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下子湿了,從沒有像今天那樣真切地覺得,阿涼真的不要他了。
童湘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不知道。一抬眼才發現天已經黑了,這時候門鈴忽然響起來,他心裡驟然一跳,去開門,夏清江閃亮登場,舉著一瓶紅酒說:“生日快樂!”
葉輕蘊瞪他一眼,轉身往屋裡走。
“我千裡迢迢飛到這兒來,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夏清江不滿道。
葉輕蘊哼了一聲:“你一來就婆婆媽媽,真不如讓我一個人呆著”
夏清江環視一周:“本來以為今天你這兒會開個趴,結果這麼冷清,早知道是在這兒冒充和尚,請我我都不來”
看他臉色不好,又問:“都過生日了,還板著一張臉?”
葉輕蘊隨口道:“又往墳墓近了一步,我有什麼可高興的?”
過了一會兒,夏清江忽地正色道:“你這麼一直呆在國外也不像樣子,你們家老頭兒老太太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都眼巴巴地盼著你呢”
葉輕蘊點點頭:“我知道,已經決定把貝櫻的總部遷回去,但一切都要打點,這邊的案子要盡快了解,再過幾個月,就能回去了”
夏清江瞥他一眼,“其實你不用這麼風聲鶴唳。她現在又不住家裡,你回家又遇不上,官邸那邊可以放心去的”
見葉輕蘊驟然沉默下來,他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了。不住家裡能去哪兒?肯定和那個男人一起出去住了。
兩人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葉輕蘊呼吸急促起來,臉色越來越白,他忽然站起來,往洗手間去了。
夏清江在客廳裡等了一會兒,察覺出不對勁,追過去一看,他正用手捧著水喝下去,正在吞咽什麼東西。
眼疾手快的夏清江拿起一旁的藥瓶一看,天崩地裂地看著他:“你……你怎麼吃抗癌藥?”
葉輕蘊淡然地把藥瓶拿回來,“我沒事,你別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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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江急得團團轉,“這事兒不說清楚,咱倆沒完。到底怎麼回事,不行,把你的化驗單給我看看!”
“哪有什麼化驗單,我又沒病”,葉輕蘊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事兒可不能開玩笑”,一向嘻嘻哈哈的夏清江也急起來,“你總得替你們家的長輩們想想吧,葉家隻有你這麼個獨子,你要有什麼意外,讓你們家一幫子人怎麼活?”
一向在葉輕蘊面前服帖的夏清江強硬起來,綁也要把他綁到醫院。
“你猜到了醫院,醫生怎麼跟我說的?”,夏清江抱著手臂,問面前的許涼。
許涼兩隻手緊緊扣在一起,筋骨都要抻斷了一樣,“怎麼說的?”,她的語氣緊張又急切。
“醫生說,他沒病,隻是有很強的藥物依賴。犯起病來,和毒癮沒有兩樣,長期下去,他的狀況會一天比一天遭,最後整個人都會毀掉。我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父母。他母親到美國住了三個月,陪著他強制戒斷”,現在想起來,夏清江仍然覺得驚心動魄,如果當時自己沒發現葉輕蘊的異樣,此時他會是什麼樣子,夏清江想都不敢想。
“我……我沒有不理他,當時他連我的郵件都拒收,我寫了很多信給他。還有他的生日禮物,我年年都會寄給他的”,許涼已經泣不成聲。
夏清江喉嚨也發硬,他慈愛地摸了摸許涼的頭發,說:“後來九兒才查出童湘把你所有的信件都給扣下了。傻瓜,否則你以為他是怎麼熬過斷藥那三個月的?”
他勸道:“九兒真的太要強了,否則怎麼會弄到那種地步,也絕不回國看你和別人恩愛?後來他回來,你卻要和寧嘉謙結婚了,我怕他真要萬劫不復,於是便設局讓孫思和出面整治嘉諾遊戲。這事兒我是做得不地道,但當時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
許涼淚流滿面,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這些年來,葉輕蘊一向對他在美國的事三緘其口,這個傻瓜,他一個人痛到什麼地步,才會染上藥癮?
她整顆心痛得皺縮起來,哭得氣都喘不勻。
夏清江看她這樣悲痛欲絕,也慌了,手足無措地說:“哎,你別哭啊,別人還以為我怎麼著你了”,他忽地眼睛一亮,像看到救星一般,對遠處而來的人招手,“快過來,你老婆快哭暈過去了”
葉輕蘊腳下生風,過去一看,她哭得那樣可憐,驟然心疼起來。
想去抱住她,又怕她生氣,儼然一副比夏清江還沒辦法的樣子。
夏清江對他使眼色,“趕緊的啊,都哭成這樣了,還不趕緊安慰著?”
葉輕蘊手臂剛展開,許涼便撲進他懷裡,哭得聲嘶力竭。
他心都快被許涼給哭碎了,撫摸著她的頭發,輕聲安慰道:“乖,不哭。隻要你不流眼淚,讓我做什麼都願意”,頓了頓,又默默地加了一句,“除了讓我離開你”
------題外話------
把我自己都寫心痛了,別噴我,頂鍋蓋跑······
☆、242.他對人不對事
許涼兩隻手臂緊緊扣住他的腰,她的哭聲漸漸止住,想聽聽他強有力的心跳聲。證明他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
她抽噎著,葉輕蘊扶著她的肩膀,動作溫柔細致地為她擦掉眼淚。
看他那認真的模樣,仿佛正在進行的動作,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心一意地看著她,眼睛煜煜地發光。
許涼兩隻手掌貼到他臉上,葉輕蘊被她的主動弄得一愣,轉眼又笑起來。
“做什麼?”,他溫聲問道。
許涼搖了搖頭,目光盈盈地落在他臉上,“就想好好看看你”
“不生我的氣了?”
她搖了搖頭,“本來是挺生氣,可現在卻有些氣不起來了”
葉輕蘊瞧了夏清江一眼,問她道:“他跟你說什麼了?”
許涼坦白說:“你在美國的事情”
他有些尷尬起來,那算是他最落拓的時候了,此時回頭再看,雖然覺得有些傻氣。但再經歷一遍,他或許仍舊是那樣的命運。
葉輕蘊便說:“都過去了,別放在心上。我現在好好的”,末了又瞧她一眼,“至少和你白頭到老是可以的”
許涼瞪他一眼,“這件事還沒完,我現在還有工作,等我忙完了再找你算賬”
夏清江在他們後面噓了聲口哨:“九兒,你老婆也太厲害了些。以前你治她,現在可是一報還一報”
她能松口,都是夏清江費心費力的功勞。葉輕蘊便也不跟他計較,還說:“改天到我藏酒室裡挑幾瓶吧”
夏清江立馬兩眼放光,就跟狼看見肉似的眼睛發綠,滿意笑道:“算你有良心,也不枉我千裡迢迢趕到這兒當和事老了”
許涼一看時間,耽擱得有些久了。恐怕劇組立馬就要出發,她跟葉輕蘊道:“我真要來不及了,你先回枝州,我今天下午就回家”
葉輕蘊卻拉著她的小手,溫柔地揉搓著,一臉不舍的樣子。他有些不放心地說:“你生理期剛來,肚子正疼的時候,別到處跑了”
許涼搖頭,正色道:“這次隻來了我一個,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要守著打理。我沒事的,如果真疼起來,我知道在車裡休息”
此時車子已經開過來了,又要去下一個拍攝地點,許涼衝葉輕蘊和夏清江揮了揮手手,不敢再耽擱,便上去了。
“小丫頭真狠心,就把咱倆撂這兒了”,夏清江搖頭嘆道。
葉輕蘊則抿唇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夏清江覷他一眼:“這會兒又生龍活虎了?行了,我完滿完成任務,該回去了”,他根本不問葉輕蘊走不走,這廝肯定死守到底。
看他最近瘦了不少,葉輕蘊問他道:“你和溫璇怎麼樣了?”
“我們已經是彼此的過去式,就差把結婚證換成離婚證了”,夏清江灑脫地說道,但說完,臉上立馬換上一副苦笑。
葉輕蘊是看著他和溫璇一路過來的,但感情的事,實在太復雜,人學一輩子,也不見得能參透十分之一。他自己的感情還在待定,此時更不知該如何勸他,便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能出手的,一定義不容辭”
夏清江嗤笑道:“瞧你那湧泉相報的樣兒,就不興我當一次活雷鋒麼?”
葉輕蘊卻正色道:“這次的確是多虧你救場。那些過往,打死我也對疙瘩開不了口”
夏清江也收起調笑的表情,低聲說了一句,“我們這群人裡,總要有人能幸福地走完這輩子”
葉輕蘊剛要開口,夏清江卻說:“行了,不跟你廢話,我也該回去了”,最後提醒道,“說好的酒你別忘了”
葉輕蘊點點頭,笑道:“我記著”
兩人相視而笑,夏清江上了他那輛邁凱倫P1,揚長而去。
再說許涼這邊,拍攝已經接近尾聲。各位藝人都在酒店裡錄制問答。
一旁的助理小楊見許涼從洗手間出來,便神秘兮兮地接近她,問道:“許姐,剛剛開跑車那人是你朋友嗎?”
小楊是亞森的工作人員,自然聽說過葉輕蘊為了許涼吊打她們老板娘的事。
公司內部都在傳,許涼的背景深不可測,連老板趙垣也要退讓三分。
於是這次一同出差,小楊便對許涼多了好些恭敬禮遇。
可許涼一向是平易近人的作風,對誰都一副和氣樣子,所以小楊才敢把心裡作痒的好奇問出口。
許涼知道對方並沒有惡意,純屬八卦而已,便笑著說:“的確是朋友,不,準確來說,像我哥哥一樣”
小楊點了點頭,心裡十分豔羨。隻是還有其他疑問,但怕惹人煩,隻好按捺在喉嚨裡。
兩人正說著話,劇組的導演,還有制片人,此時一起出動,腳步急促地穿過酒店大堂,到了門口,卻站著殷切張望,像等著什麼人似的。
小楊奇怪道:“都這時候了,到底哪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來了,那兩尊老佛爺也這麼眼巴巴地等著”
許涼不禁心頭一動,也朝門外望過去。隻是好半天都沒見著有什麼人來。她心裡便笑自己大驚小怪,神經敏感,怎麼一聽人去迎,就想著他說不定會來呢?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還不如保持一顆平常心。再說,導演他們要等的人這會兒還沒到,說不定不會來了。
這樣一想,許涼便忍著小腹微微的脹痛,到樓上去等裴意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