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的話那上一次吃完就該買新的了啊。
我皺眉算了一下日期,ṭŭ⁰道:「我給你的那個掛件,你拿一下。」
是一個香囊形狀的掛件,他一直掛在手機上,上面繡著一個「白」字,當時在景區看到順手就給他買了。
打開後,是兩枚塑料殼被剪圓的白色藥片。
「對,就這個,應急用的。
「我和你說了,你可能沒記住,吃了之後去睡覺吧,晚點我叫個送藥,記得再放兩顆進去。」
說完我打算掛掉,江一白又開口阻止:
「朝雨,我想喝湯,」他示弱道,「就是之前我沒喝到的那種。」
我對面的易清塵聽了全程,他指了指手機,又指了指自己。
我點頭表示同意,他便將手機接了過去。
「一白,你不是小孩子了,」他道,「不可以什麼事都麻煩別人,朝雨有她自己的事要做的。
「還有,下次記得要叫『嫂子』。」
16
最終還是沒有躲掉極限約會。
但是蹦極時我才知道原來易清塵恐高。
穿戴好設備後,看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形和蒼白的臉色,我幾次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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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上去已經準備跳下,卻又猛地抱膝蹲防時,我終於開口勸道:
「易清塵,要不算了吧。
「我不需要你用這個來證明愛意,生活本就沒有這麼多刺激來引發感官,順其自然就好,算了。」
跳下去能證明什麼呢?愛嗎?
隻是陷入了自我感動罷了,能證明的並不是對我的愛,而是深深的,對甘願奉獻和改變的自己的愛。
易清塵從臂彎處露出一隻眼睛,此時的他看上去脆弱不已。
對一個人產生憐愛,是危險的信號。
「沒關系的,朝雨,不用有負擔,我做這件事不是為了證明什麼,隻是在告訴自己——
「過去我因各種各樣的理由,不敢也不能做的事,現在應該去做了。」
說著,他突然站起,跳了下去。
臥槽。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撈他,結果我以狼狽的姿態跌落。
峽谷裡一男一女兩道尖叫聲響徹天空,不過大家也習以為常了就是。
等我們兩個都被拉了上來,我們倆腿都軟了。
「嗤,沒用的東西,」不知何時也上了平臺的江一白不屑道,「易清塵,你也太弱了。」
我大概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不許罵他!
我和他一起叫得那麼大聲,罵他不就是在罵我?
「先別笑,你去跳一次,等上來了,你再笑。」
江一白自信道:「跳就跳,哼,給你看看到底什麼才叫作勇敢。」
十分鍾後,江一白被拉上了平臺,小腿打顫,走兩步就要踉跄一下。
不嘲笑他是我最後的善良。
17
後來江一白這顆電燈泡跟上了我們,他不遺餘力地展示著我們的默契。
還時不時挑釁地看向易清塵。
盡管在我看來,那更像是相處三年養成的習慣。
幸好易清塵根本不接茬,竟也像個大哥哥一樣時不時照顧著他。
於是他發現,我們倆的行事風格驚人地相似。
就好像過去幾年,易清塵從未離開。
這個電燈泡也是毅力驚人,竟然跟著上了山。
從不以為意到累得說不出一句話,泰山能治好每一個嘴硬的人。
等到了山頂,天還沒亮,時間剛剛好。
本來出了一身汗熱得不行,到了山頂風一吹又冷了。
正想著要不要去租一件大衣之類的,手心就被塞入一個發熱的暖寶寶。
江一白得意地看著我:「你的手總是很冷,我特地準備好了,怎麼樣?」
我看著他時不時瞥向我,一副在意又不想讓我知道的樣子,終於嘆了口氣:
「江一白,不要再喜歡我了。」
他猛地怔住,表情逐漸失控:
「我、我知道錯了,不該在不了解你的時候就說你膚淺拜金,不該因為你感情真摯就說你舔狗,不該因為我的隨意猜測就對你不好。
「我不該自作主張點掉這顆痣,以後你想讓我變成什麼樣我就變成什麼樣,好不好?」
我捏了捏眼角,有些頭疼。
江一白這個人,討厭一個人便不遺餘力地討厭,喜歡一個人又毫無保留地喜歡。
我直截了當道:「你不需要為我改變什麼,抱歉江一白,我並不喜歡你。」
他低下頭:「要是先認識你的人是我的話……」
聽到他的呢喃,我皺眉:
「不會的,江一白,即便我短暫地產生了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想法,也會在意識到你的真實個性後遠離,一扇門不會因為一把錯誤的鑰匙先到來而為他打開。
「你並不差勁,我也無意去改變你,隻是我清楚我的另一半應該是怎樣的人。
「就比如,他絕對不會產生『如果易清塵直接死了就好了』的想法,也不會帶著高高在上的態度,自以為是地對對方好而自作主張地行事,江一白,你在暗自接濟我的父母對嗎?」
18
我每說出一句話,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直到我說出最後一句話,他終於徹底低下了頭:
「我的父母將我當成利益交換的工具,為此不惜將我送去管教所受刑,而若是我同你真的在一起,先兄後弟,我的處境也會變得艱難。
「大概率隻有我會遭人詬病,向來如此。江一白,你以為是為我好,但你高高在上的愛,正țūₘ在將我推向死地。」
江一白沉默片刻,問我,若是當年,那一晚,他選擇……
我打斷他:「江一白,你沒有這樣做,是我這輩子最感激你的事。」
最後我將暖寶寶塞回到他的手裡,提出最後的忠告:
「很大可能你喜歡上的是一個深情的幻影,是你虛擬出來的、想象中的人。
「若是我能夠輕易移情別戀,你得到的大概隻是幻滅。
「江一白,我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去愛真實的人吧。」
說完,我轉身,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松了口氣。
卻在抬頭時,看見在不遠處等待的易清塵。
我眨了眨眼,走上前去:「你待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不過來?」
他微笑了一下:「在等你們談完。」
說完,他拉開大衣,裡面是一個散發著熱氣的熱水袋。
原來剛剛不見人影,是去店家那準備這個。
他將我輕輕攬在懷裡,衣服十分寬大,多了一個我也可以完全包裹。
裡面早就已經暖烘烘的了。
「手冷是因為血液優先保護重要的內髒。
「心熱起來,手也就熱起來啦。」
實不相瞞,不論是長相還是個性,易清塵實在是長在我的審美點上。
我是神經病就神經病吧,總不好讓這樣好的人,一直蒙在鼓裡。
那他媽也太慘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從他的懷抱中退了出來:
「易清塵,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想告訴你。」
19
其實我一直在騙你們,我和你沒有關系,所謂的過去啊、回憶啊、約會啊,也隻是子虛烏有。
好的,我要說了,我真的要說了。
我準備將實情和盤託出,卻見他輕笑了一下。
「約會,開心嗎?」
我愣了下,隨即點點頭。
他又問:「那你走向我的意思,是喜歡我對吧?」
遲疑了下,我又點了點țůₓ頭。
「那就好,」他的手落在我的頭頂,「我也很開心,你選擇他的話,我就打算用這些記憶過完一生了,謝謝你選擇了我。
「我很想你,還有,好久不見,韓朝雨。」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底有什麼埋藏了許久的東西像是要破土而出一樣。
20
第一次和韓朝雨見面,是他救人那天。
他不自量力,差點死掉,多虧了她及時丟下好不容易找到的救生圈,他活了下來。
之後她自我介紹道:「你好,易清塵,悄悄告訴你,我是來救你的哦。」
她說明了這世界的真相,原來他隻是一本小說中早死的白月光,而韓朝雨,也是轉瞬即逝的惡毒女配罷了。
「時間剛剛好,我也就是當天才想起來這回事。」
他們是這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彼此的惺惺相惜的兩個人,二人走得越來越近。
他越發清楚地意識到,韓朝雨和他是完全不同的。
看上去他成熟又周全,實際上他怯懦又悲觀,一旦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就會心生退意。
而韓朝雨和他完全不同,她永遠是樂觀的,永遠能看到有希望的那一面,並且無論處在什麼境地都不會輕易放棄。
他本該永遠克制自己,直到某次她摔倒後跌到了他的懷裡。
「喂,易清塵,」十分自然地,她抬頭看向他,道,「要不要當我的男朋友?
「炮灰女配和短命白月光,聽上去不是很配嗎?」
他沉溺在那個笑容裡,最後他說:「好。」
但是他知道,自己其實是不配的。
他怎麼可能配得上這樣好的她呢?
蹦極時他聽到韓朝雨大聲說出對他的愛意,他卻沒有勇氣喊出口,在泰山上看到日出時,他心中想的,不是永遠在一起,而是韓朝雨一生喜樂無憂。
他發誓以後會給她最好的一切。
在那一趟飛往芬蘭的飛機上,他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系統告訴了易清塵他的身份,江家的長子,早死的炮灰,男女主間感情的推動與障礙。
因為他沒有死亡,劇情無法順利展開,所以他必須要死才行。
他慌了,躲進衛生間,祈求系統,若是一定要死,死他一個就好了。
他可以去死,但是韓朝雨,飛機上的那些人,請放過他們。
交涉過後,最終達成的協議是,系統出手撥亂反正,倒回時間,讓劇情正常發展。
他和系統一起去其他世界收集能量,直到他足以將這個世界「買」下來。
易清塵別無選擇,答應了下來。
於是,時間倒回到他「死亡」的後一天,所有人都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易清塵投入快穿世界,進行看上去永無止境的任務。
不知過了多久,系統突然通知易清塵,那個世界出了一點小問題。
於是他看見了,所有人都忘記了他,接受了他已經死去的事實時,韓朝雨卻記得發生過的一切。
21
「不可能,易清塵是存在的,我明明救下了他,我們在一起很幸福,我們約好了一起去看極光……」
她被當作臆想症患者,被父母關進管教所,每天都經受著痛苦至極的懲罰。
擔心自己真的忘掉,害怕自己被洗腦,她瘋狂地回憶那些過往,盡管別人認為這些並不存在。
當口鼻被按壓在水中,窒息的痛苦折磨得她掙扎都失去力氣時,她想的也是,溺水而死的易清塵,是否也是這麼痛苦。
作為這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易清塵的人,她連死都不敢。
死了就沒了,她是易清塵活過的證明,如果她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在系統贊嘆之時,易清塵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的愛人因為他正經受著痛苦,他的愛正把她推向死地。
忘掉不就好了嗎?忘掉就好了啊,你到底把那些記憶藏在哪裡,才會帶到這裡啊?
他請求系統清除韓朝雨的記憶,這一次一定要,徹底地。
「這樣好嗎?有那些記憶,她會一直等著你,清除掉的話,說不定她會和別人在一起哦?」
易清塵沒有絲毫猶豫:
「沒關系,這樣就好。」易清塵說,「樹挪死, 人挪活, 向來如此。」
於是第二天, 真正忘記一切的韓朝雨用磨尖的牙刷劃開了手腕。
在被手忙腳亂地抬去救治時,沒人注意到她嘴角露出的笑意。
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用擔心, 她總會找到解決辦法的。
沒有他,也是一樣。
之後易清塵沒日沒夜地做任務,在買下了自己所在的世界後,他失去了方向。
劇情不復存在, 她便不是炮灰女配了,她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然後呢?沒有人在等待他,他隻是一個多餘的存在罷了。
就算出現在韓朝雨的面前, 找回記憶的她一定隻會陷入苦惱, 那還不如……一直不出現的好。
失去求生意識後,他沒了來處, 失去歸途,唯一的結果便是迷失消散在多如星芒的世界中吧。
然而, 在徹底迷失之前, 他看到了光。
看清後他意識到, 那似乎是一盞長明燈。
燈火輝煌間,他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下意識地, 他伸出手觸碰, 緊接著跌入那個世界。
這下, 應該能見到韓朝雨了。
看一眼也好, 看到她幸福就離開。
她想要走向誰都是她的自由, 他絕不貪戀。
他以為韓朝雨同江一白在一起,那便祝福她好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
她知道他、記得他,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自己的愛人, 她說出了這麼多未發生的過去。
易清塵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韓朝雨, 手指輕輕戳了戳她的臉頰。
然而她醒來後,隻一眼, 易清塵便看出來了:
她不記得, 她隻是為了避免「劇情」而虛構出來了一個人。
他欣喜又無奈:「你到底把我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啊,朝雨?」
易清塵有想過, 直接恢復她的記憶, 兩人順勢在一起, 實在完美。
但若是她現在已經心裡住了別人, 這麼做隻會讓她難過。
她那麼努力地想贏, 他怎麼可能讓她輸呢?
於是他配合著她的所作所為,假裝失憶,坐實她的身份,也留下足夠她轉身的空間。
隻私心想要留下一段回憶、一段真實的過往, 若是她選擇了別人, 他便抱著這些記憶過完此生。
幸好, 他是那把正確的鑰匙。
等韓朝雨再睜開眼,她擦了擦眼淚,露出一個笑容:
「極也蹦了, 泰山也爬完了,下面該去北極了。」
「嗯。」
他終於打開了這扇門,去赴那場遲到很久的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