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有些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徐露她一直不就是那樣的人麼,什麼都想搶你的,以前隻是我們同學,一直惦記著我哥,我都知道,我隻是沒想到,我哥居然真的會……我要是知道我哥這麼渣,一定不會介紹你們認識了,可是,你太喜歡我哥了。」
原來是這樣。
她喜歡我的東西,所以要搶走。
但也得看是不是我珍愛的東西。
周年,她把他搶走了,我也隻會感謝她,讓我看清這個男人真正的面目。
回到家裡,剛開門,飄來的是一股難得的煙火氣息。
看著周年圍著圍裙在廚房炒菜的樣子,我有一瞬間的愣怔。
這個畫面太陌生了,不管是失憶後還是失憶前,我都很確定沒有見過這一幕。
聽見動靜,他回頭望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的是得意的笑容:
「你承認吧,你離不開我。」
找回了那麼些許的回憶,看著他時,忽然就沒有了那種置身事外的態度。
雖然,我不知道他在倨傲什麼。
原本,松動的內心有了些許的柔軟,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如同冷水從頭潑下。
「如果你想留在我身邊的話,」他意味深長地打量我一眼,「就像你最開始那樣,乖巧一點,不必要的個性不必要凸顯。」
看著他慢慢端出來的菜餚,我忽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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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巴掌過後的那顆糖。
我在他眼裡廉價到隻值一頓晚餐。
我拉開椅子坐下,很認真地看著他:
「周年,我不愛你了。」
我相信,他能感覺到我的堅定和真摯。
不過,他相不相信也無關緊要了。
正是因為想起了那麼多美好的過去,所以,我更厭惡現在的腌臜。
我去了房間,一邊收拾東西,開著門,一邊朝著外面說道:「你的公司,好像是我們一起創辦的,不過沒關系,我不需要,給你吧,至於這間房子也給你,還有一套一環內的,給我。」
他的臉色很難看,難看到整個房間的氣壓都強了不少。
他坐在那裡,死死地盯著我。
收拾好了東西,我出了門。
8.
靠著這些天搜集到的信息,我輕而易舉地去了另外一套房子。
我開始發簡歷,我想要重新再活一輩子。
我發現,我大學的時候學的是設計。
我家裡條件不錯,從小爸媽的教育也好,高考的時候考入了重本。
後來,在大學畢業以後,我其實找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隻要努力,未來的發展空間很大。
可是,為了周年,我好像放棄了成為設計師的夢想,一直在他背後幫扶。
那時候,我似乎從沒想過什麼未來,Ṱú₀我堅定地以為,有他就是未來。
可現在才知道,我太蠢了,蠢到居然想要把自己的人生交給另一個人來主宰。
所以,我要離婚,要重新開始,要再次走入社會。
畢竟,除了周沁淼,我好像沒有了其他朋友。
我發了信息給周年,約好了時間。
第二天大早,我就去了民政局。
離婚證到手的時候,周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其實到現在,我都覺得他是一個很糾結的人,讓我看不清的人。
他不喜歡我,他已經有了新歡,幹什麼還要做出這樣的姿態。
好像,他有多不希望離婚。
難道,他就喜歡這種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刺激?
出了門,我在門口看到了他手機屏保上的女人。
徐露化著淡淡的純欲妝容,身著淺藍色的上衣和潔白的百褶裙。
笑眯眯地盯著我,走到周年的旁邊,自然而然地挽著他的手臂,示威一般挑眉勾唇。
看著她弱柳扶風般靠在周年的肩頭,如菟絲花般雨露滴打便會搖搖欲墜的嬌柔,我的腦海中飛速地閃爍過了什麼。
太快了,我根本捕捉不到。
她的視線從上到下,把我掃了個幹幹淨淨,最後跟每個「勝利者」一般發出驕傲的宣言:
「你真失憶了啊,不過失憶了也好,就不必每天自卑了,畢竟,和一個自己配不上的人在一起,是很辛苦的。」
很多話,沒有了再說的必要。
雖然於我而言,周年如今已經可有可無,可是在她眼裡,我隻是個「失敗者」。
我任何的辯駁Ṱũ̂ₓ,都好像一種蒼白無力的反抗。
我朝她笑了笑:
「祝你們幸福。」
這樣輕松的笑容,卻好像刺痛了周年的雙眼。
他的表情愈發陰沉,甚至,在我離開的時候,他居然上來扯住我的衣袖。
他質問的語氣還是和以前一樣:
「你就這麼高興?」
我為什麼不高興?
擺脫了過去,迎來了新生。
值得高興啊。
「對啊。」
他冷冷地盯著我,一直到旁邊的徐露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開了車門,猛然甩上。
巨大的動響過後,車子油門轟大,激起滿地的塵埃。
兩個人走了。
而我卻覺得無比清淨。
看著手中的離婚證書,我的胸口悶悶的。
但是我相信,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9.
在家等待簡歷結果的時候,我又接到了大樹的電話。
他在那邊急切地叫著一聲聲「姐姐」。
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我才知道阿姨的檢查結果很不好。
臨床診斷:惡性腫瘤晚期——胃癌。
以前,我也見過阿姨肚子疼的情景,她頭冒冷汗,滿臉慘白。
問她怎麼了,又咬著牙不說。
後來忍不住了,就自己買點止疼藥,不疼了便樂呵呵一笑:「我這老毛病了,用不著去醫院,多貴啊!止疼藥一吃就好了!」
所以,一直耽誤到現在,已經是晚期了。
醫生的診室裡,大樹垂著頭一言不發。
醫生皺著眉頭看單子,最後攤開雙手:「很遺憾,這種情況的治愈可能幾乎為零。」
後面,醫生說了一大堆,核心的意Ṭũ̂⁵思就是:與其浪費錢在醫院讓病人受罪,最後還得不到好的結果,還不如多帶著老人出去走走,看看這個世界,感受一下餘生。
大樹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絕望的眼神讓我有些窒息。
大樹很小的時候,他父親就離開了。
阿姨一個人把他拉扯大,那個村子雖然不貧窮,但他患上了輕微的自閉症,吃藥也要用去好多錢。
阿姨很省錢。
所以到現在,她還沒好好地感受過這個世界。
我想安慰一下大樹,可是伸出的手卻僵硬在半空中。
我嘆了聲氣,靜靜地坐在他旁邊。
一個字不說,是我能給他最大的溫柔。
良久,他紅著眼睛抬頭:「姐姐,謝謝你。」
他的內心遠比我想象的要強大。
他說,他知道每個人總會去另一個世界,他能做的不多,隻能盡量讓她在這個世界裡留下一些值得的回憶。
「我不想媽媽去了另一個世界,會忘了我。」
我看著他,雙眼一陣朦朧。
我們約定了,帶阿姨去廣西旅遊。
桂林壕塘的湖畔,古色古香的小亭裡,鳥語花香中,我們拿著新買的紙張和顏料,在畫板上鋪開。
撲面而來的清新微風中,我看到他滿眼光芒地看著大好山河風景,一筆一畫地塗抹著心中的世界。
大樹在畫畫方面真的很有天賦,無論是色彩搭配還是整體構圖,都比很多受過專業培訓的人看起來更加舒服。
不同的色彩匯聚在一起,卻形成了相同的意境。
「大樹,你很喜歡畫畫對嗎,過幾天,我帶個老師跟你見面,教你畫畫,願意嗎?」
他驚訝地看著我,有些激動,所以說話磕磕絆絆:
「真的嗎?」
我點頭:「當然是真的。」
阿姨始終望著前方平靜的湖面,看著白雲和青山交替的倒影,她微笑著。
這樣靜謐舒適的氣氛裡,卻擠進來了越來越多的遊客。
他們紛紛看著大樹的畫作,豎起大拇指:
「畫得真好看啊,雖然我不懂畫,但是這顏色看起來賞心悅目的,一定學了恨久了吧?」
「太漂亮了,我家兒子學了幾年,竟然還不如你一半!」
眾人的誇贊中,大樹紅了臉。
他低著頭,我能看見他嘴角的笑容。
忽然,他從背著的包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幅卷起來的畫,放在我手中,滿臉期待地看著我:
「姐姐,這個,我的謝禮。」
我展開一看,夕陽下,女孩似微醺般帶著粉色的雙頰輕柔地泛起微笑,一雙朦朧竟然帶著清澈的眼眸緩緩看向遠方。
這是我掉下懸崖後的十幾天,那時候的我一邊由衷地愛著那個秀麗的小山村,一邊又為過去的自己迷茫。
我沒想到,他竟然能畫得如此精妙。
「謝謝你。」
我說過了,我隻有周沁淼一個朋友,她帶給了我很多的溫暖。
但也僅僅是她。
現在,我遇到了另一個願意花費時間帶給我快樂,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你值得」的人……
我真的很感動。
他笑起來有些腼腆,低著頭,語氣裡全是溫柔:
「是我謝謝你。」
盡情享受著大自然的風光,漸漸地,天色越來越暗。
幾束夕陽灑在我們臉上,遊客也漸漸散了,大樹收起了他的畫板,剛站起來,我的手機鈴聲響了。
打開後,是周沁淼打過來的視頻電話。
「喂,安安,你在哪裡啊?我哥都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是隨口一提,還是受人所託,總之,我自動忽略了後半句話。
「我在桂林呢,這邊風景好美,下次我們再一起過來。」
我將手機後置攝像頭打開,幾朵飛霞燦爛地鑲嵌在半邊天空,嫣紅的光映射在湖面上,閃動著粼粼波光。
她愣了一秒,笑了笑:「那你玩得開心啊。」
與她的笑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位被她稱為「生病」的哥哥周年。
他的臉色很難看,隻能說,我每次看到他,幾乎都是一成不變的陰沉。
就好像,我們婚姻破碎,是因為我婚內出軌,而不是他。
如此讓人愜意的風景,我不想被他破壞了興致。
在跟周沁淼道別後,我掛斷了電話。
10.
不隻是廣西,我們還去了雲南和海南。
各種不同風光的景色,我們都一起領悟了一遍。
後來,阿姨離開的那天,將他的手放在我掌心,眼裡蓄滿了淚水:
「姑娘,阿姨這輩子沒求過人,就這一件事,麻煩你,大樹是個好孩子,能不能幫我看著點他?不需要費心,時常打個電話就好。」
我答應了。
阿姨閉上了眼睛,嘴角卻帶著微笑。
她靜靜地躺在那裡,仿佛去了美好的世界。
大樹在房間裡守著阿姨,一直到天明。
他推開那扇門,眼眶下陷,少年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他緊抓住我的手,沒有光彩的眼睛看著我時,又開始閃動:
「姐姐,我在這世界上,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我說好:
「我一定會照顧你。」
我的餘額還有不少,供大樹去讀書完全沒有問題。
我在城區找了個不錯的學校,讓他搬到我家來住。
他開學的那天,我也收獲了好消息——簡歷不是石沉大海,有家不錯的公司給我拋來了橄欖枝。
我進入了新公司,很多東西雖然已經不再適應了,但我在努力。
就在我做出了第一個單子的那天下午,我激動地打電話,想要讓大樹晚上陪我去慶祝慶祝。
可是電話還沒撥出去,周年就出現在了我面前。
他伸出手按掉我的電話,抿著唇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