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錯愕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葉輕蘊冷哼一聲,指著董澤銘說:“他,你心心念念要護著的人,不是寧嘉謙是誰?”
“他不是寧嘉謙,是董澤銘”,許涼辯解道。
看她仍在為他說話,葉輕蘊隻差當中發狂,按捺著心裡蠢蠢欲動的心魔,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才不管他是誰”
隻要寧嘉謙不出現在她面前,怎麼樣都好。
葉輕蘊不顧許涼的阻攔,眼眸深深地看向邢二:“你的場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隨意了?有人當著我們的面兒也敢胡來,翡城第一安保的名聲可就要被摘了”
看他動了真怒,在他們夫妻二人之間搖擺不定的邢二也不敢再猶豫,給為首的保鏢使了個眼色,那人拎起董澤銘就要往外走。
許涼很清楚,在葉輕蘊盛怒的情況下,邢二的人一定不會手軟。董澤銘本來好好的一個人,就算廢了。
她咬了咬牙,撲過去擋在董澤銘面前,帶著賭徒的心理直視葉輕蘊,對他道:“要動他,先過了我這關再說”
夏清江在一旁看葉輕蘊臉色越來越白,眼神都在發顫,這兩個要是再鬧下去,指不定怎麼收場呢!
他最近和事老當得勤,此時信手拈來,站在夫妻兩人中間,切斷他們彼此瞪視的目光。
夏清江用自己認為十分客觀地語氣對葉輕蘊說:“這人的確不是寧嘉謙,隻是長得有七八成相像。你一向不拿正眼看寧嘉謙,肯定連人相貌也不記得了。我敢拿我的童貞保證,這人真不是他!”
言勝奇在一旁嗤笑:“你沒有的玩意兒,就別拿出來現眼了吧”
兩人插科打诨,總算讓氛圍松動了一些。
葉輕蘊凝聲問:“他真的不是寧嘉謙”,包廂裡一靜,都知道這話問的是許涼。
許涼過了會兒才緩緩開口,“不管他是不是寧嘉謙,你都不能隨便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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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就是賭氣的話。葉輕蘊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著陸,他舒了一口氣,對押著董澤銘的保鏢抬了抬下颌。
保鏢會意,動作迅速地把人給帶走了。
許涼又要去攔,葉輕蘊臉色不悅地喝住她,“隻是問清他的真實身份而已,你不用那麼緊張”
他冷著眉眼的樣子,真像寒風刮在人身上。許涼整顆心沉到谷底去,臉扭到一邊,不說話了。
眼看兩人又僵住了,夏清江正要發揮自己和事老的作用,盛霜卻突然擠了進來。
她慌慌忙忙地撥開人群,到了許涼跟前,看她換了身裝束,著急問道:“你有沒有事?剛剛門口都被封住,我進不來,你手機呢,我都快把你電話打爆了都沒人接!”
盛霜因為許涼的失蹤嚇得半死,隻收到許涼發給的短信,後面再打她手機,卻無人接聽了。
現在人找到了,心裡的驚嚇泄洪一般開閘而出,讓她不禁雙腿發軟。
許涼還沒說話,葉輕蘊便責怪盛霜道:“堂堂盛家大小姐,跑到這兒來像什麼樣子!今晚我就給你母親打電話,讓她親自來教導你”
看他表情如此嚴厲,盛霜訥訥地不敢開口。倒是許涼開口說:“你兇她幹嘛?是我逼她帶我來的”
葉輕蘊皺眉:“你來這兒做什麼?”
許涼不看他,目光移到邢二身上,問道:“二哥,難道你這裡還有性別歧視,隻準男人來,不準女人進?”
邢二幹咳一聲,瞟了一眼葉輕蘊陰鬱的臉色,沒有說話。
不僅是他,其餘人都低頭看腳尖,地上有不上鎖的寶藏似的。
大家都不約而同有同一個動作,是因為這才知道,這世上,還有敢跟葉輕蘊頂嘴的人。
以前覺得這種命硬的人還沒出生,或者是隻九條命的狐狸。現在就有這等人活生生地立在眼前,這人卻是葉輕蘊的性命。
盛霜看許涼這是要和葉輕蘊硬頂到底的架勢,趕緊扯了扯許涼的袖口,對許涼使眼色,小聲說:“有什麼話咱們回家再說吧,這兒這麼多人,難道真要一不做二不休地鬧開嗎?”
許涼雖然生氣,但看一眼這包廂裡,烏泱泱站了一堆人,她這才松口,對盛霜說:“我們回去吧”
說完拉著盛霜,往門口走去。
外面董澤銘還在被問話,許涼對點了點頭道:“別擔心,既然你沒有壞心,他們不會拿你怎麼樣”
董澤銘眼看她要走,脫口而出道:“許小姐,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許涼扯了一下嘴角說:“不用道歉,這裡面也有我的原因。再見”
她挽著盛霜,拔腿就要走。
這時候邢二卻忽然追出來,對兩人道:“哎,你們兩個女孩子,這麼晚了在這兒亂走也不安全,我送你們回去吧”
盛霜還沒等許涼考慮,便直接拒絕道:“不勞邢二少大駕了,我們怎麼來的,還怎麼回去”
邢二臉色更見陰沉,硬聲對盛霜道:“我看你是反了天了,這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嗎?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
盛霜氣得眼睛都紅了,“邢二,你混蛋!”,她大聲罵道。
這一聲卻震得藏芳門口的各位作樂人物一下子看過來,奢華的燈光將邢二照得眉宇分明,更反射得他眼裡的陰霾十分奪目。
他是翡城的帝王,這時候卻被個年輕小姑娘指著鼻子罵,任誰都覺得邢二不會忍下這口氣。
可偏邢二叉腰粗喘幾聲,咽了半天怒火咽不下去,反身對看戲的眾人吼道:“都給我滾回去!”
在這兒顧客可不是什麼上帝,他才是上帝。
許涼心道今晚事事不順,在這兒對峙下去也不是辦法,便跟盛霜商量道:“邢二哥也是好意,就讓他送我們回去吧?”
盛霜開始犯倔:“不,我寧願自己打車回去,也不要他送我!”
說到最後,她連哭腔都帶出來了。
看她眼睛紅紅地,像隻受了欺負的小兔子,邢二擰著眉,撓了撓自己的板寸。
有些喪氣地說:“小姑奶奶,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時候葉輕蘊走出來,板著臉對兩人說:“回家”,多餘一個字沒有,腳下帶風,徑直往前走。
邢二眼見著沒自己什麼事了,站在原地看著盛霜的背影出神,忽地有一隻手拍在肩膀上,他驚得扭頭,卻聽到言勝奇似笑非笑地說:“心理學上有個有趣的實驗結論,說一個人心裡向往誰,腳尖就會對著她”
邢二一聽,趕忙收回腳,瞪著言勝奇道:“你什麼時候不做律師,改到刑偵科了?”
卻說另一邊,葉輕蘊帶著許涼和盛霜到了停車場。
扛不住他周圍的低氣壓,盛霜非常自覺地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許涼和葉輕蘊這次是心裡均帶著怒氣,頭都往一邊撇,隻貼著車窗邊上坐著,中間像隔著天塹。
車子裡開著暖氣,盛霜仍覺得快被後座漫過來的冷空氣給凍都全身冰冷。心裡盼著他們把隔板升上去,卻沒有一個人動作。
一路無話,氣氛僵得人都快窒息。在心裡沉重離垮塌還差最後一根稻草的時候,終於到了官邸。
許涼一言不發下了車,抬腿就要往宅子裡面走。葉輕蘊下來後,叫住她:“等一下”
說著繞過去,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披在許涼身上。
等周身縈繞著他的溫度和氣息,許涼這才察覺自己身上的旗袍還沒來得及換下來。
她心裡莫名其妙就松了口氣,似乎面前的黑夜被撥開,有燈光在閃爍。
“謝謝”,她低聲說道,便進了門去。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沒想到老太太還在客廳裡等著,她正在看一旁的座鍾,這時候門口有了響動,抬眼一看,果然是孩子們回來了。
給老太太鋪好床的微娘剛好過來,看到他們不禁松了口氣,笑道:“老太太就等著你們回來呢”,又溫言對許涼和盛霜說,“本來還擔心你們兩個這麼晚了在外面不安全,現在看是跟葉輕蘊在一起的。盛霜啊,剛剛你打電話過來交待行蹤的時候,怎麼沒說跟你表哥一起?害得老太太一直在門口張望”
看奶奶沒說什麼,隻是松了口氣的樣子,許涼心裡十分愧疚,上前去握住老人家的手,貼到自己臉上道:“奶奶,這是抱歉,讓您擔心了。隻有這一次,我們以後都在家陪您看電視”
老太太摸了摸許涼的頭頂,笑說:“看什麼電視,盛霜一定會嫌無聊,頭一個逃回家去”
盛霜聽後立馬保證道:“姥姥,您可別冤枉我,我一定好好表現,重新做人”
這會兒終於把大家逗出笑意來。
許涼知道老太太已經看見自己這身裝扮有些異樣,但也不說穿。和和善善地就將她和盛霜圈在了家裡。
老太太對小輩們一向寬容放縱,連她的不贊同,也如此溫柔。
這麼一對比,許涼便覺得葉輕蘊十分不溫柔。他剛剛那副吃人的樣子,簡直恨不得將董澤銘一下子投入十八層地獄。
許涼從未看到葉輕蘊把對一個人的怒氣這樣直接地放在人前。
先不提寧嘉謙了,他看見一個長相同寧嘉謙相似的人也近乎失態。這十分不像他的品格。
許涼心裡納罕著,那邊老太太說要回房休息,幾個孫輩左右扶著,送到她臥室才退了出去。
在老太太房間門口,葉輕蘊讓盛霜先回房間睡覺。
毛茸茸的燈光照得人心生困意,盛霜給了許涼一個保重的眼神,由著家裡小阿姨伴著過去伺候,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接下來,便隻剩他們兩個相對無言。
兩人都靜止成了一幅畫,仿佛在比賽較勁,誰先動作或開口,誰就是輸家。
最後許涼實在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們之間就像豎著一道屏障,隻能看到對方一個不真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