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覺得許涼身上有變化了,她好像……越來越在乎自己。
以至於前兩天母親打電話來問候,詢問他和阿涼之間怎麼樣,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一直笑。
有些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味。
“你吃了嗎?”,每天都要問這麼一句,葉輕蘊並不覺得無聊,隻是想開個頭聽她說話。
許涼一一跟他說了,連吃的什麼,嚴姨教她在一邊解說怎麼做的都跟他報備一遍。她張口就是菜譜。
他含笑聽了,從她嘴裡出來整桌滿漢全席,但一道菜也做不出來。每每被葉輕蘊說是紙上談兵。
不過今天她倒沒有在做菜上多費口舌,隻是拿了碗和勺將酸蘿卜老鴨湯給盛出來。
她在廚藝上一無所成,隻有煲湯這門手藝還算看得過去。力所能及地,親手送到他面前的,就是各色湯品。
葉輕蘊每天奔波於豪席之間,頗覺得油膩,在他心裡,還不如跟她吃些清湯小菜舒服。
湯一盛出來,便溢出一陣清香味道,事先撇了浮油,湯色鮮亮。知道他不喜歡吃葷,便隻有湯,加了酸蘿卜條,吃起來十分開胃。
葉輕蘊連喝了兩碗,又親手給許涼盛了一碗。
她有些苦惱地撐著臉看他:“真不知道這些湯到底是養你還是養我,每次你都讓我跟你一起喝,這幾天每稱一次體重,我心裡就要爆炸一次”
“你又不是沒胖過,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了?”,葉輕蘊將碗往她面前一推。
體重可是每個女人的命門,許涼一聽自己也胖過,驚得不輕,瞪著一雙眼睛問他:“我什麼時候有過那種黑歷史?”
“你仔細想想,小時候不是頂著一張嬰兒肥的臉,跟在我背後,怎麼撵也撵不走”,他回憶了一下她小時候的樣子,一雙眼睛黑亮湿潤,寶石一樣嵌在白嫩的臉上。臉頰有些胖嘟嘟,手總痒痒地,想要上去掐她一把。
許涼松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那不是胖,是膠原蛋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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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膠原蛋白可真多,每次跟你合照,你那張臉都快把相機鏡頭給撐爆了”,葉輕蘊哼笑道。
“我懷疑自己是個東郭先生,每天給你煲湯,倒把你那條毒舌養得越來越厲害”,許涼覺得自己是在助紂為虐。
葉輕蘊笑道:“反正我的殺傷範圍固定在你身上,所以別擔心,這個社會仍然安全”
許涼咬牙:“我擔心自己都來不及,可沒那闲心去擔心社會安危”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許涼正要反抗,便聽他說道:“膠原蛋白真不少”
許涼便抿唇一笑,立刻又後知後覺,他其實是在說她胖吧?
抬眼一看,他兩隻眼睛裡帶著亮晶晶的笑意,這才撅了一下唇,將他的手推開。
許涼想起今天溫璇擺脫自己的那件事來,她隻當茶餘飯後的闲話,但他聽了卻情不自禁斂起笑容。
那件事裡主角是林雪禪,不知道為什麼,薄遷卻被牽連進去。
葉輕蘊大概清楚,這裡面有孫思和的手筆,或許童湘還會橫插一腳。所以他覺得裡面不安定因素太多,並不想讓她摻和進去。
但轉念一想,如果真那麼圓滑世故,便不是他的阿涼了。
反正有他護著,也隨她去了。
葉輕蘊並沒有多說,點頭道:“但這事兒你別做得太過,夏清江一遇到溫璇的事就要發瘋,別到時他火起來,牽連到你的身上”
“我知道,其實溫璇並沒有讓我幫薄遷什麼。可能覺得我和他隸屬同一家公司,探聽消息比較方便。溫璇的性格你也知道,最怕打擾到別人”
知道她有分寸,葉輕蘊更放心了。一勺一勺喂她喝湯,聽她興致勃勃地講起公司裡面的趣聞。
等她故事說完了,一碗湯也見了底。
許涼不可置信地看著空碗:“我怎麼嘴動一動,減肥大計就破滅了?”
葉輕蘊把她圈在懷裡,低聲安慰道:“胖了抱著舒服”
“真的嗎?”
他打了個比方:“就像你小時候睡覺,懷裡喜歡摟一隻抱抱熊,要是那熊瘦得皮包骨頭,豈不是會硌得慌?”
許涼點點頭,腦子裡流水線一樣劃過各色大餐,覺得他說得十分有道理。
看她眼睛笑得彎成一道月牙,葉輕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真是被他給養傻了。
許涼沒想到她對溫璇的許諾,兌現得這麼快。她第二天便收到了林雪禪的邀請,請她去參加林雪禪工作室的酒會。
但邀請函上並沒有隻請她一人,連吳敏川和裴意初一並請了。
隻不過其餘兩人都在北京,實際的人數隻剩她一個了。
許涼其實並不想去,夜宮那天的事,她記得清清楚楚,林雪禪冷厲的眼神,還有譏諷的輕笑,都讓她覺得像在回味一個噩夢。人都趨利避害,所以下意識拒絕同那樣的人有任何交集。
她並不清楚林雪禪在裡面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至少從葉輕蘊隱隱的口風裡面知道,她前段時間過得並不好。
但近期她又有翻身的趨勢,許涼會不自禁有一種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就像一條陰湿的蛇盤踞在她背上,絲絲吐著紅信子,讓人全身僵住,動彈不得。
葉輕蘊見她擁著被子發呆,問她怎麼了。許涼把事情跟他一說,葉輕蘊立刻笑了,“何必將她掛在心上,她的重要程度,比不上今天的那頓午飯”
許涼讓他替自己拿主意:“那你覺得我去還是不去?”
葉輕蘊笑吟吟地說:“去,怎麼不去?說不定還有大戲要開場,正好今晚你給我送湯的時候,可以說給我聽,解解悶兒”
“我天生同她八字不合”,許涼皺眉,心裡還是有些抵觸。
看她還在猶豫,葉輕蘊便坐在床邊,揉了一下她的肩膀,溫聲道:“阿涼,以前我總把那些壞人壞事隱蔽起來,最大限度給你一個純淨的生活環境。可一旦我們公布婚事,你可能不會像現在這麼自在,你會親身歷經繁華,也會親眼見證一些髒惡。你有這個資本,俯瞰所有人的喜怒,這便是葉太太,對上流圈子的回應”
許涼被他說得信心滿滿,點頭道:“嗯,我會去的”
葉輕蘊摸摸她的腦袋:“瞧你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你一股勁兒向前衝,我也不放心。就讓陳修跟你一起去”,說著又笑起來,“讓你去,是想解開你的心結——林雪禪是個並不值得你費心的小人物,一腳把她跺到地獄裡去,都怕磨髒了你的鞋底子。可你倒好,當成一場戰鬥了。行了,女戰士,葉先生要去上班了,快點兒納貢吧!”
說著把臉頰伸到她面前去,許涼順勢在上面親了一下,聲音無比響亮。
葉輕蘊一邊笑,一邊無奈搖著頭出門了。
既然要出門,許涼也不賴床了,掀被起身,接了個電話。
溫璇說要和她一起去童湘的酒會,這倒出乎許涼的意料。
但她也沒多問,隻說到時候接上她,一同去就是了。
兩人約好時間,便收了線。
許涼穿戴好,仔細照了鏡子,裡面的人穿著一件格紋西裝長外套,內搭白襯衫配對小領結,下面是一條休闲西裝褲。
整個人看起來利落幹淨,酷勁十足,總之一句話,十分的“攻”,很有氣勢。
不過在外面冷空氣面前,許涼隻能甘心當受。她能屈能伸地在外面罩了一件長款羽絨服。
接到溫璇之後,對方看著她的打扮苦笑不得,“你就這樣去酒會?”
許涼送了個眼波過去,“料都在裡面呢!”
溫璇含笑不語。
許涼瞧她一眼,見她雖然揚著嘴角,眉眼卻帶著一絲輕愁,總也解不開似的。
便問她道:“你怎麼會想著要去參加林雪禪的酒會?”
溫璇:“我不放心薄遷,他是個很努力的孩子。如果真因為林雪禪,將他的老板給得罪了,那他這條路就算毀了。你大概也知道他的現狀,他身上能少背一些苦難,就少背一些吧”
許涼忍不住問:“你對薄遷……這樣放心不下麼?”
溫璇那雙眼睛似乎早已看淡一切,可又讓人覺得,她將一切情感深埋心底,所以眼睛裡的東西便淺了。
她說:“我對周圍每個人都放心不下,可我想要祝願的人太多了,隻能盡我所能,去拉靠懸崖最近的那一個”
許涼好奇問道:“你周圍的人裡面,也有我嗎?”
溫璇拉著許涼的手,聲音溫柔得想一片羽毛,“當然”。
不知道為什麼,許涼看著她如水的眼睛,有一點想哭。
有些人背上壓著一座山,卻反過來問你累不累。
酒會一般來說開在夜晚,那時候經歷一天的忙碌,可以借著夜色,放松一些,狂妄一些。
但林雪禪的酒會卻在中午,可見她有多迫不及待,將一個重生的自己展示在眾人面前。
這一次她不再是看經紀人臉色的小明星,也不是卑微的貴少情婦,更不是任眾人褻玩的“公主”。她是整個酒會的聚光點,是雪禪工作室的主人,她甚至想得更遠,自己會打拼到這座城市的上流圈子,洗刷以前烙在自己身上的屈辱。
林雪禪含著一抹莊重笑容,挺胸直被立於人前,穿梭在各類人當中,長袖善舞,如魚得水。
許涼在進了這家五星級酒店之後,脫下外套,連為她拿衣服的侍者都驚豔得眼睛亮了一下。
溫璇也贊道:“你穿這身倒有一種凜凜的優美,氣勢奪人。”
“不愧是服裝設計師,眼光不錯”,許涼笑說。
溫璇意有所指:“沒有葉先生的眼光好”
許涼本想嗆回去,但又不好在她面前提夏清江,索性大大方方點頭:“是啊,要不是有他挑中的那位形象設計師搭配出這一套,我也當不起你那句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