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過了一會,涼西月自己又開口了,臉朝著燈光,說了一句:“我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什麼?”夜晚歌大驚。
“你不知道嗎?”涼西月將眼睛閉起來,病房頂上的燈光全部打在她臉上,睫毛輕顫,一根根豎在幾乎透明的眼皮上。
“龍老他有病,不能人道……但是他會吃藥……不過吃藥也隻是能夠頂一小會兒,時間很短,幾乎幹不了什麼事……可是越這樣的人,心裡越變態…就好像,你得了一個什麼東西,自己不能吃,又眼饞,便隻能叫其他人吃……他在旁邊過過眼癮。”
夜晚歌被她說得雲裡霧裡。
“這話,什麼意思?”
涼西月又勾唇笑了,眼睛卻沒睜。
“知道為什麼他喜歡去禾田會嗎?因為那裡面男女都有……他去了通常會同時叫好幾個,女的少,男的多,有時候便會把我也叫去……”
說到這她停了下來,深呼吸,牙齒在牙根上咬了咬。
“一晚上要換好幾輪,男男女女,到後面我自己都亂了,根本不記得和誰做過,和幾個人做過,做了幾次……”
佛經裡雲,天,阿修羅,人,畜生,餓鬼,地獄,此為六道眾生。
眾生輪回。
得到,失去,貪,欲,念,痴嗔。
而你在第幾輪?
夜晚歌從樓裡下來,銀炫冽正靠在車門上抽煙,見她過去,趕緊將煙滅了,走過去摟住她的肩。
“怎麼樣了?她恢復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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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歌卻搖頭,不說話,一整個回去的路上都不說話,直到臨睡前她還是隻字不吐,整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
銀炫冽看出她不對勁,也不工作了,洗完澡便抱著她躺在床上。
“怎麼了?還在為涼西月擔心?”
夜晚歌依舊不說話,隻是翻了個身,將頭鑽進他懷裡,重重呼吸他身上的味道,卻有些反胃。
想起那天在茶館涼西月對自己說的話。
“晚歌,你知道你運氣很好嗎?至少能夠遇到一個真心對你的人,願意接受你的全部過去。”
真心對她的人?
夜晚歌想笑,銀炫冽嗎?
毀了她的人還差不多!
“今晚我能不跟你睡一起嗎?”夜晚歌忽然抬起頭說。
“你說什麼?”銀炫冽臉色一沉,頓時眯緊了黑眸。
“我不想跟你睡一起。”夜晚歌猛的推開他,難受的說。
盡管之前,她很努力的在說服自己,要接受銀炫冽。
至少表面上要裝作奉承他,順著他。
可是發生了涼西月的事情,她實在再演不下去了。
銀炫冽跟他父親龍老一樣,他們父子倆都是禽獸,專門折磨女人的禽獸。
她跟她的孩子,涼西月跟她的孩子,都是被這父子倆弄掉的。
如果真的有報應,那這對父子應該下地獄。
“夜晚歌,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不想跟我睡在一起,你還想跟誰?”銀炫冽胸腔裡漲滿了怒火,憤怒的吼道。
“妻子,還是發泄工具?”夜晚歌冷著臉反問。
銀炫冽晴朗了多日的好心情,因為夜晚歌的這句話,頃刻間煙消雲散。
“夜晚歌,你真把當成禽獸,以為我娶你就是為了發泄?你就這麼不情願躺在我身下承歡?跟我在一起,就這麼讓你難受?”
他的語氣兇狠,卻透著一絲受傷的難受。
夜晚歌沒有理會他,想到病床上涼西月的遭遇,再聯想到自己,心裡怄的那口氣怎麼也消除不了。
銀炫冽陡然從床上坐起身,聲色冷峻道:“既然你不需要我溫柔地對待你,好,往後我們就像以前那樣生活,反正我早已習慣你的冷淡態度!”
夜晚歌躺在那裡,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銀炫冽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冷淡態度!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惡劣:“我在外面的事情你別管,你隻需要記得,你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好好扮演自己的身份角色,其他事情別再多過問。”說完,銀炫冽翻過身,胸口堵著一口惡氣,閉上眼睡覺!
夜晚歌捏緊手指,她無聲地咬緊牙根,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越是忍耐就越是心疼。
原來他還是從前那個銀炫冽,這些日子待她好,隻不過是覺得她新鮮有趣,如今他已經得到她的身體!
她的新鮮期過了,他開始厭煩了!他並沒有改變,隻是又開始故態復萌!
夜晚歌背對著他,盡量離他遠一些,幾乎挪動到床沿邊快要掉下去的位置。她僵硬地躺在床的一側,緊緊地揪住被角。
這一夜,她無眠。
而大床另一側,銀炫冽呼吸勻稱,故意裝睡。他內心糾結,同樣徹夜失眠。
第二天早晨。
銀炫冽左思右想,還是想跟她道歉,畢竟昨晚他一時生氣把話說得太重。若為了外人的那點小事,傷害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太過不值得。
他起床時,夜晚歌仍躺在大床一側,似乎還在睡。他為了她特意放輕放緩動作,生怕吵醒她。
銀炫冽輕手輕腳地走下床,提起腳步,躡手躡腳地走進浴室進行沐浴梳洗。
往常大多數的早晨,也都是銀炫冽先起身,所以夜晚歌躺在床上多睡會兒,他並沒有覺得有古怪。
直到他坐在客廳餐區,佣人將中西兩類早餐點心一一端上桌。以往這時候,她也該梳洗完畢,下樓跟他一起用早餐。
可今天銀炫冽左等右等,等了十五分鍾,依舊沒能等來他期盼的那道令他牽腸掛肚的倩影。
他坐在餐桌前,又等了一會兒,佣人第二次上前請示是否上餐。
銀炫冽看了眼腕表時間,陡然反應過來,她是故意賴床,想用冷戰的方式報復他昨晚的錯失。不就是一個朋友流了產嗎?她至於遷怒到他身上?難不成她要一直這樣跟他怄氣,往後都不願意跟他一起同桌吃飯?連他的面都不願意見?!
銀炫冽深吸一口氣,心底燃起一團無名火。
他眉頭緊鎖站起身,大步走上二樓,推開臥房的門。
果然,她還躺在大床上!看來她是存心不想再面對他!
“夜晚歌。”到底擔心驚到她,他壓抑怒氣,先輕聲喊了一聲。
大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銀炫冽關上房門,大步走到床沿邊。
他居高臨下望著閉眼躺在床上裝睡的女人,沉聲道:“夜晚歌,我知道你醒著,睜開眼睛跟我說話!”
“……”依舊沒有反應。
他終於沉不住氣,伸手掀開被子,她果然睜開了雙眼,沒有任何睡意朦朧的樣子。
銀炫冽心底燃起怒火,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從床上拖起來。
“夜晚歌,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夜晚歌扭過頭去不願意面對他那雙幽深懾人的黑眸。
她神色憔悴,聲音毫無情緒地說:“我沒有生氣,我很累想睡覺,請你不要打擾我。”
“你這種冷淡語氣,明明就是在生氣!夜晚歌,你非要用這種態度對待我?你又想變回那個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夜晚歌?!”
“……”他的話令夜晚歌心中一怔。
原來……從前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就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既然他這麼認為,那她何不繼續冷若冰霜給他看?
夜晚歌一直低眸不語,銀炫冽立在床邊,臉色漸漸生硬,幽黑的瞳仁中燃起兩蔟旺盛的怒火。
他早已領教她的脾氣,她不想回答的,便沒有人能逼迫她開口。
今天她又要故技重施嗎?她就這麼確信,她已經將他吃的死死的?她就這麼肯定,隻要她生氣,他必定放下身段謙卑地去哄她、寵她、愛她?
銀炫冽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怒火中燒!
他握緊拳頭,死死地盯住坐在床上神色冷淡的夜晚歌。
“夜晚歌,算你狠!”說完,他氣得頭也不回衝出臥房。
房門被“砰”一聲,重重摔上。
夜晚歌渾身一顫,心如這道決絕的摔門聲,冷卻。
他走了,走之前還丟下狠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從前那些寵她上天的行為都隻是虛幻的曇花一現?
她微微吸了口氣,抬起頭,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空,鉛雲低垂,風雨欲來。
他們吵架了,冷戰了,鬧翻了……
夜晚歌在這之後,一連幾天都沒有再看見銀炫冽。
沒有一個電話,甚至沒有一條短信。
他將她拋棄了,就像玩膩的洋娃娃,隨手丟棄在他不想看見的地方。他在外面有好多處私窩,愛慕他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這麼多,他不會記得她一個人在家孤枕難眠。
夜晚歌一連幾晚都嚴重失眠,就算勉強昏睡了一會兒,也會被噩夢驚醒,睜著眼精疲力竭地等待天亮。
倒不是因為想念銀炫冽,而是憂心自己現在的處境。
待在仇人身邊的日子,令她度日如年。
她是多麼希望能夠盡快報仇,擺脫銀炫冽這個男人。
她的心越來越冷,仿佛如同窗外已經來臨的寒冬一般冰封住,她感覺不到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