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晚上九點鍾,我哥終於打來了電話。
像個幽怨的寡夫:“唐元元,你該回家了。”
這次溫景初堅定地跟我哥站在同一個戰線,把我送到了家樓下。
一連幾次都是這樣,我忍不住又去找了許微微。
“他是忍者?”許微微一臉嘆為觀止。
“恕我直言,你要不要試試霸王硬上弓?”
我想了想,“行。”
七月下一個雨夜,我抱著電話,跟他說:“哥哥,我害怕。”
轉眼,溫景初帶著一身水汽,出現在我家門口。
他肩頭淋湿了,站在看門,看見我穿著吊帶睡衣,遲疑了。
仿佛我家是吃人的盤絲洞。
他進了家門,從沙發上拽了塊毛巾毯,給我披上,“天冷,多穿點。”
說完脫掉大衣,去換拖鞋。
我聽著後面窸窸窣窣的動靜,一回頭,瞬間被躺倒似的捂住臉。
溫景初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是想玩嗎?我陪你,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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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老古董,會嗎?”
他嗤笑一聲,“唐元元,你對老古董的定義,失之偏頗。我可不是什麼老古董,隻是怕嚇著你。”
他慢條斯理地摘下手表,摘掉眼鏡,輕聲說:“你想怎麼玩,我都可以滿足。”
窗外的雨滴盡情地敲打著窗戶。
這一次,是疾風驟雨。
密集的雨點強勢地擠入狹窄的窗縫,叫囂著要將其撕裂。
我掙扎著,在雨水的澆灌中起起伏伏。
幾度失聲。
溫景初低聲呢喃,近乎偏執,“唐元元,你再也沒有選擇了,隻有我,隻能是我。”
13 尾聲
唐元元結婚那天,唐以辰失控,碰碎了酒店門口的花瓶。
不止一個服務員聽見他神叨叨的,魂不守舍:
“那個變態娶了我妹妹……我真該死啊……我真該死了,早知道我就不該答應他!”
許微微給了他個大逼兜,“你正常點,都快當爸的人了,要穩重。”
唐以辰和溫景初的恩怨,其實並不是因為她妹給溫景初送飯。
而是源自一節體育課。
十幾年前,三中和實驗中學還是連在一起的。
中間隻隔了稀疏的灌木叢。
那天,唐以辰看見溫景初撿起一條掉在地上的皮圈,揣進自己的兜裡。
當年唐家家境殷實,那種頭花是姨媽從國外帶回來,給元元的。
唐以辰立刻就認出了頭花的主人。
他無法忍受別人覬覦自己的妹妹,上前索要。
溫景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沒看到。”
從此,他在唐以辰心裡,就成了變態。
再後來,溫景初總是出現元元周身不遠的地方,他理所當然地以為溫景初要對她圖謀不軌。因此隔三差五找他的麻煩。
結婚典禮上,溫景初看熱鬧不嫌事大,在司儀的催促下,喊了唐以辰一句“哥。”
唐以辰回家,三天沒有吃下飯。
逢人就吐槽,他的仇人成了自己的妹夫。
溫景初跟父母關系不好,姑媽更不可能來,所以這天以唐家的親戚為主。
溫景初怕元元累著,讓她坐著吃飯,自己去敬酒。
唐家的親戚朋友也寵愛元元,鐵了心把他灌醉。
等她吃個昏昏欲睡,被表姐妹們送回酒店房間,溫景初也回來了。
迷迷糊糊間,元元感覺有人在摸自己。
她翻了個身,認出了溫景初,哼哼唧唧地,像小貓撒嬌:“你回來了。”
溫景初身上酒氣很重,在離她一段距離的地上坐下來,“睡吧。”
“你不睡嗎?”
“我看著你睡。”
他是真的醉了,語速都慢下來了。
唐元元從床上爬起來,像小狗一樣,跪趴在床沿上,剛好可以和他平視。
“你為什麼不睡呀?”
溫景初眼神溫柔,“沒多少時間的。等我睡醒,一切又回到原點了。”
他不敢睡。
過量的酒精麻痺了他的感知,甚至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你喝醉了,溫景初,這不是做夢。”
元元笑著掐了掐他的腮,“疼的話,就不是。”
“不好說。”
“你怎麼知道的?”
溫景初沉默了會,“因為我夢見過很多次。無論痛不痛,都是在做夢。”
他摸著元元的臉,眷戀又不舍:
“元元,我好想得到你。”
這些是他在夢裡才敢說的話。
元元心裡有些酸澀。
一個人生差點被父母毀掉的人,一路走來,能有今天,是多麼的不容易。
她捧著他的手,“現在你得到了。”
“嗯。”他將頭枕在元元的手上,“得到了,希望夢不要醒。”
他蹙著眉,顯得有些不安。
原來他的噩夢是這樣的。
唐元元想了會兒,使勁拍拍他的肩膀,“溫景初!”
“嗯?”
他重新睜開朦朧的醉眼,又開始摸她的臉,似乎成了一種本能。
元元笑盈盈地說:“咱們還沒數紅包呢。”
“紅包?”
他眼底閃過一絲迷茫。
“對呀,咱們數到天亮,我一直在,你不要擔心。”
隻有將夢境與現實的結界打破,噩夢才會徹底消失。
溫景初被這個提議打動了,坐直了身體。
元元抽一張,他就數一張。
從小到大,他拿過的奧數冠軍數不勝數,今晚卻怎麼都算不明白。
五千三加八百,要算一分鍾,還是錯的。
每次算錯,元元就把錢拿走,重新來。
不知道數了多少次,窗外的光線漸漸亮起。
溫景初在五千三加八百的檻上,終於算對,報出了六千一。
他盯著手裡的錢,眼神趨於清明。
那一刻,窗外的一縷光線照進來,點亮了他的瞳孔。
酒醒了。
夢也醒了。
他的眼睛裡,是新婚妻子明媚的笑臉。
像一束燦爛的流光,一下子砸落心頭。
他期盼了很久的夢,終於成為現實。
溫景初望著她,說:“元元,我好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