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晃月餘,苦讀詩書,我總算到達先人所說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境界了。
娘親說我的腰身瘦了一圈,皮膚也變得光滑細膩。
這一月我鮮少出門,聽說京都的風言風語不少,有的說裴玄肆又逛了哪家的酒樓,有的說我嫁給裴玄肆隻是為了氣裴鶴行,我們也終將會和好。
娘親身體力行,每日為我授課講經,她看到我用功太甚,也含著淚囑咐:
「姝兒,娘親很開心能看到你懂得了內外兼修,可娘親和爹爹都希望你能夠健康快樂,你能有自己的選擇,你喜歡誰,想嫁給誰,娘親和爹爹都同意。
可娘親不希望你隻是為了氣一氣裴鶴行,別拿身體開玩笑。」
想想以前我為了害春朝,讓善良的娘親為我求了許多陰毒的法子,我也真是活該被毒死。
我拉著娘親的手再次寬慰:
「娘親曾說過,一個女子最好的裝飾便是德行,一個女子最好的行李是獨立。娘親,我隻是忽然明白了你說的道理,無關我心悅誰,嫁給誰。」
也是從書中我汲取了力量,我懂得未到結局,焉知生死。
五月初十的詩會,五月中旬英國公的壽宴,行宮藏嬌和搖鈴救傷,每一個轉折點,我都不會為了裴鶴行,再去奔向悲劇。
12
雲桃剛備好馬車後,春朝款款而來。
她面若寒冰,穿著一襲墨綠色長裙,看到我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姑娘變化好大……哦對,姑娘可還需詩詞?奴婢寫了好幾首,足以應對今日的詩會,定能奪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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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餘了,我想著法子支開她去後院伺候,不近我身,每日派雲桃監視她。
我朝律法嚴格,簽了奴契的下人若被苛待虐死,也將受到律法的制裁,雖有官官相護,可也在乎名望。
加上前世我都不曾將她放在眼裡,也隻在今世,才琢磨出了一切悲劇的轉向是從她偷穿我衣裙開始的。
雲桃說她現在守著花園採買的活,每日都會出門,跟了幾次,每次都跟丟。
重生還是遲了些,若是我能阻止她,讓她再修改修改腰身的尺寸,也就阻止了她偷穿我衣裙,也就阻止了她恰巧碰到太子,阻止他們的一見鐘情,或許,我也不用非得嫁給裴玄肆保我一家平安。
「春朝,你不用跟著我去詩會了,最近看你又瘦了些,還是在府中將養吧。」
「可是姑娘……您不是想讓太子懂您的心意嗎?奴婢累些也無妨。」
「春朝,你知道的,你比我美,我怕你搶我風頭。」
她終於萌生了笑意,遞給了我一張紙,
「那春朝便在家等姑娘,姑娘若想奪魁,便將這幾首詩詞背下即可。」
她淡定地離開,像一定有把握做成什麼事一樣。
我在馬車上翻開那張紙,笑的前俯後仰。
雲桃搞不清狀況,一邊催促車夫快點,一邊又問:
「姑娘到底笑什麼?」
「諾,藏尾詩,每一句詩的後面連成句,就是申時相約。」(下午三刻)
「這小賤蹄子!」
雲桃氣得抓耳撓腮:
「姑娘!奴婢實在看不慣她仗著自己美貌出眾就勾搭太子,將她發賣了出去也好,打死也罷!她不能搶姑娘的風頭!」
「傻丫頭。」我嘆了一口氣。
如果前世我早聽雲桃的話將她發賣出去該多好,可惜那時我自信地以為她不過是個卑賤的奴隸,不如留在身邊慢慢折磨。
現在太遲了。
想來裴鶴行已經和她幽會過多次了,怕是已經許下了海誓山盟,差遣暗衛保護了。
這樣也好,放任,捧殺,我也會。
撕碎了手中的紙,我笑道:
「還記得我交代給你的話嗎?」
雲桃狡黠一笑:
「記得呢,姑娘放心,我塞了一堆能說會道的丫鬟供著春朝,絕對讓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馬車緩緩行駛,我看著京都風景如舊,心神蕩漾。
古人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不知天選女主春朝,在被眾人追捧時,能否依舊保持初心。
13
風庭院集齊了天下才子,皇帝伯伯為了招納賢士,一年一度在這裡舉辦詩會,無論是千金小姐還是寒門貴子,都來者不拒。
過去為了贏得裴鶴行的另眼相看,我沒少參加詩會,背著春朝寫給我的詩詞,迷失在一句一句的吹捧中。
可今日,他們討論的話題都在於:
「沈京姝怎麼變瘦了?」
世人大抵都對豪門大家的趣事感興趣,我和裴玄肆能成為談資也不足為奇。
當今皇帝雖立了皇後,可誰都知他心中真正所愛的是裴鶴行的母親,是妃子,皇後不過是為了穩定朝綱不得已的聯姻。
皇後面容平凡普通,若沒有雍容華貴的衣著首飾襯託,真的會淹沒在人海裡。
可裴鶴行的母親,是從小和皇帝青梅竹馬長大的閨閣小姐,家室背景雖然比不上皇後的一半,隻是她勝在擁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以及不輸他人的才學。
裴鶴行長得極像他的母親,從生下來就備受矚目,一路升到太子。
而裴玄肆隻是政治聯姻下的產物,相貌平凡,又沒有帝王之才,好似就是為了襯託裴鶴行而生的一般。
我曾迷戀裴鶴行到覺得嫁給誰都是痛苦和將就,前世壓根都沒有注意過裴玄肆。
他一直待在昏暗的角落裡,唯有沾到裴鶴行的光,才想起還有他這麼一個人。
也因為我,他首次登上了談論的榜首。
14
思緒飄遠,不知什麼時候裴玄肆已經站在了我身邊。
他瞪著大眼看了我好幾遍,伸出手戳了戳我的酒窩,
「你不會是想我皇兄想的都變瘦了吧?」
連他也聽了不少的閑言碎語,想來皇帝伯伯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猶豫不決未下聘定親。
瘦了一圈後,妝容也化的簡單清冷,我不想再出什麼風頭,衣裙穿著京都內並不時興的清平調。
這是一個澄清流言的好機會,我拉住他的手,親昵地想要靠近他,
「玄肆,其實我早已對你情根深種,隻是覺得自己無才無德,貌也遜色便有些自卑,我是為了你甘願如此。」
語調平緩,笑容透著和熙的暖光,裴玄肆的耳朵尖悄悄染上了紅。
從未有人說喜歡他,也從未有人說一心想嫁給他。
一緊張就結巴,他臉紅著反駁:
「胡說,誰說你無才無德的,胖……胖一點多可愛,你別聽他們胡說。」
我順勢遞給他一個香包,上面繡著鴛鴦圖案,背面還用絲線勾勒出了一個「玄」字。
歪歪扭扭,蹩腳得很,我有些局促:
「我才剛和娘親學刺繡,本來想繡個肆字送給你,可筆劃太多了,我的技藝也不精湛,隻能給你繡個玄字,等我練練繡得更好了,再替換給你一個新的香包。」
他像接到了西域進供的寶貝似的,那雙大眼睛忽閃忽閃,
「玄字,也很好看。」
郎情妾意,言笑晏晏,當裴鶴行風塵僕僕趕來時,尤覺得這幅畫面十分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