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問他。
23
「周時京，你是怎麼知道我會做蛋糕的。」
「我們以前認識嗎？」
知道這件事的，似乎隻有姐姐和爸爸。
我和周時京剛認識不久，他卻一清二楚。
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籠罩了我。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我遺忘在記憶的深處，蠢蠢欲動，想要破土而出。
他有些無奈地笑笑。
「小尾巴，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24
他唇齒之間的那個昵稱，像是輕輕扣在我心上。
明明有些熟悉。
我很努力地去想，但怎麼都記不起來。
「他們說我摔壞了腦子，也忘了很多事，我不記得了。」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周時京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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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生將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
「沒關系。」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來。」
他站直了身體，顯得格外鄭重：
「俞聲聲，我想有件事情你該知道。」
「那天，周辭說的話，有些是對的。」
「幫你離婚，一是因為你不快樂，二是因為，我對你的確有別的心思。」
我困惑地看著周時京。
「因為，我喜歡你。」
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小心又謹慎。
25
「我也喜歡你。」
——我很快回答。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
「我對你的喜歡，和對朋友的喜歡不一樣。」
「對朋友的喜歡可以分給很多人，可你在我這裡隻有獨一份。」
「我想和你結婚，想陪在你身邊，直到過完這一生。」
周時京語氣誠懇。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人嗎？」
「我想聽見的人，一直都是你。」
「俞聲聲，你可以喜歡噗噗，也可以喜歡蛋糕，但你願意把那些喜歡，再多分給我一點嗎？」
我隱隱察覺到，周時京說的這些，就是那天周辭想要表達的「愛」
但我不知道。
對周時京的「喜歡」，和對噗噗的「喜歡」有什麼區別。
和他對我一樣，也是獨一份的嗎？
我苦惱地抓了抓頭發。
26
這個問題真復雜。
晚上我怎麼也睡不著，總覺得有什麼事沒想明白。
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腦海裡一直冒出周時京的臉，還有他白天對我說那些話的時候，很認真的模樣。
「嗚嗚嗚，好難。」
我翻身，想跟噗噗求抱抱，結果手臂撲了個空。
我一骨碌坐起來。
噗噗呢？
怎麼不見了？
27
我急忙跑出門，詢問管家阿姨。
她支支吾吾，說好像在花園裡看見了。
噗噗怎麼會在花園裡？
我的心裡直發慌。
拿出手機，想給周時京打電話，但是管家制止了我。
「周先生這會兒在主宅，老爺剛剛把他找過去了，太太，您最好不要打擾他們。」
主宅和我所在的輔宅距離很遠。
我隻好向管家求助：
「那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外面很黑，我不太認路。」
管家阿姨微微側開臉，不再看我：
「太太，我一會兒也有事要忙，我隻能把你送到大門。」
後來，我才明白，當時管家阿姨為什麼會那麼奇怪。
因為我趕到花園的時候，周辭就站在昏暗的路燈下，笑得像一隻鬼魅。
他問我：
「俞聲聲，你在找它嗎？」
周辭把手從身後抽出來，緩緩展開。
他的手心正放著兩隻黑色的紐扣。
我認出來了。
——那是噗噗的眼睛。
28
「嘀嗒嘀嗒——」
耳邊是水滴的聲音。
眼前卻是無邊的黑暗。
手和腳全都動彈不得，我才意識到，我好像整個人都被綁在了椅子上。
「唔！」
發不出聲音。
就連嘴裡也被堵住了。
黑暗中，傳來了周辭的聲音：
「俞聲聲，我沒想走到這一步，這都是你們逼我的。」
「那個雜種心機深沉，鬥了這麼多年，居然暗算我，現在又要掌了周家的權！」
「還有你姐......我可是她的初戀！她竟然因為我失勢就把我甩了。」
他冷笑。
「我娶你，也不過是為了惡心你們俞家罷了。」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你也不無辜。」
「如果你同意不離婚，願意做我威脅周時京的底牌，沒準我還能對你好點。」
「可是現在，你的下半生很有可能就在這個地下室裡度過了。」
他忽然按下開光，刺眼的慘白燈光瞬間點亮。
我看到，周辭的手掐住噗噗的脖子。
而噗噗......隻剩下一顆孤零零的熊頭。
下半個身子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我仿佛肝膽俱裂，渾身止不住顫抖。
眼睛死死地看著噗噗。
「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當年你根本就不是摔下樓梯，而是掉進水裡。」
「是那個瘋狗跳進湖裡，一直找你，等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不省人事了。」
「你高燒不退，燒壞了腦子。」
「可周時京就沒那麼幸運了。」
「他那時候隻是被關在地下室的私生子，沒人會去浪費資源救治他。所以他在這裡高燒三天，損傷了右耳的聽力。」
「他變成聾子，就是因為你啊，俞聲聲。」
29
周辭的話讓我的頭好痛，仿佛有針刺進太陽穴一樣，激起一陣一陣地顫慄。
我痛苦地嗚咽，滿臉都是淚水。
他一把扯開了我嘴裡的布料，愈發得意：
「你就安心待在這裡吧，做個名義上的『周太太』反正你出去了也是丟人，留在這裡，我更能威脅周時京一輩子。」
「我拿給周時京一份協議。隻要他籤了，周家就會重新回到我手上。」
「你說，周時京會願意為了你放棄現在的一切嗎？」
30
從那天見到周辭之後，我就沒有再看到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仍然身處於黑暗的地下室中。
試了很多辦法逃離或是呼救，但周辭給我套上镣銬，我幾乎失去了行動上的自由。
能做的，似乎隻有跟噗噗聊天。
然後，不斷告訴自己，要撐下去。
我摟著隻剩下頭的噗噗，嗓音沙啞地說：
「噗噗，你放心，周時京那麼聰明，一定會找到我們。」
「他會重新治好你的。」
在黑暗中，我摸索著噗噗光禿禿的臉頰，心裡疼得揪成一團。
可是噗噗沒有眼睛了，以後要怎麼看見呢？
地下室的門忽然被人拉開。
我驚喜地朝著門口看去。
——是周時京嗎？
可惜。
還是周辭。
31
周辭心情特別好。
進來的時候，他甚至忘了關門。
周辭說：
「俞聲聲，你可真棒。」
「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有用。」
「周時京真的籤了放棄股權的合同，他找你找得快瘋了。」
我垂下頭。
周辭的手指伸過來，觸碰我的臉，引得我一陣反胃，皺著眉推開他。
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把臉轉回去。
周辭惋惜地感嘆：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籤好了，你恐怕要在地下室看著我娶別人了。」
「我會風光地迎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周太太，比你和你那姐姐強百倍千倍。」
他笑了笑。
還沒等說話，周辭的身後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誰允許你用那隻髒手碰她的？」
32
所有驚慌與不安的心情，似乎都在看見周時京那張臉的時候，塵埃落定。
我想朝他奔去。
可腳上的镣銬把我困在原地，哗哗作響。
周辭緩緩轉過身，看見周時京和他身後那群黑色西裝的男人，臉上終於布滿恐懼。
「你們怎麼敢私闖我的地盤！」
周時京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大步向我走來。
他把我圈進懷裡，聲音有些顫抖：
「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幾天我的人一直在暗中跟著他，直到今天籤了那份合同，他才放松警惕回到這裡。」
「俞聲聲，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我把頭埋在周時京的胸口。
耳邊就是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驅散我所有恐懼和陰霾。
周時京嗓音沙啞，下巴的胡子也有點扎人：
「這次捉迷藏的時間久了點，不會再有下次了。」
「不要怕，我帶你回家。」
我止住眼淚，也抱緊了周時京，感受著他懷抱裡真實存在的溫暖。
那一瞬間，我似乎有些明白，對周時京的喜歡，和對噗噗的喜歡有什麼不同。
被困在黑暗中，會因為想起那個人而生出無限勇氣，在他的懷抱裡，哪怕是天塌下來也不會再害怕。
是周時京支撐著我，讓我成為更好的人。
也讓我無條件相信自己值得被愛。
這一次，我無比堅定地回答：
「好。」
「帶我回家吧。」
謝謝你喜歡我。
我也很喜歡你，周時京。
——我在心裡悄悄說。
結局
這陣子，京圈最轟動的新聞莫過於周家兩個兒子的內鬥。
誰都知道，周辭除了出身好，其他地方一無是處。
尤其是行事風格，特別髒。
早有傳言稱，他為了早點拿到實權，給周家老爺子下藥，而周老爺子暗中一直在調查他。
結果最近不知道周辭抽了什麼風，居然對自己的新婚妻子下手了。
他那新婚妻子，不是別人。
正是俞家的二小姐，也是周家另一個兒子的心上人。
那個從小像狗一樣苟延殘喘的私生子，隱忍多年，卻成了最後的贏家。
周時京不僅拿回了股權，更是親手把周辭和管家送進了監獄。
據說抬進去的時候，人已經不成樣了。
聽到這裡，鍾觀棋很詫異。
「你就這麼放過周辭了？這不太像你。」
周時京抿了口茶水，神色淡淡：
「那天從地下室接走俞聲聲之後，簡單處理了一下。」
周時京摩挲著茶杯的邊緣。
「十根指骨粉碎性骨折，外加全身骨折。」
「留他一條命進局子，我已經很寬容了。」
鍾觀棋挑眉：
「你女朋友不知道吧。」
周時京搖搖頭：「當然不知道，你可別給我說漏了。」
「那然後呢？我要聽後續。」
「然後，你就該來喝我的喜酒了。」
周時京拿出請帖，遞給鍾觀棋，露出淺淺的笑意。
話裡有忍不住的嘚瑟。
「我要和俞聲聲結婚了。」
那個叫鍾觀棋的男人耳朵上戴著助聽器，面上冷笑，並沒有要接過去的意思。
「我不去。」
「我孤家寡人，看不得你們成雙成對的。」
「你結婚了，老紀也結婚了。以後少聯系吧，和你們已婚男玩不到一起去。」
他們相識於香港的養和醫院，通俗點說......就是病友。
兩個耳朵不好的人，脾氣秉性卻格外相投。
周時京不再和鍾觀棋墨跡，他抬腕看了看表：
「不早了，我先走了，該幫她關店了。」
去見俞聲聲的一路，周時京回想著他們的初識。
那時候他過得並不好，人人都戳他脊梁骨，喊他小三的兒子，周辭擁有絕對的權利，對他呼來喝去，動不動就丟進地下室懲罰。
所以，周時京成了一個孤僻的少年。
可偏偏在學校有個小尾巴，總喜歡跟著他。
那個少女叫俞聲聲，有一雙很圓的眼睛, 笑起來的時候很甜，學習成績也很好。
看他臉上有傷, 就偷偷把醫藥箱帶到學校來，給他帶早飯，還幫他抄筆記。
「別怕, 我護著你。」
周時京嘲諷她是自己的小尾巴，還對她甩冷臉，但怎麼都嚇不走她。
某一天，他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她了。
周時京開始在意自己私生子的身份, 在意自己凌亂的頭發, 在意自己和她相差甚遠的成績。
或許, 喜歡一個人，自卑就如影隨形。
周時京第一次有了想好好生活的勇氣。
他努力學習，希望能得到一個和她表白的機會。
這個時候，意外發生了。
她忘了很多事, 也忘記了他。
醫生說，最好不要直接告知往事, 避免直接性的刺激，讓病人自己慢慢想起來更好。
沒關系。
無論她什麼樣, 都是他的小尾巴。
這次, 換他來保護她。
從那以後, 周時京像變了個人似的。
上進、野心勃勃，本就陰鬱的性格, 有了能力的加持，變得更加狠戾。
周老爺子意識到這個兒子的可塑性, 開始改為栽培他。
不僅把他送出去讀書，還送去香港治療耳朵。
這一走就是好多年。
周時京想，等他回來就去俞家娶她。
可他差點就錯過她了。
如果這一生沒有遇見俞聲聲會怎麼樣呢？
大概是永遠躺在爛泥裡，過著渾渾噩噩的人生吧。
車停在了蛋糕店的門口。
2
「（這」看著正在和客人聊天的俞聲聲, 忽然心頭有些酸澀。
幸好，這才是故事的結局。
周時京走進了裡。
他看見櫃臺上的噗噗。
現在的噗噗換上了新眼睛，也縫合了新的身體，似乎比之前更胖了些，還有大大的笑臉。
「哇，你的帥男朋友又來接你下班啦！」
客人調侃著, 俞聲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是男朋友呢。」
周時京很耐心地糾正：
「我是她的未婚夫。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到時候店裡的蛋糕會搞活動, 一定要記得來。」
客人點頭。
「這裡的蛋糕這麼好吃, 不搞活動我也會一直來的。」
俞聲聲那雙漂亮的眼睛笑成了小月亮。
等到客人離開，周時京終於迫不及待地低下頭, 在俞聲聲的唇上親了一下。
哦，是誰的寶貝這麼好親。
原來是他的。
周時京的心底生出萬千滿足，仿佛全世界簇擁，也抵不過這樣的一刻。
「我想你了, 周時京。」
俞聲聲抱著他的手臂, 小聲說。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回答她：
「我也想你，小尾巴。」
「那你有更想我一點嗎？」
她問。
「嗯。」
周時京的手託住她的後頸，輕輕閉上眼, 更深地吻著，堵住俞聲聲剩下的話。
何止是更想念呢？
這餘生的忠誠與沉溺，就是他的全部回答。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