捧花環節,那位程先生和魏醫生二馬當先,以身高優勢進入到了決賽範圍。
沒成想扔猛了,花落到了一旁毫無參加欲望的廖言手中。
隨後魏醫生拍拍手,瀟灑地走到了廖言身旁。
我遞給廖京一個眼神。
怕是不久的將來,我們又要參加一場廖家的婚禮。
到了夜裡的婚禮 party 上,林景拉著我一杯接著一杯,邊哭邊笑道:「我倆也算是都有家了。」
我扶住失去重心的林景,心底一時升起酸澀。
我同林景的過去,的確多些坎坷。
但好在,我們都遇到了絕對契合的人。
party 結束後,林景被那位程先生帶走,而我,撞進了廖京的懷裡。
「一整晚,我們連支舞都沒跳,你和那位 omega 倒是喝得歡快。」
廖京同樣喝了些酒,言語中竟帶了些醋意。
「瞧你那小氣樣兒。」我轉過身,搭上廖京的肩頭:「我不會,你得教我,不過被踩了可不關我事了。」
廖京拖住我的手,低頭伏在我耳畔:
「沒關系,你踩一次,我就多討一次。」
我自知落入了美妙的陷阱,卻又無比期待。
當然,廖京言出必行,第二日蜜月的機票成功改籤。
(完)
廖京視角番外
爸爸離世後,從前常不歸家的哥哥卻接手了爸爸的慈善基金會。
可從前爸爸在時,他分明對爸爸的事情從不關心。
記憶中,爸爸總是獨自呆在灰白色的院子裡。
而爸爸走後,院子裡卻被他種滿了花。
有什麼用呢?
弟弟會說話後,常常鬧著要見媽媽。
我翻遍家裡,也沒有一張爸爸生前的照片。
直到一天夜裡,弟弟偷偷找到我:
「哥哥,父親書房裡有,好多好多。」
我卻覺得惡心。
於是一天夜裡,我偷偷跑到父親的書房,把書房裡爸爸的照片一張不留地帶走,全部燒掉。
因為他不配,他不配從些許思念中獲得寬恕。
結果自然是挨了父親的打。
半夜病床上,我掏出爸爸生前留給我的掛墜,瞧了許久。
裡面有爸爸的最後一張照片。
傷治好後,我跟隨父親來到福利院。
因為是爸爸的心血,所以我得來。
父親進到室內與人交談, 闲逛的我卻見到一群孩童將一團黑色, 不對,確切說是黑紅色的物體,藏在了一處牆角下。
等無人後,我走上前去。
是一隻小狗。
脖子前掛著一個簡簡單單的木牌。
上面刻著久久。
隻是被染紅了,要仔細分辨才能識清。
我把他埋了。
離開福利院時, 父親看見了我染上血的外套,不出所料地冷臉斥責:「頑劣。」
我早已習慣,也無心反駁。
後來, 我在父親的一聲聲「頑劣」中長大, 也逐漸發覺自己行事過於強硬,或者說, 是個不顧後果的瘋子。
再後來,我遇見了那隻已經死去的小狗的主人。
陸嶼。
荒唐的相遇卻讓我在瞧見他的第一眼便燃起了興趣。
無路可走卻仍要走的韌勁。
與此相比,我更像是一堆鋼鐵組裝的機械設備。
於是我保持著瘋子的做派, 把他帶回了家。
把他帶回家的第三天夜裡, 他在夢裡說了許多零碎、卻又宛如一條條縱深裂谷的故事。
「久久被敲暈,扔到河裡了。」
十個字, 陸嶼重復了無數次,每一字都滲出了鈍痛。
我猛然間想起那個木牌, 那隻小狗。
於是在他醒後,我確認了這個猜想。
隻是我並沒有告訴他事實。
他日夜思念的久久就在福利院的牆角下, 他卻不知道。
對他來說,這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再後來,拿到他證件時, 證件上的一寸照片牢牢鎖住了我的視線。
我心底竟生出了為何沒有同陸嶼早些遇見的遺憾。
這些越陷越深的隱象,在那次事故過後, 在陸嶼躺在病床上質問我過後,開始一一浮出水面。
由於爸爸和父親之間苦澀的糾葛,我謹慎了許久。
如果要開始, 結束二字就必須碾碎。
雪夜輪船上, 我以為陸嶼接受了我。
隻是我沒想到, 次日, 他竟然一聲不吭地離開。
我的確很生氣, 我甚至想過, 把陸嶼關在我身邊一輩子。
但我不明白,他那樣堅韌, 一次又一次爬起來的人為何會在情感上退縮。
我更怕,怕他會放棄我, 像爸爸放棄父親一樣。
我瘋一般地找到了他。
看見他同那個 omega 談笑ṭū₆風生,明明知曉他二人的關系, 但我還是嫉妒得發瘋。
我把他抓回了身邊, 想用強硬的方式留住他。
隻是陸嶼放下理智甘願沉淪的神情卻叫我心顫。
冷靜過後我才明白, 愛的回饋和世俗困住了他,而這些因素卻是我不用考慮的。
所以當我看到陸嶼留下的承諾後,我決定等他。
那日, 陸嶼走出臥室後,我便起身望向了窗外。
右手手心,則緊握陸嶼留下的耳骨釘。
而現在的我, 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
我望著陸嶼正在窗外澆花的身影,輕聲道:
陸嶼,你不是一潭渾水。
你隻是生在渾水中的一滴純水。
是我甘願臣服的永生花。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