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小時後,我和李懸一起享用了我做的鹽烤雞肉。
不知道為什麼,味道嘗起來有些奇怪,畢竟是遊戲,也可以理解。
飯後,李懸主動幫忙收拾碗筷,放去水池。
我看著一片狼藉的房子,深感道阻且長。
夜幕漸沉,照明堪憂的室內更顯昏暗。
我從墻角的骷髏模型下邊翻出一把梯子,打算把燈泡重新擰一擰。
這時陸觀棋正好從樓上走下來,我忙道:「那個誰,來搭把手。」
聽見我的話,陸觀棋的頭直直扭轉了九十度,發出「咔咔」的響聲。
他真的十分樂於助人,下一瞬,他就極快地出現在了我面前。
他的超能力大概是瞬移。
我剛要說話,李懸突然擋在我面前。
他釋放出極強的冰涼氣場,黑色的爪子驟然膨大,成為一塊龐大的拳頭狀黑影。
黑影向前伸出,陸觀棋被他狠狠甩在墻上。
甩得比食材還慘。
我嘆了口氣,要修的東西又多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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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觀棋陷在墻裡,露出一隻驚恐迷茫的眼睛,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挨打。
他張開嘴,發出小狗一樣的嗚咽聲。
李懸語氣冷酷:「滾。」
陸觀棋從墻上爬下來,四腳著地、跌跌撞撞地跑了。
李懸這是……吃醋了?
不是吧,佔有欲這麼強?
我僵硬地看向李懸,隻見他已經認真地扶好了我的梯子,眨巴著血紅的眼睛仰視我。
「這樣可以嗎……」
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糟糕,好可愛。
12
當晚,我躺在簡單整理後的主臥床上。
一般來說,這類遊戲都會有存檔點,要麼是火堆,要麼是床。
我在床上合上眼睛,試圖用腦波退出遊戲。
然而不管我怎麼努力,遊戲都毫無反應。
難道是存檔點錯了?
我滿腹狐疑地起身,趿拉著拖鞋走去客廳。
——然後就發現客廳裡全是人。
壁爐前坐得滿滿當當,李懸一本正經地發表講話。
我去得晚,又隔得遠,隻模模糊糊地聽見了一部分。
「……我絕不允許你們傷害她。誰要是不滿意,可以跟我打。」
他在說誰?
我清清嗓子,咳嗽了兩聲。
一瞬間,所有人都朝我看過來。
我這才注意到,這些人也都長得很「藝術」。
某種程度上說,這個遊戲的審美不但統一,還十分具有想象力。
我環視一圈,目光從滿臉淚水的蒼白女人到雙眼漆黑的斷手嬰兒,最後落在一對看起來最為幹凈整潔的雙胞胎小女孩兒身上。
我現在有點懷疑這個房屋中介違反殘疾人和兒童保護法。
「那個……晚上好,」我打招呼,「沒打擾到你們吧?」
李懸眨眨眼,挪到我身邊:「你怎麼起來了?」
「有點冷,」我撓頭,「我能點個火嗎?」
「點火?你要用什麼點火?」
我拎起下午買的桃木:「這個啊!」
氣氛凝固了。
所有人忽然作鳥獸散,隻留我和李懸待在原地。
我摸不著頭腦:「他們怎麼走了?」
「沒事,」他低低地笑,「他們社恐。」
13
月光從破了洞的窗戶裡投映進來,在茶幾上投下水波般的光影。
周圍安靜得隻能聽見我呼吸的聲音。
或許是這個場景太過柔和靜謐,我竟然荒謬地覺得有些浪漫。
我有些尷尬地將木頭放進壁爐,然後忽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有沒有打火機?」
「沒有。不過……」
李懸打了個響指,房梁上忽然有什麼像鳥一樣俯沖下來。
我還沒看清是什麼,它就消失在了壁爐中。
壁爐倏然燃起熊熊大火。
超能力就是好用。
我在壁爐邊走來走去,試圖找到存檔點。
李懸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你在找什麼?」
「沒什麼……哎呀,你不懂。」
難道是要在火邊睡覺才起效?
我在壁爐前的沙發上坐下來,枕在破舊的靠墊上,試圖讓自己睡著。
但這遊戲做得實在太逼真,以至於抱枕上陳腐的氣味都被模擬,我完全無法安心入睡。
李懸的身體忽然扭曲,變成了一個近似成年男性的人形。
隻不過他的人形像是被牛奶填充而成,渾身雪白,生了兩隻紅色眼睛。
我很驚訝:「你可以變形?」
「嗯,」他的聲音悶悶的,後半句聲音更低,我沒聽清,「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子……」
我還沉浸在他會變形的神奇裡,李懸邁步走過來,坐在我身邊。
他將我的腦袋扶到他水枕一樣冰涼的腿上,語氣格外溫柔。
「睡吧,」他說,「我在這兒陪著你。」
14
一夜無夢。
也許是李懸的身體太舒服,我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壞消息是,我依然沒找到退出遊戲的方法。
這實在有些麻煩,因為盡管我在遊戲裡正常活動,但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如果我現實身體的能量沒有得到及時補充,很容易出問題。
我嘗試著給陳芙打電話,也無一不顯示連接失敗。
我好像被完全隔絕了。
眼下看來,這或許是一個通關機制的遊戲,除非我通關,否則無法中途停止和退出。
那隻能祈禱在我通關之前,我的身體還撐得住。
好消息是,這個遊戲的時間和現實時間不完全等同,遊戲時間會過得更快一些。
換句話說,我的身體應該能比預想撐得久。
合著眼睛進行多番嘗試未果後,我放棄掙扎,睜開雙眼。
眼前的一切卻讓我呼吸停滯。
窗外陰霾天空,隱約雷鳴。
冰冷的天光裡,少年的面容像無瑕的白瓷一樣潔凈。
他垂著頭,雪白的發絲纖毫畢現,漂亮的長睫像被凍出的霜,毛茸茸的,很濃鬱。
他鼻梁高挺,薄唇緊抿,唇邊還有一粒撩人的小痣。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張臉都完全符合我的審美。
偉大的臉。
我忽然想起陳芙說的這個描述。
指尖感受到微涼的觸感,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緊緊地抱著他的腰。
我連忙撒手。
少年受到震動緩緩醒來,睜開一雙血紅濕潤的眼睛。
「……醒了?」
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我有些語塞:
「你是……李懸?」
「嗯。」
他唇邊的笑意似有若無,看起來心情很好。
說話的工夫,他微微調轉身體,單手支著太陽穴,專注地看向我:
「怎麼了?」
也許是剛剛睡醒的緣故,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慵懶無害的柔軟氣息,雙眼還浮著薄薄水霧。
我不明白是什麼讓他一夜之間產生了這樣大的轉變。
「……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你不喜歡?」他眼神無辜地向我靠近了一點。
「那倒不是……」
他笑起來,拖著我的手放在臉側輕蹭:
「你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