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靈車司機推門下車問:「人在哪裡?」
我吞咽了口口水,朝身後指了指。
「去世多久了?」
「額,離去世好像還有點距離。」
司機錯愕地瞪大眼睛。
「人還沒死就要火化,出啥事了這麼趕著投胎啊?」
我無語凝噎。
十分想讓司機趕緊走人,以掩蓋自己叫救護車結果把靈車找來的愚蠢行徑。
但此時周止琰生死未卜,必須得抓緊去醫院。
可是再叫救護車的話還得多等很久。
靈車也是車,也是用來拉人的,要不……
我化身「大忽悠」,對司機說道:「叔,人死總得有個流程是吧?咱先送他去醫院搶救,價錢照給。要是搶救失敗,再拉去火化也不遲。」
這司機也是個腦袋一根弦兒的,竟真的認真思考起來,兩秒後:「有道理,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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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回頭招呼著幾個男生把周止琰抬上車。
他們全都一臉不忿。
其中那個剛剛讓我叫救護車的周止琰室友,路過我身邊的時候還撂下一句:「你要是能追到周止琰,我倒立吃屎。」
我心虛且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沒吭聲。
6
由於醫院那種地方莊嚴肅穆,陪同的人不宜太多,所以「受害者家屬」這邊,派的是周止琰室友,也就是剛剛說倒立吃屎的那個哥們兒——封磊。
而「始作俑者」這邊,自然是我啦。
靈車內。
周止琰在用來放屍體的鐵架床上靜靜地躺著。
神態很安詳。
而他的兩邊,我和封磊面對面坐著,大眼瞪小眼。
大概是這種沉寂的氣氛讓司機大叔感到壓抑。
他開口問道:「我能放點音樂不?」
我第一回坐這車,正膽寒著呢,能來點舒緩的音樂可太好了,急忙點頭:「可以可以。」
五秒鐘後。
《葬禮進行曲》悠揚的嗩吶聲在車廂內響起。
我:「……」
早就應該猜到的。
靈車裡能放什麼好歌呢?
車朝醫院勻速行駛著,每一秒都讓我度日如年,隻能盯著周止琰英氣的臉壯膽。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驚奇地發現他眼皮動了一下。
封磊也發現了,他伸手輕輕推了推周止琰。
果然,周止琰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迷蒙的眸子環視一圈,看到我時陡然凌厲,咬著牙問道:「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我訕笑兩聲,縮著脖子裝鵪鶉。
周止琰瞪了我一眼,轉頭問封磊:「這什麼車,怎麼掛著這麼多白花,還有那個『奠』字是怎麼回事兒?」
封磊深吸一口氣,無比殘忍地揭露真相:「你暈倒之後,我讓她叫救護車,結果她把火葬場的靈車叫來了。」
空氣安靜了,隻剩音響裡的嗩吶聲肆意地吹著。
周止琰抬手指著我,指尖兒都在細微地顫抖。
「你……你他媽……」
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著。
可想而知裡面翻湧著怎樣的怒氣。
半晌。
他眼睛一翻,又氣撅過去了。
我、封磊:「……」
7
終於到了醫院。
我給司機結完錢,急忙和封磊一起把周止琰弄進了醫院。
親眼看著護士給他掛上吊瓶後,我才重重松了一口氣。
封磊臭著臉奚落道:「能把我哥們兒氣暈兩次,你也真是個人才。」
我聲音細如蚊吶:「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如果知道的話,打死我都不會這麼幹。
愧疚的情緒將我整個人塞得滿滿的。
我癟著嘴,費了好大力氣才不至於哭出聲。
封磊見狀有些不忍。
他投降般地擺了擺手。
「行了你別哭。周止琰氣性大,但忘性也大,過幾天應該就忘了。」
「嗯,謝謝你。」
封磊還想說什麼,兜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他接通後臉色一變,火急火燎地站起身對我說:「我在寢室養的小貓被宿管發現了,我得回去一趟。」
我也急了。
「那你快回去吧,這有我看著呢。」
封磊步履匆匆地走了。
沒多久又折返回來,一臉不放心地警告道:「不許再整幺蛾子了啊。」
得,我在周止琰的室友心目中已經完全沒有信譽度了。
更別提在周止琰那了。
追人追到這份兒上,真他媽失敗。
我一屁股坐到病床邊的凳子上,欲哭無淚地看著周止琰。
趁著現在多看會兒吧。
以後可沒這麼好的近距離接觸機會了。
男人像睡著了似的呼吸綿長。
素來含著凌人傲氣的雙眸緊閉著,眼縫兒很長,而且微微上挑,如同京劇裡的刀馬旦,好看得不得了。
他正在輸液的手就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白皙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
大概是護士給他扎針的時候操作失誤了一下,以至於手背青了一塊。
「被暗戀者」正在遭罪。
「暗戀者」哪有獨善其身的道理?
想到這,我眼神陡然堅毅,毅然決然地起身走了出去。
「護士,給我也扎上。」
8
周止琰醒的時候。
我正百無聊賴地數著滴管的滴速。
「封磊呢?」
猛然聽見周止琰的聲音,我嚇了一跳。
一骨碌站起身,手背的針頭被拉拽了一下,疼得我「嘶」一聲。
周止琰皺了皺眉。
「你怎麼這麼笨?」
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確實有點笨。
於是我選擇回答上一個。
「他養的貓被宿管發現了,就先回去了。」
「那你為什麼也扎上針了?」
「我害你打吊瓶,實在是太愧疚了,所以——」
他搶答道:「所以你就給自己安排了個葡萄糖是嗎?」
我點了點頭。
周止琰氣笑了。
「也行,補充補充能量,方便以後繼續氣我。」
我垂頭盯腳尖,態度十分誠懇。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真的不好意思。」
周止琰單手支撐著身子坐起來,倚在床頭斜睨著我。
「以後不好意思的事兒少幹!」
「好的好的。」
病房裡又陷入了寂靜,尷尬的氣氛讓我好幾次想落荒而逃。
但我還是忍住了。
畢竟和男神共處一室的機會,也不是經常有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
周止琰突然站起身,作勢要拔針。
我急忙跳起來制止他。
「你幹什麼?」
「上廁所。」
我看了看他還剩一大半的吊瓶,如果拔掉,回來他還得再被扎一次。
想到這。
我很快便做出了取舍。
一把將自己手背的針頭拔了,然後拿過他的吊瓶高高舉著。
「我陪你去,在隔間外等你。」
9
病房裡沒有衛生間。
想要上廁所必須穿過長長的走廊,去另一頭的公共衛生間。
如我料想的一樣。
現在這個時間,裡面空無一人。
周止琰進了隔間後,我像「自由女神像」似的,舉著吊瓶在隔間外等著。
然後就聽到一陣……水聲。
十分雄厚有力。
我的臉瞬間從腦門紅到脖子,活像個猴屁股。
極力克制著讓自己不去想隔間裡的畫面。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明顯是奔著廁所來的。
這運氣,可真他媽夠寸。
我下意識想躲進旁邊的隔間。
剛要推門,就看到上面明晃晃的一把鎖。
轉頭去推右邊的隔間,很好,也上鎖了。
一共三個隔間,鎖了兩個,是怕有人偷屎嗎?!
短短幾秒,我冷汗都冒出來了。
在那男人身影出現在門口的一瞬間。
我慌不擇路地推開了中間的隔間門。
然後,就和坐在馬桶上抽煙的周止琰四目相對了。
Sh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