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降下來,許涼便笑了,“我都準備回去了,你幹嘛還跑這一趟”
葉輕蘊讓她先上車,“我怕你智商低得找不著回家的路”
許涼坐到他旁邊,靠在座椅上,手指都不想動。她拿出手機,正要給司機打電話,說不用過來接她,葉輕蘊卻按住她的手說,他已經給司機打過電話。
“今天你都幹了些什麼?”,許涼有氣無力地問他道。
葉輕蘊:“這幾天都沒什麼事,隻邢二那廝天天纏著我,陪著他一起去盛家。隻是盛霜的脾氣也硬,邢二在一邊說得口幹舌燥,她愣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許涼哼了一聲:“現在知道娶老婆多不容易了吧?”
葉輕蘊無奈道:“你可別一杆子打死所有男人,這是性別歧視”
“我覺得盛霜做得對,邢二的風流賬可不少,他現在想要隻守著盛霜一個當唐僧,那她就得是難以得手的佛經”
葉輕蘊抿唇笑道:“你這是什麼比喻?我看邢二急得都快嘴角長泡了,還病急亂投醫,讓我幫著託你去勸勸盛霜,我看他是打錯主意了”
過了好一會兒,沒聽到她接話,葉輕蘊扭頭一看,許涼已經睡著了。
他將車裡的溫度調高了一些,車子開得更為平穩。
車子開回官邸,葉輕蘊下了車,熄了火,不忍心將她叫醒。
這幾天她也實在累,每天跟著母親熟悉基金會裡的事務,還要理順各方關系,紀錄片的事,她也要照管。說起來,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好好獨處。
此時她臉頰睡出淡淡的紅暈來,呼吸清淺,借著庭院燈的光線,可以看見她甜美的五官。她閉著眼睛的樣子,宛如一朵睡蓮。
葉輕蘊伸手去觸了一下她的皮膚,隻覺得滿手的細膩,讓人流連忘返。
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她醒,他們也不能就這麼在車庫裡過夜。葉輕蘊便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住她,小心翼翼抱著她,這才回到臥室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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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不用再去跟拍,許涼睡了個這些天難以奢望的懶覺。她睜開眼睛,已經九點了,過了一會兒,忽地從床上支起身子來,匆忙到浴室洗漱。
這裡可不是她和葉輕蘊的別墅,長輩們都在家。葉家的三餐都定時的,她這麼晚起床,怎麼看都不禮貌。
等她下了樓,到客廳一看,隻有葉輕蘊一個人在。他四平八穩坐在,正專心致志地看報紙。
許涼問他道:“奶奶他們呢?”
葉輕蘊:“我爸特意請了以前上海飯店的老客蠟來表演,給奶奶助興,他們起了個大早,吃了飯就走了。連我也下來晚了,那時他們已經走了”
許涼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我還怕自己下來晚了,全家等我一人吃早飯呢”
葉輕蘊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柔聲道:“都是一家人,用不著在他們面前繃緊神經。我媽最近把你帶在身邊,你開始不是漸漸學著在她面前放松了麼?現在怎麼又原地踏步”
許涼垂著眼睛,原來他早就察覺到了。不過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自從那天婆婆將董澤銘撤下來之後,許涼心裡便隱隱覺得不對勁。
好幾次,許涼都覺得婆婆的目光掃在自己身上,但等她看過去,卻一切平常。
董澤銘隻是長得像寧嘉謙而已,婆婆這麼大反應,反倒如臨大敵似的。這讓她很不解。
一切未知對人來說,都具有隱患,於是她在婆婆面前,便不如前幾天那麼自在。
但這些原因,許涼下意識不想跟葉輕蘊提起。一遇上關於寧嘉謙的事,他便沒有好臉色,許涼自然不會去觸這個霉頭。
他的醋性,也太大了些。
許涼這麼想著,便搖了搖頭,“可能是這幾天太累了,說話做事都繃著神經”
葉輕蘊打量她一會兒,她氣色的確不太好。便將她攬在懷裡,吻了吻她的額頭,“基金會交給葉家的女主人,一向是葉家的慣例。我雖然不想見你受累,但如果和母親意見相左,她肯定會對你有看法。她想必是覺得或許開年,會回到京裡,便沒時間教導你,才會把事情一股腦塞到你懷裡”
許涼笑道:“我哪有你說得那麼嬌氣,再說,媽媽是為了鍛煉我,才派事情給我,掌管事務,都是自下而上,哪有自上而下的?”
葉輕蘊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嗯,其實是我覺得你太忙碌了。這些天,我好不容易空闲下來,你卻被媽帶在身邊。王母娘娘都不肯施一座鵲橋給我們,天天回家來,你跟我說不上幾句話,就已經睡著了”
聽他語氣異常委屈,許涼摸了摸他的臉,安慰道:“這段時間我不會那麼忙了,可以天天在家陪你”
葉輕蘊聽到這裡,不禁微微一笑,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卻被許涼推開手:“臉都被你捏大了”
“臉大有什麼不好,要是在人群裡,我一眼就看見你”
許涼瞪他道:“你審美扭曲”
他笑呵呵地點頭:“我審美扭曲,然後把你娶回家了”
不等許涼再說話,葉輕蘊的手機便響了,他接起來,臉色驟然陰鬱下來。
許涼見他臉色大變,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葉輕蘊讓小阿姨上樓把他的外套拿下來,跟許涼解釋道:“邢二打來的電話,盛霜進醫院了,醫生說是有輕微流產跡象”
許涼也擔心起來,盛霜本來就年輕,懷的還是兩個孩子,稍有不慎,便會生出紕漏來。
她連忙說:“我跟你一起去”
葉輕蘊已經穿好衣服,兩人急匆匆就往醫院趕。
兩人到了地方,葉輕蘊打邢二電話,卻無人接聽,他們隻知道在哪家醫院,卻不知道病房。最後到婦產科,護士站上,才問出了盛霜的床號。
他們一直往走廊最深處的vip病房走,葉輕蘊的手機沒掛斷,一步步進了,才聽見手機的震動聲。
邢二的手機嗡鳴著,躺在他旁邊的長椅上。他人則頹唐地抱著腦袋,全身上下,透著一股絕望。
葉輕蘊腳步在他面前停住了,邢二落在地上的影子,顯得那麼孤獨無助。他忍不住過去,拍了拍邢二的肩膀。
“吃飯了嗎?”,葉輕蘊怕刺激到他,沒有先開口詢問盛霜的病情,反倒提起與之無關的話題。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許涼使了個眼色,讓她進去看看情況。
聽到他輕柔的話語,邢二一個沒忍住,眼淚便掉下來了。嗒的一聲,落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
“是我拿著求婚戒指,逼著她答應。然後……血便順著她的褲腳流下來了。我……我真的很害怕,她一輩子都不肯原諒我”,眼淚順著邢二挺直的鼻梁往下淌,此刻他隻是個傷心欲絕的男人,不是葉輕蘊所熟悉的那個意氣風發的邢二。
即使葉輕蘊現在也擔心得恨不得衝進病房去,但又不放心邢二一個人在這兒。他隻好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涼進了病房,盛霜並沒有睡著,隻是臉色很蒼白,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她心裡暗自捏了一把汗,但三姑母葉禮楣就守在這兒,許涼輕聲打了招呼。
葉禮楣自然看得出許涼眼睛裡無盡的擔憂,她紅腫著眼睛,安慰道:“沒事的,盛霜和孩子所幸都保住了。隻是要臥床休息”
說著,她便將床頭的位置空出來,讓許涼過去,和盛霜說話。
這周許涼每天都不得闲,自從上次在盛家見過之後,便沒得空。此時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瘦得下巴颌都尖了,許涼眼睛一下就沁出淚來。
拉著她沒吊針的那隻手,許涼輕撫了一下盛霜的頭發,溫柔道:“盛霜,你長大了,這麼勇敢。將來孩子生下來,他們一定會因為母親對他們的付出,而無比孝順”
盛霜沒力氣說話,但眼睛裡卻帶上了一絲笑意。
“我們都相信,孩子一定會平平安安的。你可以做到的”,許涼隻祈求上天,不要那麼狠心,這可是兩條生命啊!
盛霜眼睛裡漫出一層霧氣,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許涼和葉輕蘊一直到盛霜情況徹底穩定下來,才離開醫院。
家裡還不知道盛霜懷孕的事,老太太要是知道,她那本來就薄弱的睡眠,會徹底消失。所以他們要趁著家人還沒回去之前,趕回家。
一上車,葉輕蘊便緊緊拉著許涼的手不肯撒開。許涼以為他仍是為盛霜的事憂心,便安慰道:“流血已經止住了,隻要接下來小心一些,咱們的侄子侄女兒就會平安出生了”
葉輕蘊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沉悶地說:“我是有些擔心,你懷孕了怎麼辦。會不會出現同樣的狀況?你知道嗎,一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我全身都在冒冷汗”
許涼反手摸了摸他的手背,果然觸手冰涼。她忽然覺得身旁的這個男人,並不是無堅不摧,他會為了她而提心吊膽,會為了她而生出不安。
他既強大,又脆弱。而自己,恰好是他的軟肋。
許涼想到這兒,心裡湧出一陣莫名的感動。她搓著葉輕蘊的手道:“別擔心,我會好好的”
聽她正色保證之後,葉輕蘊心裡才舒緩一些。這才拿出手機,讓方譽替盛霜請最好的婦產科醫生,讓專家組替她會診。
這時候三姑母忙著在醫院照顧盛霜,她來不及去辦的,葉輕蘊自然要替她考慮到。
可半個小時之後,方譽打來電話說,最為著名的婦產科醫生已經被請走了,聽說是邢家人打的招呼。
葉輕蘊聽了之後,讓方譽不用再照管此事,便掛斷電話。
將手機放到一邊,葉輕蘊在心裡暗自企盼,希望盛霜能挺過這一關,邢二也就能挺過這一關了。
此時葉輕蘊掛念的邢二就守在盛霜病房前,不肯走了。他不吃不喝,嘴唇已經幹得起皮。
葉禮楣雖然心裡不禁怨他,但瞧他這樣滿眼布滿血絲的樣子,又著實不忍。讓他回去,邢二隻是不肯;皺眉沉吟半晌,葉禮楣又提出讓他趁盛霜睡著了,進去看一看。
他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沉黯下去。邢二一聲不吭,隻是搖頭。
葉禮楣長嘆著,又回了病房。
邢二在盛霜病房前守了三天,她快要出院了,醫生說她沒有大礙,可以回家修養了。
這天下午,吊完水,她就能離開。
邢二聽了自然高興,但他隱隱有些失落。從此以後,或許自己不能離她這麼近了吧。
他回家換了件衣服,修了冒頭的胡茬兒,隻是眼睛裡的血絲和烏青的眼袋怎麼也遮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