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庸就是幫銀行鑑定霍家金縷玉衣真偽的專家組組長。他注意到葉輕蘊,是因為對方盯上的藏品都是玉器。
並且葉輕蘊結交的收藏家,大多和玉器有關。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風聲鶴唳,受不得一絲的風吹草動。
他沒想到葉輕蘊會明目張膽地約自己一起品鑑玉器,邀請函寫得很謙遜,但又不乏力度,軟硬兼施,讓人兩難。
去了,難免讓人提心吊膽;不去,又顯得不夠磊落。
思索當中,又接到同行電話,原來是替葉輕蘊當說客,請吳院長務必到場。
吳庸松了口氣,原來不是自己單獨赴約,於是當場答應下來。
赴約當天,他仍然穿著一件樸素的中山裝,在鏡子前照了又照,將扣子扣到最頂端。
他一生同玉作伴,但身上卻從不佩戴相關的裝飾。看起來像大學裡面的老學究。
深吸一口氣,吳庸才出門去了約定的地點。
品鑑會開在一家博物館裡面,這裡不輕易對外開房吧,更別說被私人藏家租用。
但葉輕蘊財權兼備,雖然讓人驚訝,但卻不算意料之外。
吳庸一進去就感受到裡面有一股檀木香味,眼睛一探,裡面裝飾古香古色,地上的地毯很有紅樓夢的風格,看得出來主人精心布置過,相當用心和重視。
眾人看見吳院長來了,自然是一陣招呼和恭維。大多是請他去鑑定玉器真偽的,有的想與他聯名寫一本玉器鑑別的書,一時他周圍人滿為患。
好一會兒葉輕蘊才一身正裝趕來,他穿著一身深灰色商務西裝,像是剛從某個會上過來的,可一舉一動卻不顯倉促。
大人物來了,其他人立馬又調轉了槍頭,蜂蛹至葉輕蘊身旁團團圍住。
葉輕蘊耳邊嗡嗡地,這些收藏家都愛掉書袋,說起話來文绉绉的,隻差搖頭晃腦了。他好不容易安撫好了眾人,將自己新收來的漢白玉龍形鉤讓人擺了出來,才成功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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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其他回過神去追捧這塊玉的價值幾何,早就沒了葉輕蘊的身影。
吳庸站在人群裡面,背著兩隻手,看似在咂摸其中的韻味,但實則心不在焉。
他隻覺得難熬,連帶著人群中的氣味也不對勁,總覺得讓人頭昏腦漲。
等他抽身從最裡層出來,迎面就被葉輕蘊的助理方譽堵上了。對方臉上帶著職業微笑,彬彬有禮地說:“吳院長,我們總裁請您單獨敘話”
吳庸心一沉,看著方譽身後兩個身著西裝的彪形大漢,知道對方是先禮後兵。於是隻能答應。
挺直著進來的身影,在一左一右兩個保鏢的襯託下,顯得蒼老又佝偻。
去了後面,有一個茶室,布置淡雅,韻味十足,很有格調。
葉輕蘊盤腿坐在茶幾後面,正在斟茶,看他熟稔的手勢就知道,是茶道高手。
“吳院長來了,請坐”,葉輕蘊的臉在騰起的煙霧中顯得有些縹緲,但眼眸卻很亮很厲,多少層霧也能穿透而來。
吳庸全身一抖,不敢與之對視,慌忙撇開眼睛,然後坐下。
葉輕蘊自顧自地喝茶,香味,泡茶的泉水,還有火候都剛剛好。他請吳庸也喝。
吳庸喝過很多好茶,自然嘗得出茶是珍品。可他卻沒有多少心思,連話也不想說,於是本該出口的恭維沤在心裡,噎得人心慌。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說話,隻有一旁的水壺沸騰起來,於是有了一連串“咕咚咕咚”的聲音。
好一會兒,葉輕蘊才打破寧靜,說:“霍公子的樓盤已經通過審批,前期的設備材料已經就緒,立刻就要平地起高樓。這一切都是吳院長的功勞,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憑家傳的金縷玉衣拿到貸款。吳院長於霍家,功勳卓著”
他聲音很淡,語氣甚至帶笑,十分和煦,像在與人闲談。但就是這樣一份雲淡風輕,讓吳庸身上逼出一層冷汗來。
“我隻是評估了金縷玉衣的價值,其他的運作我從不參與。說起功勞,比不得霍太太顏藝珠,她才是霍家的功臣”,吳庸將手裡滾燙的茶杯越握越緊,掌心都紅了,全身仍舊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葉輕蘊低笑一聲,“愛玉的人都知道,能親眼見證一件價值連城的玉器,是多麼大的榮幸。我特意請吳院長單獨說話,就是好奇,金縷玉衣到底有什麼特別,讓眾多收藏家為之傾倒?”,吳庸正要說話,他又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句,“特別是霍家這一件”
對方的意圖已經很明確,吳庸雖然坐立不安,但卻不能輕易顯露。於是將霍家金縷玉衣的來歷,尺寸大小,評估依據介紹給他聽。
這一說就是大半個小時,他不想停下來,因為一旦對方開口,又是另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的難題。
等吳庸說完,已經口幹舌燥,將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舌頭卻被燙得直哆嗦。但當著葉輕蘊的面,又不能吐出來,於是木著舌頭咽了下去。
“吳院長不覺得自己解釋得太多了麼?據我所知,這些在協議裡都是保密的。我何德何能,讓吳院長如此信任”,葉輕蘊一出口,就是會心一擊。
吳庸啞口無言,腦袋裡一片空白,他哆嗦著嘴唇看過去。
葉輕蘊從容不迫地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還是我替你說吧,因為你知道,霍家的金縷玉衣根本就是一件赝品”
“嘭”的一聲,茶杯落到地上,吳庸臉色蒼白地握緊拳頭,“葉先生即使質疑我的眼光,卻不能抹殺我的專業專業素養。吳某一心一意做學術,沒時間參與你們勾心鬥角的權利之爭!”
葉輕蘊鼓掌道:“好一個大意凜然,既然吳院長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如讓更多的品鑑大師去鑑別。如果是真的,我登報道歉;可如果是假的,吳院長,這麼大一筆錢,夠你把牢底坐穿”
吳庸豁然起身,憤恨道:“既然葉先生質疑我,何必要打著品鑑的旗號,直接去銀行揭發我,豈不省事?”
“不要以為我們沒有證據”,葉輕蘊嘴角微勾,弧度不利,卻嵌進人心裡,“吳院長大概不知道葉家是怎樣一個家族。我們家能在這片地界屹立不倒,難道隻因為是我這個華聞總裁,還有中央那位副總理?”
在吳庸的屏息當中,聽見葉輕蘊一字一頓地說:“除了這些,當然是因為我們掌握著每一個世家的秘密。那麼我再問一遍,霍家的金縷玉衣,到底是真是假?”
吳庸喉嚨上下動了動,隻覺得兩腿發軟,“既然您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何必來為難我一個小人物”
葉輕蘊一哂,“不要跟我似是而非。吳院長,你應該不知道,你一旦跨出這道門,會有怎樣的結局”
吳庸全身一抖,瞳孔驟然縮緊。
“從今天起,滿城都會是霍家寶物作假的新聞。猜一猜,這話會出自哪個人的口中?”,葉輕蘊語氣似笑非笑,眼神卻幽深。
“你……你這是陷害!”,吳庸又懼又怒,氣都喘不勻了。
“不用這麼激動,因為讓人激動的在後面——你再想想,如果霍家知道放出醜聞的人是你,會給你怎樣的死法?”
吳庸瞪著一雙沒有靈魂的眼睛,咬牙切齒好一會兒,最終歸於平靜。他閉著眼睛問,“你想讓我怎麼做,去銀行揭發霍濟舟的罪行?”
葉輕蘊搖了搖頭,“逃,我隻要你拿著霍濟舟給你的錢越跑越遠。把你地下錢莊的賬戶暴露出來。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因為你要麼死在霍濟舟手裡,要麼死在法律的制裁下,該怎麼選,你自己決定”
吳庸人還活生生地戰立,眼睛卻死了,“葉先生,你明明可以把我交給銀行”
“你不用知道這些,隻知道我在保你的命就行了”
吳庸苦笑著搖頭,“你真是一個魔鬼般的救世主”
葉輕蘊笑道:“不愧是院長,總結得不錯”
從博物館出來,葉輕蘊大步往汽車方向走去。方譽跟在他旁邊,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別憋著”,葉輕蘊走慢了一些,睨了他一眼。
方譽直言問道:“我也和吳庸有同樣的疑問,為什麼不直接把他交給銀行?”
葉輕蘊輕飄飄的語氣傳來,“霍家就是一潭渾水,誰淌誰惹一身腥”
如果這件事有了葉輕蘊的影子,霍濟舟肯定會反咬一口。
方譽被點醒,了然地點頭,看他上了車,忙問:“回公司嗎,現在?”
葉輕蘊沒等他上車就讓司機發動汽車,“你回公司我回家”
方譽還要苦勸,黑色汽車已經匯入車流。
葉輕蘊在車上就把領帶給松了,已經是初冬,許涼懷孕八個月。預產期也不是說那天就一定是那天,所以他恨不得時時守在她身邊。就怕她生產時自己不在。
於是每天都過得坐立不安,就怕突然就要驚心動魄。
母親聶緹也回來了,天天陪著,跟微娘一起做小衣服小鞋子。還裁了尿布,說男孩子用尿不湿就可以,但女孩子嬌弱,得用心呵護。
許涼不能動針線,在一旁看著也不無聊。坐久了,就去盛霜那兒看看一對龍鳳胎。
按說已經坐完月子,盛霜和邢二該搬回邢家的祖宅,可盛霜一聽母親對邢家內部分析,就覺得那是個狼窩,於是能賴一天是一天。
剛從盛霜房裡出來,葉輕蘊的車就停到了門口。他提著領帶下車,便看著許涼忙不迭地過來迎他。
挺著八個月的肚子還敢走這麼快,葉輕蘊剛想責備一兩句,就見她滿帶笑容地說:“這幾天你有些上火,我讓廚房給你燉了銀耳蓮子湯”
葉輕蘊握住她柔軟的小手,玩兒橡皮泥似的揉捏著。他頓了頓,剛才自己想說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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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情節一口氣寫不完了。事實證明我見的世面太少,本以為答辯完就萬事大吉,結果還要根據答辯老師的要求各種修改,格式嚴格按照規定,再加上大結局卡得欲生欲死,所以更新又遲了兩天。好吧,任何口頭認錯都是虛的,來點實在的,因為答辯斷了很多次更新,十分抱歉,所以番外會設置成公眾章節,不收錢。番外主要寫生娃後的生活,婚禮,還有溫璇夏清江這對,最後,重點寫葉輕蘊許涼的兒子葉存和夏清江溫璇的女兒夏聽秋的故事。特別想寫後代的這一對,屆時歡迎大家圍觀,番外還想看誰的故事也可以提。再次抱歉,鞠躬!
☆、304.這過程已經是禮物(大結局終)
邢二和盛霜從官邸搬走之後,許涼寂寞了不少。她不能再去找盛霜聊天,也不能逗兩個孩子玩兒。
她肚子已經夠大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葉輕蘊更是犧牲了大把的工作時間陪伴她。
最近他胃病犯得不少。醫生說是神經性胃痛。許涼這才知道他有多緊張。
她坐在床邊上,看他靠在床頭,外面是一片初冬的蕭瑟景象,室內卻很溫暖。
將他手裡的文件奪過來,許涼說:“你都生病了,還不肯放過自己?”
葉輕蘊笑著說:“就是生病了,才無聊”
“你要聊什麼,我怕陪你有聊”,許涼拉著他的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