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雲桃想了各種理由讓春朝留在家中伺候,可她鐵了心要跟我去英國公府,孤傲的她第一次跪在我面前:
「姑娘放心,奴婢隻是想討一個答案,一定不會搶姑娘風頭。」
雲桃說,從那次申時相見後,她便再也沒有出門過,討答案,無非是討裴鶴行是否愛她的答案。
這火,總算是要燒起來了。
我望著春朝,望著她那張冷艷絕美的臉,笑得愉悅,
「好啊,那便穿上我賞你的那件衣裙吧。」
20
重生以來,我鮮少真正去面對春朝。
兩世了,說不恐懼是假的。
我避著她,避著她的光環,又捧著她,親手為她打造一座牢籠。
所有命運的轉折都被我轉危為安,我沒有責罵她穿我的衣裙,我也沒有盜用她的詩,可今日,我知道,無法躲開。
皇帝伯伯一朝不賜婚,我便一朝不得安寧。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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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公宴,遍請名門,爹和娘早準備好了佳禮上門拜賀。
雖然我在京都名聲極差,可娘親和爹爹那是出了名的好人緣。
我那老爹自從被我捉弄之後,鮮少再去垂釣鬥鳥,反而熱衷於類似武功的散打武術。
裴鶴行想趁著這次宴會送我爹幾隻少見的鸚鵡,可他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邊,纏著裴玄肆喊:
「未來賢婿,你都能讓我心肝寶貝千金對你另眼相看,快教教我,不然我這老丈人的地位不保啊!」
自從我坦誠相告心上人是裴玄肆後,他也不再是透明的襯託,漸漸地,世人開始誇耀,二皇子雖然才學匱乏,也沒有帝王之相,可他武功了得,倒是安邦建國的好手!
我爹看到他掛著香包,笑得更加燦爛:
「你竟然能讓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寶貝疙瘩為你繡香包?賢婿!以後本相要跟你混咯!」
嗯,反正不管是什麼宴會,我爹都是顯眼包一枚。
22
我及早踩好了英國公夫人要落水的地點,安排雲桃守在那裡守株待兔。
為了壯膽我喝了些酒,剛想叫春朝再給我倒一杯,回頭看她已經沒了影。
這時候雲桃匆匆來報:
「姑娘,英國公夫人往湖邊去了!」
得了,還沒壯夠膽,戲臺子已經搭好了。
五月雖已到春天,可倒春寒依舊冷得很,我望了眼娘親,她正在夫人堆裡聊得暢快,不知聽到什麼八卦,邊捂嘴笑邊驚訝。
我的心裡暖烘烘的,又好像什麼也不怕了。
小路蜿蜒,假山停靠,遠遠望見英國公夫人走近道回去,我亦步亦趨地追趕,終於在她落水之後……也被推下了水……
連嗆了好幾口水,我緊緊拽住了英國公夫人撲騰的手:
「夫人……夫人別怕,我會救……救你的。」
好在雲桃嗓門大,她這一吼,腳步雜亂,所有人都圍了起來。
我爹和我娘差點就要往湖裡蹦,娘親當場急哭:
「姝兒,我的姝兒你一定要撐住……」
五月,水冰冷得很,體力和溫熱慢慢喪失,英國公夫人牢牢地貼在我身上,她涕淚橫飛,還得我不停安慰。
裴玄肆率先跳了進去,他用衣裳包住我的衣裙,再將英國公夫人託給營救的侍衛,抱我上岸。
水嗆得我說不出話,可我卻覺得庭院中濃密的樹木枝條是如此春意盎然,湖心亭內透出曲折的陽光是那麼溫暖,平凡而又普通的裴玄肆,也會令我怦然心動。
他不像裴鶴行那般冷峻,也沒有大將軍方逐塵那樣的桀驁,他隻是安靜地當個配角,沒有打擾任何人。
世界仿佛靜了,靜到我隻能聽到他的聲音伴著急促的呼吸:
「沈京姝,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這是他第一次喊我名字。
23
英國公夫人親自安排了廂房讓我更換潮濕的衣物,我這才有機會和她獨自相處,急忙說出我心中的疑慮,
「夫人,你不是失足落水的,是有人推,有人推的!」
我記得很清楚,正當我想嘗試趁她沒掉進水裡時拉住她,可有人推了我一把,力道很輕,不似男子。
她好似明白了什麼,緊皺著眉頭,面色凝重,
「今日多謝姝兒舍命相救,此事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她出去一趟,不知交代給下人什麼,再回來時,面容明顯多了幾分愁絲。
爹爹和娘親嚇得不輕,等我更衣出來後,拉著我的手就是不松。
宴席又恢復寧靜,心終於落到了地上,我安心地啃起了……白菜幫子。
修身自律了那麼久,不能被肉誘惑到。
直至日落黃昏,我都未見到春朝,若不是英國公夫人特來通傳找到了推我們入水的兇手,我怕是連上一世都蒙在鼓裡。
我應該笑,笑這天選女主,也逃不過愛恨嗔癡,逃不過七情六欲,逃不過不甘與痛苦。
24
英國公夫人是武將出身,自小就在軍營裡長大。
她什麼人沒殺過,什麼詭計沒見過,從我說出是被人推落水後,就起了疑心,這府中的人早就篩查過,絕不可能是國公府,那……便是外頭的。
她又查了管家參宴的名單,細問了隨從僕人,唯有我的丫鬟春朝不在我的身邊。
若是春朝長相普通或許也沒那麼顯眼,偏偏她貌比天仙,又穿著我賜她的衣裙,行走之間,很難讓人不注意到她。
找到她後,英國公夫人讓人翻了翻她腳下的鞋,果然上面沾著泥土。
我的丫鬟春朝就這樣,成了英國公府的犯人。
她不肯招,嘴硬得很,可她倔強又清冷的容顏並不會換取英國公夫人的好感,一塊烙鐵下去,衣裙散發出了燒焦的味道,皮肉沾著火花滋滋作響。
刑器都用盡了,她依舊挺立著望著門口,像是等待,等待什麼人。
25
宴席結束之後,我久久不能回神。
前世是英國公夫人落水,春朝救的,我在想,會不會前世,這也不過是她和裴鶴行的計謀,想要依靠英國公拿走我手中的籍契換取自由。
那……方逐塵呢?
我寫信交代裴玄肆,讓他一定要守在京都城門處,或許能夠救起這個鮮衣怒馬的大將軍。
我雖然嫉恨他殺了我全家,可他守護了一方黎明百姓,守護了和平,若是今世裴玄肆救了他,也能兩全其美。
五日了。
英國公夫人說,春朝依舊什麼都不肯招。
裴鶴行好似不認識春朝般,上朝,參政,甚至還有空來相府討好我的爹爹。
皇權之下的愛,竟是如此不堪一擊,破碎到風沒吹,就已經散了。
推國公夫人入水,等於是謀殺王公貴胄,若真是春朝,這一世我便不用去鬥了,可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或許這一切,也隻有春朝能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