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嚴謹玉,你可知罪?」
「知。」
「那便留你一命,將功補過。」
「……朕要湛湛,永不窺得世間醜惡。」
「聖上所願,亦是臣之所願。」
平南伯府背後是誰,又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將罪名扣在湛湛頭上,她無須知道,未來數十年,我和聖上,會慢慢收拾。
後來,我聽聞噩耗,王年去了驛站。
那一刻我駭得神魂聚散,等我回神,已經站在血泊裡,周圍橫七豎八的全是屍體。她歇斯底裡的喊叫讓我慌了神,進屋便看見王年正圖謀不軌,我給了他一劍,掀開他,抱緊了我日思夜想的湛湛。
我害怕到渾身顫抖,如果她出了事,我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她說要離開我。
我們之間終是藏了太多誤會,小到我的一句話,大到她的清白,我通通需要解釋。
「我愛你」三個字總是太單薄了。
在嘴邊繞了許多回,終是變成萬語千言,全部講給了她聽。
我想她明白了。
我,嚴謹玉,愛她入骨,至死不渝。
直到她任我抱住,我哭了,失而復得的喜悅擊垮了我心底的擔憂和不安,老天爺待我不薄,我們有了孩子,我很難想象將來會有一個女兒,跟她母親一樣活潑討喜;或者是個兒子,眉眼像她,性子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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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樣都好,這輩子陪在宋湛身邊的,隻能是我。
產後小番外
我生肚子裡那兩個時,費了好大一番力氣。
產婆說我骨架嬌小,又是罕見的雙生兒,生產時不亞於鬼門關走一遭。
當時我疼得滿身是汗,一波又一波的絞痛自小腹緊密的傳遍全身,我已經哭不出聲。
產婆臉色不好,「都這麼長時間了,才看見頭。公主,您加把勁兒啊。」
我倒是想加把勁兒,將嚴謹玉的胳膊都摳出了血,嚴謹玉面如死灰地握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喊我「湛湛」。
他也沒想到,我這一胎,藏了倆。
一兒一女。
產婆抱著一雙兒女,滿臉堆笑對我和嚴謹玉道:「公主驸馬有福,是龍鳳胎。」
嚴謹玉臉色白得嚇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生孩子。
我有氣無力地埋怨他,「御史大人可真厲害,一下子便兒女雙全了。」
嚴謹玉滿臉後怕,「湛湛,不生了,以後都不叫你生了。」
產婆見我倆都不理她,抱著孩子找父皇報喜去了,屋裡隻剩我倆。
「你文採好,給孩子起個名兒吧。」
嚴謹玉想了想,「明喧,婉婉。」
一個動,一個靜,他大概是想讓兩個中和一下。
後來,那兩個也確實承了他們爹的意願,蓬勃生長。
嚴家小公子嚴明喧,成了遍京城最能鬧騰的公子哥兒,人都說,剛正不阿的嚴御史養出個紈绔來,整日裡嚷著懲惡揚善,卻回回被他爹提著領子回去打。
嚴家嫡女嚴婉婉,活生生像她爹的翻版,整日裡不苟言笑,是京裡有名的冷美人。
是日,劉大人攜夫人和眼眶烏黑的愛子找上門來,我一瞧便知是明喧的傑作,當即派了人去喚嚴謹玉。
兩個孩子一對質,才明白劉家公子近日不知從哪兒慣了個調戲丫頭的毛病,言語間對婉婉頗不尊重,明喧一氣之下,給了他一拳頭。
我生了孩子後,脾氣好了不少,劉夫人瞧我好欺負,嚷嚷道:「那也不能打人啊!」
劉大人胡子一吹,「正……正是!」
明喧多少還是怕嚴謹玉的,縮著脖子不說話。婉婉則跟他爹一樣,沉著臉,面無表情。
嚴謹玉破天荒沒有對明喧出手,反倒一字一句問道:「尊夫人此言差矣,令郎逞口舌之快,可曾顧及過小女的感受?」
我冷哼一聲,「本公主覺得,驸馬所言極是。」
劉大人被我一點,才察覺自己是在跟一家子皇親國戚說話,頓時心虛不已。
劉夫人在氣頭上,「我們不過動了動嘴,您家可是動手啊!」
劉大人去拉她,被她甩開,叉腰撒潑道:「皇親國戚也不能不講道理!」
婉婉忽地站起身,走到明喧跟前。
「姐!你別害怕!我給你出氣——」
「咚!」
婉婉一拳頭打在明喧眼睛上,砸出個烏青來。
那力道我瞧著都疼,嚴謹玉和沒事人一樣,我都懷疑他和婉婉串通好了。
明喧哭唧唧地嚎叫,「姐!你打我幹什麼啊!」
婉婉冷著臉扭頭看著劉大人一家,面不改色道:「夠了嗎?」
劉大人見鬧得這般尷尬,點頭道:「夠了夠了……」
嚴謹玉緊接著道:「既如此,咱們來說說動嘴的事兒。」
論嘴上官司,當今朝中,無人能勝嚴謹玉。
我可是生平頭一回看到嚴謹玉以勢壓人,捂著嘴笑得渾身打戰。
劉大人一聽,嚇得臉色刷白,「哎……御史大人言重了,不過是小孩子玩鬧……」
明喧這會兒也反應過來,氣得跳腳,「你等著!本公子明日定要把你調戲姑娘的豐功偉績發揚光大!讓全京城都知道!」
末尾,劉大人帶著妻子理直氣壯地來,灰頭土臉地走。
明喧委屈吧啦地來找我,「娘……喧兒痛……要娘吹吹……」
嚴謹玉忍無可忍,提著領子一把將他丟出去,冷聲道:「回去將『豐功偉績』默一千遍,弄明白意思再來見我。」
嚴明喧一臉難以置信,「爹!我是在反諷啊!您上個月還拿這個諷刺別人呢!」
嚴謹玉不理他,砰關上了門。
一番熱鬧看得我樂不可支,嚴謹玉走過來抱住我,「公主笑夠了嗎?」
我上氣不接下氣,「御史大人好生威武,不戰而屈人之兵,湛湛好喜歡。」
嚴謹玉臉色稍霽,抱著我準備小憩一番。
我知道他是丟下公事匆匆趕回來的,疲憊全寫在臉上,頓時有些心疼,其實我完全可以蠻不講理地將劉大人一家掃地出門。可嚴謹玉喜歡講理,漸漸地,我便甚少動用自己的方式了。
「嚴謹玉,以後你若忙著,便著人知會一聲,我學著處理。」
嚴謹玉看著我,眼底溫柔而平靜,「不,湛湛,嚴家這般熱鬧,我很歡喜。」
嚴謹玉大我七歲,許多年過去,歲月沒有在嚴謹玉臉上留下一點痕跡,他舉手投足間,反倒愈加沉穩冷靜,叫我移不開眼。
我心髒怦怦直跳,臉一紅,嘟哝道:「怎麼年紀越大越會撩撥人呢?」
嚴謹玉一頓,沉吟道:「公主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微臣失察,讓公主失望了。容臣將功補過。」
他一把抱起我來,我嚇得手忙腳亂攀住他脖子,「我……我不是在說你老啊!」
嚴謹玉淡淡覷我一眼,「噢。」
「也沒有說你不行的意思。」我連忙解釋。
「公主金口玉言,說什麼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