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渝是老板的兒子,又是我高中時期的班長,為人溫潤謙和,對我多加照顧。
我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可他不喜歡我。
他有自己的青梅竹馬,有許多上趕著獻殷勤的對象,並不缺我一個小小的藝人。
所以一個下著暴雨的夜晚,我裹著浴袍,怯生生地敲響了他的房門。
「宴少,求您疼我。」
那是我平凡人生裡,說過最露骨的話。
那晚後,我成了宴渝的情人。
本以為他能接受我是因為對我也有幾分喜歡,直到那日,聽到他和朋友的聊天。
「打算和那個像寧寧的小明星處多久?」
朋友笑著問:
「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喊『寧寧』是不是特別刺激?」
「就那樣吧。」
宴渝不耐煩地說,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
後來,趙寧回國,他們兩家傳來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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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聯姻的消息傳得轟轟烈烈的時候,我卻驚慌地發現,我懷孕了。
本想瞞著所有人打掉,卻在手術室門口被宴渝攔住。
他冷淡地問我:「事後為什麼不吃藥?」
沒等我回答,就繼續說:
「這個孩子留下,我娶你。」
婚後的日子並不開心。
宴渝很冷淡,他的爸媽也不喜歡我,我獨自一人生下孩子,照顧他,哪怕有佣人,也時刻難掩崩潰的情緒。
可我很賤,依舊很喜歡宴渝。
他喜歡吃海鮮,我忍著海鮮過敏,也耐心給他剝蝦。
我不喜歡茉莉,他喜歡,所以最後,我用茉莉,單膝下跪向他求了婚。
他不喜歡我出門,我就疏遠所有曾經的朋友,一心一意做好他的太太。
他不喜歡我拍戲,我就推掉所有通告,放棄一切提升演技的機會,原本認為我前途可期的經紀人也漸漸放棄了我。
在我的耐心與溫柔裡,宴渝的態度也慢慢軟化了。
對我逐漸溫柔、順從、體貼,待我如同真正的妻子。
直到一日起床,我突然不喜歡他了。
33
那是一個很平靜的早晨。
前一晚,我們還抱在一起商量結婚紀念日怎麼過。
第二天一早,我居然就能很清晰地感知到,我不再喜歡他。
甚至看到他就覺得厭煩,無語,惡心……我原以為隻是厭倦,總會好轉,卻沒想到往後越來越嚴重,甚至看到他就想吐。
在他試圖和我親近的時候,我尖叫著推開他,跑到衛生間吐得昏天黑地。
宴渝很難堪,也很不解地問我:
「老婆,你怎麼了?」
我蒼白著臉搖頭。
推開他想摸我的手。
也是我不再喜歡他之後,才驚覺自己以前做了多少蠢事。
我沒了朋友,放棄了事業,丟掉所有引以為傲的東西,成了隻服務於宴渝和孩子的宴太太。
甚至連離婚都沒有底氣。
那段時間我很絕望。
去掉了「愛情」的遮羞布,那些可笑愚蠢的自我感動,變得如此醜陋與不堪。
我想重新開始,卻絕望地發現,養尊處優的身體,被奢侈腐蝕的精神,已經不足以支撐我從零開始。
也總有人在我耳邊說風涼話。
父母,表妹,宴渝,甚至安安……
他們都很不理解,不懂我在折騰什麼。
直到我的第一次自殺。
34
宴渝的底線跟著我的精神狀況一退再退。
第一次自殺,他尚能穩著情緒,溫聲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第二次自殺,他顫抖地跪在我的床前,一邊哭一邊說:「老婆,你別這樣,別嚇我,求你了……」
第三次自殺,他連我養情人都不敢管,小心翼翼地避開我,生怕再刺激到我的神經。
我厭惡他。
也厭惡愚蠢的自己。
楚逸告訴我,可以通過催眠讓我忘掉一切的時候,我笑了笑,說:
「挺好的,也算一種另類的死亡。」
「剛好,讓我去死吧。這麼蠢的我,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讓二十歲的我替我重新開始。」
我扭頭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說:
「她一定會做得比我好。」
35
醒過來之後,我很久都沒有說話。
房間裡彌漫著玫瑰的清香。
櫃子上擺著香薰蠟燭,燭火微微晃動,像個跳舞的小人兒。
「什麼感覺?」
楚逸遞給我一杯水,關切地問:「還好嗎?」
我接過水杯,苦笑著說:
「曾以為,我永遠不會是個戀愛腦。
「卻沒想到,居然會那麼狂熱地喜歡一個人,為他做那麼多事。
「感覺很……玄幻。」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搖了搖頭。
可能是記憶剛剛融合的緣故,我腦子裡一片迷茫。
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回家的時候,打開門,宴渝正在陪安安寫作業。
見我回來,眸光亮起來,招呼安安去洗手,自己去廚房端菜。
我跟著他進了廚房。
看他忙碌的背影,說:
「從前的事,我都想起來了。」
36
他身子僵硬一瞬,隨即恢復正常,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問我:
「你想喝紅酒還是果汁?」
「我想離婚。」
啪!
他手裡的紅酒掉在地上,碎得幹幹淨淨。
「你喝醉了。」
「我沒有喝酒。」
「賀希寧!」
他猛地轉過身,指尖狠狠掐住我的腰,壓低聲音警告我:
「不要拿離婚開玩笑,我玩不起。」
「你要再敢說一句,我就,就……」
他的眼睛紅了。
許是不知道怎麼措辭,話都沒有說完。
身子前傾,緊緊抱著我,無聲地哭。
廚房裡很安靜。
安安等得不耐煩了,探頭進來看,被管家緊急抱走。
「我知道我曾經做錯了事。」
他低聲說:
「可我已經很努力地在改了,這三年,我們過得也很幸福……老婆,哪怕看在安安的份上,可不可以不要離婚?」
「我想離婚,不是因為你。」
我輕聲說:
「我不怪你,自始至終,我都是在恨我自己。」
「恨我戀愛腦,恨我蠢,恨我傻,恨我為了男人放棄一切,浪費人生那麼長的歲月。」
「我想結束這段婚姻,想真真正正地,把曾經的痛苦結束掉。」
我不在乎宴渝有沒有把我當替身。
也不在乎他為什麼要和我奉子成婚。
我隻恨那個為「愛」放棄一切的自己。
我想結束這段婚姻。
為曾經的痛苦,親手畫上句號。
37
宴渝和我冷戰了。
不做飯,不說話,主動搬去了書房睡。
好幾次我叫住他,想和他聊聊,都被他當沒聽見一樣忽略。
他有工作。
我也要拍戲。
在不刻意制造相見的情況下,我和他見面的次數,實在是少到可憐。
冷戰第三天,我要去外地封閉拍戲一個月,在微信上跟宴渝說了聲,他沒有回復。
那一個月,任憑我給他發了多少條消息,他都沒回我。
【他大概是有點生氣。】
我這麼想著,不免嘆了口氣。
一月後回來,剛洗過澡,就接到宴渝助理的電話。
「太太,能麻煩您來接一下宴總嗎?」
他的聲音很慌張:
「宴總在酒吧喝醉了,抱著門口的石獅子不撒手,一ṱũ̂₋直喊著您的名字。」
我穿好衣服匆匆趕過去,看到宴渝抱著石獅子的毛,一邊哭一邊吐。
場面很是好笑。
周圍路過的客人大都好奇地瞥一眼,有的還拿出手機拍照。
我有點哭笑不得,示意助理去處理那些照片,自己走過去摟住宴渝的肩膀,想把他扶到車上。
他抬頭看我一眼,很乖巧地沒有掙扎,安安靜靜地把手放到我掌心,跟著我走。
外套上都是嘔吐物,我脫下來扔掉,用湿紙巾一點一點地擦著他的臉頰。
「你就想離婚,一點都沒有考慮過我。」
他看著我的眼睛控訴:
「我都三十歲了,現在離婚,要我去哪裡找另一個喜歡的人。」
我給他擦臉的動作頓了下。
看他明亮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我,像控訴,也像委屈。
「我們一定要這樣嗎,老婆?
「我可以再跪一夜的碎玻璃,你原諒我,不要離婚,可以嗎?」
「……也可以。」
我把紙巾扔進垃圾桶,輕聲說:
「如果你真的很不想的話,就算了吧,不要再在這個上面浪費時間了。」
「我想離婚,隻是想給那段不好的記憶一個終點,這樣以後每次想起,都可以告訴自己已經結束了,沒關系。」
「……不離也沒什麼,也可以。」
我摸了摸他冰涼的手:「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沒必要再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他定定地坐著, 沒有動彈。
看著他迷茫的樣子,我有些啞然。
我為什麼要和一個醉鬼說那麼多話。
剛想提醒司機快一點, 就聽到他啞著嗓子說:
「那就離吧。」
他說:「老婆, 我不想以後你每次想到我, 都是不開心的。」
38
我以為昨晚他喝醉了。
所以一大早起來,看他西裝革履地坐在床邊, 手裡拎著裝好的結婚證和戶口本, 還有些發愣。
「起來吧,去辦離婚。」
他俯身親了下我的鼻尖, 轉身走出臥室。
整個離婚流程都順利得不真實。
拿到那本紅色離婚證的時候,我摩挲了下上面金色的字,跟旁邊正襟危坐的宴渝說:
「安安的撫養權歸你, 我今天下午就會搬出來……」
「誰跟你說要搬出來。」
他神色冷淡地把我手裡的離婚證抽走, 和他的放在一起,塞進公文包裡。
「回家等著我,今天我做飯。」
「啊?」
「離婚隻是為了讓你心安。
「你沒看離婚協議嗎?我淨身出戶了, 所有東西都是你的, 往後就是我靠你養著, 在替你打工。」
他瞥了我一眼:「那場婚姻的開始不好, 離了也好,往後換我來追你Ŧūₕ, 等追上了,再重新結婚。」
「這一次, 我不會讓你一想到婚姻, 感受到的隻有痛苦了。」
我掐了掐掌心:
「其實你不用這樣……」
「我們都在彼此身上耗費了太多的時間成本和精力, 就算再找其他人, 也絕對沒有彼此的羈絆深。」
他平靜地打斷我的話:「我找了別人, 心裡還惦記著你, 就是品德敗壞,我不會做這種事。」
他輕飄飄瞥了我一眼:
「所以我們相互禍害吧。」
「不管願不願意,你這輩子, 都別想擺脫我了。」
39
他的語調很隨意,很輕松。
我卻知道他的認真。
垂下頭,突然很想問他:
「你當初, 真的沒有把我當作替身嗎?」
「沒有。」
他毫不猶豫地說:「你是你, 她是她,我不會做那麼沒品的事。」
「當初你主動求我庇佑你,我一是念著高中時期的舊情,二是你莫名很對我胃口, 才會想試試。」
「後來因為你懷孕結婚, 因為我那時並沒有那麼早結婚的想法, 所以對你有了遷怒,對不起。」
他握住我的手:
「我從不否認我之前傷過你的心, 也不奢望你能原諒我。」
「隻求你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畢竟男人這東西, 我自認我還比較好用。」
我想把手抽出來, 沒抽動。
想說什麼,看著他認真的眼睛,又說不出來。
【算了, 隨他吧。】
我想。
不管怎樣,往後餘生,我都不會再讓自己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