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
他穿的還是出門時那件衣服,隻是臂彎處不知道什麼時候搭了一件女士外套。
我怔了。
我確信那件外套並不是我的。
而且我有一米七多,那ţű̂⁺件外套搭眼一看就很小,說是蘇時買給我的,也說不通。
我按捺住心中想要上去質問他的衝動,隻是默默跟在他身上。
就這樣我一路隨著蘇時來到一處病房前。
我在病房外面隔著玻璃看不清裡面那個女孩的面容。
蘇時身形高大也將她完全遮掩住,但能看出來那個女孩身材十分嬌小。
腦子裡亂作一團。
萬一是朋友呢?
我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然而下一秒蘇時卻親昵地揉了揉女孩的頭,然後將她抱在懷裡。
動作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我的指尖開始顫抖,我實在找不出解釋他們倆是清白的理由了。
蘇時的手機又響了,他起身朝門外走來,慌亂間我躲進了一旁的樓道裡。
Advertisement
「嗯,你在哪?」
「好,那你來樓道這邊吧,我在這裡等你。」
一改往日的溫柔,蘇時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情感。
「嘎吱——」
樓道的門被推開,我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還好我早就跑到了下面那一層去了。
「說吧,什麼事。」
尖酸的女聲響徹在樓道間:
「蘇時你搞什麼,不是說好一個月你就能讓溫昭籤了她那份自願放棄遺產的合同嗎?」
我瞬間如墜冰窟,因為聲音的主人我再熟悉不過,那充斥在我整個十八歲前的人生裡,宛如噩夢一般的聲音。
是溫欣。
「她警惕性太高了,這一個月了我還是沒能拿到她保險箱的密碼。」
蘇時聽著有些不耐煩,同樣溫欣也是話裡話外充斥著不耐煩:
「你當時不是告訴我你們設了個局,給她喂了什麼情蠱就能讓她愛上你嗎,到時候溫昭就會心甘情願聽你的,乖乖籤合同,現在怎麼搞的,蘇時,你耍我?」
「沒有耍你,溫昭她已經喜歡上我了,你再給我半個月行不行?」
「半個月?我告訴你不可能,頂多就是一個星期。不然……」
蘇時硬聲打斷溫欣的話:
「好,我知道了,我妹妹那邊的治療別給她斷了。」
後面他們聊了什麼我一個字沒聽。
因為耳邊巨大的嗡鳴聲使我聽不清。
渾身的血液在此刻仿佛逆流了一般,我隻覺著寒意從腳底升起,我的四肢發麻,眼前也有一些發黑,我扶著牆好一會才緩過來。
這時我才明白,不管是我和蘇淼淼的相遇,還是後面和蘇時的同居都是他們策劃好的。
這一個月以來的相處都是蘇時帶著目的的刻意偽裝。
而我的真心相待在此刻看起來像極了笑話。
7
渾渾噩噩之中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家的。
我就這麼坐在沙發上直到路燈漸熄,天光微亮。
屋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開鎖聲。
是蘇時回來了。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但現在跑回房間也來不及了,我隻得躺在沙發上裝睡。
腳步聲逐漸靠近,即使閉著眼,我也能感受到一團陰影在我面前停住了。
「唉。也不怕感冒了。」
蘇時微微嘆了口氣,將我打橫抱起回了臥室,而後又將我輕輕放在了床上,動作輕柔宛若在對待一個稀世珍寶。
他替我蓋好被子之後過了好久才離開,正當我準備睜開眼時,腳步聲又靠近了,我隻得再次裝睡。
這次蘇時還沒走近,我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薄荷香。
味道雖然很濃烈,但卻沒有讓我感到刺激,相反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從體內開始蔓延。
唇上傳來了溫熱的觸感,蘇時的聲音很輕:
「對不起。」
我的心裡莫名開始委屈。
鼻尖一酸,眼淚不禁順著我的臉頰滑落,暈染在枕頭上。
蘇時或許隻當我在做噩夢,他動作輕柔地拭去我眼角還來不及滴落的淚水。
我再也忍不住,睜開眼與他對視。
無視掉蘇時眼中的震驚,我手猛然用勁,利用慣性讓他倒在了床上,而後拽著他的領子吻了上去。
沉沉浮浮間我隻想著便瘋這一回吧,把情蠱解了我就徹底離開這裡。
或許是一夜沒睡,結束後蘇時很快就睡著了。
我輕輕往外挪,生怕吵醒他。
離開時我將那份股份自願放棄書籤了字放在了床頭最顯眼的位置。
然後我訂了最近飛瑞士的機票,在機場等待的時候我拉黑了所有蘇時還有蘇淼淼的聯系方式。
淚又不自覺地落下。
我以為我遇到了真正的友情和愛情,結果這一切都是他們編織好的一張巨大的網,他們以情為餌引誘我進去。
在他們眼裡我從來不是一個鮮活的人,而是一隻獵物,一隻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的獵物。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試圖不再想這一切。
看了下時間離登機還有四十分鍾,我起身去廁所,想再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然而剛走進廁所我便隱隱覺著有些不對勁。
廁所裡的味道明顯和上次我來的時候不一樣。
我試圖屏住呼吸往外走,但廁所的門卻被鎖住了。
昏迷前我隻看見了最後的廁所隔間的門被打開,裡面走出來了一個穿著保潔服戴著口罩的人。
8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在一輛正在行駛的面包車上。
我的手腳都被捆住喪失行動力能力,隻得試圖抬頭去打量四周,這才看到窗外一成不變的蜿蜒山路。
車上坐著兩個黑衣保鏢,副駕駛位坐著的則是溫欣。
見我醒了她也絲毫沒有避諱:
「醒得倒挺是時候的,我們正在商量你的死法呢,要不要參與一起討論啊?」
我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思考著逃跑的方法。
「溫欣,我已經籤了自願放棄股份的合同,你為什麼還是不想放過我?」
溫欣摘下墨鏡,鄙夷地看向我:
「我早就告訴過你一開始的時候自願放棄我不會為難你,可誰讓你犟呢?非要跟我對著幹,還得我花重金找人配合著演戲。」
說到這,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一樣:
「還搞得我被騙了,那倆根本就是個騙子,一早打電話給我說什麼不幹了。
「呸。
「你一開始要是就乖乖聽話,還能害我被騙,還浪費那麼多時間和錢嗎?現在就是讓你知道和我溫欣對著幹的下場。」
溫欣朝我身上狠狠啐了一口才接著得意地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跑不掉的,這裡荒郊野嶺的,我隨便把你埋路邊,這輩子應該都不會有人能找到你的。
「而且你也沒爹沒媽的,連個親人都沒有,身為小三的女兒也沒人想和你交朋友,人緣那麼差,失蹤了也不會有人報案。」
她拍了拍手,車子穩穩停在了路邊。
我被她按著手沾著印泥在合同上畫了押,隨後便像一塊破布一樣被丟在地上。
溫欣拿紙巾細細擦著她的手,仿佛剛剛碰到了一塊滿是細菌的垃圾。
擦完,她將紙巾丟在我的身上,指揮著身邊的保鏢道:
「這玩意兒長的像她那狐媚子媽,還是有幾分姿色的,賞給你們了,玩完可別留活口,一會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就行。」
迷藥的藥勁還沒過,我的眼前陣陣發黑,身上也提不起一點力氣,想跑也跑不了。
或許今天我真的要交代在這了。
我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銳利的女聲響起,溫欣的尖叫仿佛要把人的耳膜刺穿。
緊接著是一道道「嘶嘶」的聲音。
我睜開眼來便看到數不清的蛇蟲正在朝這裡聚集。
「哪來那麼多的蛇,快、快趕走啊。」溫欣的聲音顫抖著。
但是這些蛇蟲都宛如有思想一樣,即使被火燒被棍驅趕還是依舊朝著溫欣他們一行人的方向前進。
一個保鏢最先被石頭絆倒,地上爬行的蛇蟲瞬間撲到了他的身上。
一番撕咬啃食後,原本還在吶喊反抗的保鏢,此刻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溫欣手中舉著火把țū́ₔ步步後退,直到被逼到懸崖邊上沒了退路後才停下步伐。
離她最近的蛇最先跳了起來朝她身上纏去,緊隨著後面的也開始模仿。
即使溫欣有防身的東西,但很快也沒了用,蛇蟲的數量太過龐大,沒過多久她便被淹沒在蛇潮中。
在一陣曲調怪異的笛聲後,蛇蟲才慢慢散去。
這時我已經恢復了點力氣, 睜眼看來人, 是蘇時。
他將我抱起,然後冷冷看向躺在地上被蛇蟲啃食得不成樣子,但還尚存有一絲氣息的溫欣,輕飄飄道:
「傻, 把我蠱蟲罐子收了有什麼用, 我們苗疆又不是隻會蠱。」
9
被蘇時抱在懷裡, 路上我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我已經躺回了自ťű₎己家的床上。
見我醒了蘇時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昭昭,你醒了。」
我偏過頭去不願和他說話。
雖然最後是他救了我, 但是他對我的欺騙真真實實存在過的。
「溫昭姐姐,對不起。」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少女慘白著一張臉,眼眶深深凹陷,嘴唇蒼白毫無血色, 一副虛弱的模樣。
雖然我不認識這張臉,但是這個聲音我卻不能再熟悉了——
是和我打了半個月遊戲的蘇淼淼。
「對不起, 溫昭姐姐, 哥哥也是為了救我,我有先天性心髒病, 再找不到合適的心髒就活不了多久了,溫家找到我們時許諾了會救我,所以哥哥才會答應他們的。」
「……」
我沉默著不作回應。
「昭昭,我從來沒有想過害你,其實所謂的情蠱是我用來騙溫家的幌子,我知道情蠱對身體的傷害有多大, 所以一開始給你吃的也隻是用作障眼法的藥丸,平時會覺著燥熱, 發作時會覺著胸口痛,但隻要聞到我身上的薄荷味道便會立刻緩解,對你的身體並沒有一點害處。
「再後面和你相處我是真真實實地喜歡上了你, 那天晚上妹妹的情況惡化, 溫欣也給我下了最後的通牒後, 可我不想再騙你, 所以我和淼淼商量後決定不再配合溫家演戲,回來後你聞到的強烈薄荷香便是解藥, 我本想第二天醒來就告訴你事情的真相的,但我卻發現你已經走了。
「我知道你討厭欺騙,但我真的不想和你就這麼錯過……」
蘇時看向我, 目光真誠, 小心翼翼地懇求:
「所以,昭昭,你還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像是怕我有壓力一樣, 蘇時又連忙補充道:
「沒關系,你不原諒我也沒關系, 因為我一開始確實抱著目的接近你, 你就算討厭我那也是我應得的。」
「……」
我沉默著看向蘇時。
他因為我審視的目光變得更加緊張,我能明顯感受到他愈發急促的呼吸聲。
屋外的日頭正好,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照亮了屋內所有陰暗的角落。
「重新認識吧。」
我輕哼一聲又補充道:「就這一次機會。」
「你好!第一次見面, 我是蘇時。」
「溫昭。」
屋外蘇淼淼的手機響起,接通後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蘇淼淼小姐嗎?這兩天就可以準備手術了,醫院找到合適的心髒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