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炫冽看著她那張在雪光中凝玉般的臉,白霧從口中呼出來,模糊掉彼此的視線,仿佛距離一下子拉遠。
他慢慢將手松開,攏在彼此身體之間的溫度一下子冷卻。
夜晚歌因為失去他的支撐,身子往後倒了倒,站直……
彼此沒有再對望一眼,她便轉身離開,往別墅的園門走,紅色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燈光盡頭中。
銀炫冽抬起頭的時候,眼前已經白茫茫一片,除了雪地上那兩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外,似乎什麼都沒來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夜晚歌幾乎是一口氣跑進屋裡。
阿珠聽到關門的聲音,從樓上下來,看到夜晚歌剛關上門,背對著自己,身上披著鬥篷,頭發和衣服上全是雪粒。
“太太,您剛出去過?”
夜晚歌被阿珠突如起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立即轉身,很輕地回答:“嗯,出去有點事。”遂悶頭往洗手間走去。
等她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阿珠已經將廚房那邊燉好的燕窩放到了桌上。
“太太,喝完再睡吧。”
夜晚歌看了眼那碗燕窩,突然唇角勾出一絲冷笑。
她的一切都是銀炫冽事先安排好的,阿珠是他派在自己身邊的,就連夜晚歌每天吃的三餐都是銀炫冽提前找營養師制定的飲食,其中燕窩是餐單裡每天都要吃的,上午一盅,睡前一盅。
也就是說,銀炫冽提前安排好的一切,這屋內所有人都照著他的要求去執行,好生伺候夜晚歌的起居飲食,一樣都不缺,唯獨缺了銀炫冽他自己。
所以夜晚歌看到這碗燕窩的時候怎能不笑。
“不吃了,你端下去吧,心裡不舒服,吃不下。”她揮揮手示意阿珠把燕窩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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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珠搖搖頭,端了燕窩下樓。
夜晚歌將湿漉漉的頭發草草吹了幾下,關了燈,就那樣鑽進被子睡覺。
外面的雪好像一直沒停過,簌簌地落在窗玻璃上,夜晚歌以為自己會失眠,可竟然不知不覺就那樣在落雪聲中睡著了……
帶著心事入眠總是容易做夢,而且還一連做了好幾個夢。
先是她被關在那個黑屋子裡,被銀炫冽反復的蹂躪,那時候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簡直痛苦如同在地獄中經受折磨。
接著又是銀炫冽逼迫她跟東方閻分手,離開帝御威,他將她身邊的愛人一個個的趕走,最後她隻能依附於他。
終於他們結了婚,從那個島上到s市的別墅裡,他對她可以說是呵護備至,可是夜晚歌從未領情。
於是他外面有了女人。
夜晚歌的夢裡看到銀炫冽抱著那名模特擁吻的場景,且比之前電視上看到的還要清晰,似乎鏡頭都拉近了,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銀炫冽與她接吻時急促的呼吸,還有黑眸中的脈脈柔情……
終歸還是薄情寡意的男人,此前對自己的那些溫情暖意,換個女人他照樣可以。
夜晚歌不免覺得有些可笑,銀炫冽將她掠奪來,就是為了羞辱折磨她的嗎?
或許隻有夢裡她才敢如此放任自己的情緒,隻是痛感太真實,她在床上翻了一個身,雙腿蜷縮起來,手也揪緊胸口的被子。
真是又疼又恨。
“銀炫冽……”齒縫間,疼極了才容許讓自己在夢裡喊他的名字,可恍惚感覺有雙手臂從背後纏住自己的腰肢,湿濡的氣息貼在她的後頸脖:“我在這裡……”
這個夢好真實。
夜晚歌分明可以感受到他掌間熟悉的熱度,貼著她的後背一路遊離到腰腹……
好溫暖,怎麼辦?她忍不住將自己冰涼的後背往身後的那團熱度上。夢裡的反應總是最真實,無須偽裝和掩藏。
腰上纏住的那雙手臂已經順著小腹往上走去,夜晚歌低嚀一聲,幹脆轉過身去往他懷裡鑽。
滾燙的唇壓下來,糾纏輾轉一番,夜晚歌漸漸聽到粗粝的呼吸聲……
不對,這不是夢。
她一下子從半夢半醒的迷離狀態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眼前是銀炫冽那張微醺蠱惑的臉,整個人都仿佛定住了。
然後又一下子被拋到半空中,身子虛虛恍恍。落不了地,止住了自己的呼吸,可感官卻如此真實。
他的手,他的觸碰,他的擁抱和掌溫,甚至他唇上的味道,每一樣都能輕易融化掉夜晚歌此時僅存的一點理智,所以竟然絲毫沒有掙扎,任由銀炫冽再度吻上自己的唇。
依舊纏綿,依舊滾燙。
他吻技一向很好,以前輕易幾下便能撩起夜晚歌的渴望,可今天不一樣,越吻越絕望。
1秒,2秒,3秒……
她在心裡一點點數過去。銀炫冽感覺出懷裡的人不對勁,松開她。
“怎麼了?”
結果看到的是夜晚歌布滿淚痕的臉,在窗外雪光映射下顯得楚楚惹人。
銀炫冽心疼壞了,用指腹邊擦邊一個勁問:“怎麼了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夜晚歌卻將唇咬了一下,用哽咽的聲音回答他:“10秒,你可以吻我10秒,也可以吻其他女人10秒。我跟她們有什麼分別?”
銀炫冽一開始沒聽懂,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
“你吃醋?那是上節目。”
“可是你確實吻了,我也親眼見到了。”
“但那又怎樣,她始終不是你!”銀炫冽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明顯落寞下去,手指依舊捻著夜晚歌的眼睑淚痕,可額頭卻慢慢靠上她的鼻子。
閉著眼睛,他沉沉嘆了一口氣。
“我試著去接受別人,以為換個人便能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至少晚上一個人住在公寓的時候不用再失眠。可是沒有用,所有的感覺都不對……那個模特,我承認我跟她曖昧過,可是僅止於接吻,因為無論我怎麼做怎麼欺騙自己,她都無法替代你,除了她唇上有跟你一樣的草莓氣息……”
他就這樣將臉貼著臉地講出這段話。
夜晚歌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可是卻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
要怎樣才能讓銀炫冽這樣權勢的男人做到“非你不可”的地步,夜晚歌的心髒在那一刻被扯得生緊。
“為什麼一直不來看我?為什麼要讓我一個人在這裡捱這麼多日子?為什麼走了又要回來?”
好多問題,她堵在心裡這麼長時間,今天幹脆全部問出來。
銀炫冽將額頭與她的鼻端分開,一手拂過她的眼睑,一手捧住她的臉。
“我一直不來看你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可以沒有你,我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是因為我不想再跟你爭吵,我走了又回來是因為我發現自己根本騙不了自己……”
他一個個問題解釋過去。
答案清晰,卻又自相矛盾。
他也把自己逼進了一個死局,離不開她,也不想她離開自己,卻又無法徹底做到讓她原諒自己,放棄仇恨,她對他的恨那麼強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這個女人對他總是若即若離,永遠無法全部擁有。
夜晚歌聽完答案,心情變得有些微妙,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也不知是感動,傷心,還是隱約的松了一口氣。
她將臉微微抬起一些,目光篤定地看著面前這個還摟著自己的男人。
“銀炫冽,我們離婚吧……”
那場雪果然下了一夜。
整個世界全白了,夜晚歌大約6點多的時候便醒了過來,第一件事便去拉窗簾,花園裡的那片茶花又被雪壓住,大多數已經埋在積雪下面。
“阿珠,阿珠……”夜晚歌站在樓梯口往下叫,阿珠匆匆忙忙跑過來。
“太太,您有事?”
“叫兩個人去把花園裡的雪鏟掉些吧,特別是那片新開的茶花,別讓雪壓壞了……”
阿珠應著去招呼人,打開園門卻突然喊:“哎喲下這麼大雪,門口兩條這麼深的車輪子痕跡,誰家的車子這麼早就出門啊……”
夜晚歌身子晃了晃,想起昨夜銀炫冽離開時的樣子。
那場雪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終於停了,太陽露出臉來,積雪開始融化,s市的溫度變得更低。
轉眼便是1月中旬,夜晚歌一直一個人待在別墅裡,可是銀炫冽再也沒有來過這裡。
阿珠又去花園剪了新鮮的茶花進來,將花瓶裡那束焉掉的扔進垃圾桶,把新鮮的重新換上,裝了清水,廳內一下子又暗香浮動起來。
涼西月也出院了,出院後第一件事便是給夜晚歌打電話,問她要了地址要過來探望她。
夜晚歌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涼西月執意要過來,她也隻能答應。
涼西月來的那天外頭的積雪基本已經全部化掉,暖陽高照,隻是花園裡的地上還是湿湿的。
“妹妹,不好意思,拖到現在才能來看你。”涼西月一身華貴的皮草大衣,化了很濃的妝,勉強遮掉自己臉上的病氣和憔悴。
進門就先脫掉羊皮手套,很親熱地握住夜晚歌的手。
夜晚歌對這親昵有些不大適應,她不覺得自己與涼西月之間已經熟到如此地步,更何況她總覺得涼西月這種女孩子有些心機,特別是知道她與龍老的事之後,同情之餘對她卻產生了一些隔閡。
隻是她一口一聲“妹妹”,夜晚歌也隻能應著:“沒事,我很好,隻是你得養好身子。”
“我啊……”涼西月不覺冷笑,“我也就是這樣子了,不死不活,湊合著過吧。”
好消極的口氣,本就憔悴的面色因為她的苦澀笑容變得更為寒漠。
夜晚歌不由又難過起來,拉了涼西月的手:“走,我們去花園裡坐坐。”
花園裡有木椅和小圓桌,下人端了茶水過來。
涼西月將皮草大衣的扣子解開,露出裡面的緊身連衣裙,一坐下去便看到了不遠處的那片茶花,不由贊嘆:“真漂亮,是茶花吧。”
夜晚歌點頭,涼西月用力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有淺淡的茶花馨香,聞了不由令人心曠神怡。
兩人便在花園裡坐了一會兒,隨便聊了幾句。
夜晚歌沒有再問她和龍老的事,涼西月也沒提,隻是相互問了彼此的境況。
涼西月看著夜晚歌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別墅園子,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羨慕之色:“妹妹,我就說你有福氣,男人其實不算什麼事,過好自己的日子,坐穩你如今龍家大少奶奶的位置比什麼都強。”
夜晚歌知道涼西月這麼說,應該是聽聞了最近銀炫冽跟那個模特的緋聞。
“我不在乎,我現在隻想要離婚。”夜晚歌神情幽怨。
“別呀,你現在怎麼說也是嫁入豪門了,這可是一般女人羨慕不來的,像我這樣福薄的女人,一輩子也不可能修成正果,頂多做個情人小三什麼的,連姨太太都沒資格。”涼西月說到這裡,臉色有些沒落,但仍在勸夜晚歌:“你不一樣啊,你是夜氏千金,出身就比我高貴,現在又是龍家名正言順的大少奶奶,龍天的女主人,外面的那些女人根本就爭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