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席間所有人神色怔然。
隻有長公主,饒有興致地看了我許多眼。
皇帝問:「你這話是何意?」
皇後也不滿道:「莫非當初是欺君?」
當時周令嬌出生,她親自送去玉鐲。
沸沸揚揚,鬧出好大動靜。
若周令嬌不是,那豈不鬧笑話?
但我爹哪還顧得上皇後的臉面。
他隻知道周令嬌並非凰女,有可能我才是。
他隻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如今的榮華富貴。
那便隻能犧牲白夫人和周令嬌了。
白夫人想到什麼,面色猙獰地撲過去:「老爺,您瞎說什麼?」
周令嬌也尖銳道:「爹,我才是嫡女,天命凰女就是我!」
三人狗咬狗,最終我爹取勝,連滾帶爬行至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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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周令嬌的娘和周雪芙的娘同時進府,白姨娘懷得早些,我便認定周令嬌是天命凰女,於是抬了白姨娘做白夫人,但我若知道三年後出生的雪芙才是,這個嫡女的位置,定輪不到周令嬌來坐啊!」
他們明白了。
頓時露出鄙夷神色。
而隨著我爹的話,十幾年前那樁事,再次被抖摟出來。
這一次,他不敢再瞞。
皇帝沉思許久。
在周令嬌和白夫人一聲聲求饒和哭喊聲中,最終喚來侍衛,將兩人拖入了大牢。
我爹劫後餘生,朝我殷切地跑來:「阿芙,我的兒,爹知錯了,往後爹一定好好補償你!」
我面無表情地抽出手。
座上皇帝施舍般看向我:「既然真相大白,那朕便賜你和昱兒的婚吧。」
「呵。」
長公主不屑地笑了笑。
「皇帝,阿芙是本宮的人,你可曾問過本宮的意見?」
31
兩人目光在席上交匯。
腥風血雨間,長公主朝我鉤鉤手指:「阿芙,過來。」
我起身走到長公主身邊。
長公主穿著一襲繁復宮裝,搭著我的手站起來,目光在所有賓客面上巡視一圈。
今日參宴的,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
長公主朝他們招了招手:「你們有誰,可願站至本宮身邊?」
所有人的表情齊齊變了。
然下一刻,六部侍郎起身,朝長公主走來。
緊接著,是御史大夫、國子祭酒、太常寺卿……
沈從宜的父親扔掉酒杯,指著長公主怒不可遏:「荒唐,你這是謀朝篡位!」
長公主笑瞇瞇地:「二十年前,若非本宮讓位,這天下早已是本宮的,如今二十年過去,皇帝毫無建樹,國將不國,本宮為了百姓為了社稷,重振國家有什麼錯?」
皇帝的臉上唰地慘白:「阿姐,你可知你會被後人如何指點?」
長公主冷笑:「身前哪管身後事?若不是你昏庸無道,我豈願操這個心?」
「可你是女子,古往今來,就沒有女子為帝的道理!」
「道理都是為人所譜寫,我比你強,我就是道理。」
「朕的禁軍呢,朕的黑甲衛呢?來人!」
皇帝恐慌地喊道。
長公主撫了撫我的發:「你養的那群酒囊飯袋,還不如我的阿芙聰明,她不過是編幾句謊話,便將那群人耍得團團轉。」
我內斂地笑了笑。
在宴席開始前,我便以皇帝的名義,命他們去城外山莊取酒。
也怪皇帝昏庸無道。
否則這般離譜的事,又有誰會信呢?
皇帝和皇後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長公主命德公公端來兩杯毒酒。
皇帝死死盯住那渾黃液體。
席間仍有大臣不服,聲嘶力竭地抨擊著長公主。
長公主眼也沒眨,手起刀落便砍了沈大人的腦袋,以儆效尤。
32
這晚很亂。
所有嘈雜平息後,已是後半夜。
滿地皆是鮮血。
我從容不迫地扶著長公主,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接著,看向底下唯一跪著的人。
不過一年光景。
姬昱便已麻木地跪在我面前。
而我,下巴微抬,高高在上:「太子,您呢?」
姬昱怔然看了我。
就在這時,姜年喜不知從哪個角落撲了過來,將姬昱護在懷裡。
她煞白的面上不見絲毫驚恐,隻道:「長公主殿下,求您救阿昱一命,我願同他成婚,婚後帶著他去邊境尋我父親,再也不回京!」
長公主沒說話,看向我:「阿芙,你覺得呢?」
我沉默地看著姜年喜:「你這又是何必。」
她若留在京城,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何必為了男人放棄自己的人生。
我不懂她。
姜年喜篤定地看著我:「阿芙,我與你認識一載,幾乎無話不談,你是我在上京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也這般認為,我從未求過你,但我隻求你這一次,日後你若用得上我,我定赴湯蹈火!」
我嘆了口氣:「你這般不顧一切,可知日後他若背叛你,你是如何萬劫不復?」
姬昱緊緊地抱住姜年喜。
姜年喜回望著他:「我信他。」
「但願你不後悔。」
兩人連夜離開了京城。
沒過多久,陳賽回來了。
他渾身血腥氣,眸光幽冷,隻道:「公主,所有叫囂著不服從您的人,全都處置了。」
「嗯。」
長公主疲憊地揉揉眉心。
室內安靜剎那,她閉著眼問我們:「這步棋,本宮走錯了嗎?」
「……」
誰也沒說話。
是非對錯,自己清楚就好。
能坐到她這個位置,何須別人評判?
33
夜裡幽冷。
出來時,陳賽要了一件大氅,披在了我身上。
他側目看著我,仍是吊兒郎當的笑,問道:「你想好問公主要什麼討賞了麼?榮華富貴還是金銀財寶,抑或是……」
他說著湊近我,俊美的臉在月光下折射出明明暗暗的光。
我蹙眉問道:「什麼?」
陳賽喉結滾動:「抑或是我。」
我翻了個白眼,推了推他:「變態啊。」
陳賽追在我身側,嘟囔道:「我說真的啊,周雪芙,你過完這年十四,也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你又不認識旁的男子,咱倆湊合湊合得了唄。」
「誰跟你說女子就必須嫁人的?」
我步伐很快,的確是有些累了,語氣懨懨的:「長公主殿下不就沒成婚麼?我渴望做她那般的奇女子,建功立業,做出一番天地,才不要困於情情愛愛呢。」
陳賽嘖了聲,看我跟看叛逆兒童似的:「長公主雖沒成婚,但她有面首陪她解悶啊,你什麼都不要,日後成黃臉婆。」
我冷笑了聲:「那我也找面首。」
陳賽:「……你這個想法很危險。」
我們吵吵鬧鬧,走出行宮時,卻看見一道芝蘭玉樹的身影,立於殿下。
他穿著白如雪的單衣,仿佛要跟天地間的大雪融為一體似的。
是沈從宜。
半個時辰前,他的父親剛被長公主斬了腦袋。
沈家是堅定的保皇黨,他父親死了,長公主還未想好如何處理他。
月明星稀,他站姿清雅,不卑不亢。
我思索片刻,提著裙子朝他走過去:「沈公子,公主已經歇下,你有什麼事,明日再來吧。」
當然,公主不一定見他。
沈從宜目光渙散,片刻後,僵硬轉頭,語氣麻木:「不必,我就在這等。」
陳賽睨他:「你等也沒用,你爹犯了忌諱,誅九族是跑不掉的,你還不如趁公主未定下抄家斬首的日子前,吃吃喝喝,享受享受最後這段時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