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傳說中的曾湘泉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許涼牽著木頭,包裡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沒見急著拿出來,因為已經到了指定的桌前。
這家酒店的餐廳不止一處,風格各異。他們到的這一家偏田園風,名叫“隱者愚廳”。面前的桌上趴著著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穿著卡其色的休闲褲以及黑色夾克,大概是沒出過酒店,所以才敢穿得這麼少。
這顆被濃密頭發覆蓋的後腦勺慢慢往後仰,閉著眼睛問了一句:“來了?”,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似的,隨意得近乎大大咧咧。
然後才把眼睛睜開,看見父子兩個旁邊,站著一位清麗伊人。他手腳局促一陣,但眼神卻是平靜的,嘴裡更是調侃道:“終於結束光棍生活了?”
在許涼眼裡,他有趣得近乎怪異,能將三種不同的情緒同時用動作,神態和語言表現出來。
他滄桑的嗓音一下子暴露了年齡,他絕對不止三四十歲了。
許涼不說話,任vincent介紹自己:“什麼時候結束光棍生活都不勞你操心,反正不是現在。給你介紹一下——”,他看一眼她,“這位是裴意初的經紀人許涼”
雖然已經跟許涼說明今天餐敘的參與者,但過場還是要走完,便對她說:“這位是著名作家曾湘泉”
曾湘泉除了那雙對什麼都帶著熱情,但又不太上心的眼睛,總體來說還算紳士。歷盡滄桑的嗓音響起:“許小姐,幸會!”
說著站起身,禮貌地向她伸出手去。
許涼含笑道:“曾老師,久仰大名”,也抬起手,跟他握了一下。
木頭看他的眼神表示,與這位打扮與實際年齡不相符的叔叔是相識的。曾湘泉對著孩子笑了笑,將一個筆記本遞給vincent,“來之前我特意有準備,這是給chaplin寫的床頭故事。他好像對科幻故事更感興趣,所以我寫了一些,如果你有空,可以念給他聽”
他的禮物也是特別的。許涼覺得在他看木頭的時候,連他臉上的皺紋也有一股溫情。沒想到真實的曾湘泉是這樣用心去與人相交的。
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說起來,倒是與裴意初相似,怪不得當初能看上裴,將他的形象寫進書裡。
曾湘泉溫文地對許涼笑了一下:“抱歉,臨時多了位美麗的女士倒讓我措手不及,沒來及給你準備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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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涼說不用客氣,然後指著孩子翻動筆記本的樣子說:“木頭高興時抿起的嘴角,已經是在場所有人的禮物”
曾湘泉聽到這裡,笑著點了點頭,隻覺得面前嫣然而笑的女子一舉一動都透出一股空靈來。說話更讓人覺得親切,頗覺得她與父子倆站在一起十分和諧,要真能成為chaplin的母親,也算一件幸事。
他抬眼偷覷,見vincent也扭臉看著許涼,眼裡一股隱隱的柔情,不禁心裡笑起來。看來有這種想法的並不止自己一個。
“木頭是許小姐給chaplin取的名字嗎?”,曾湘泉問道。
許涼說不是:“福利院的員工們給他取的”
曾湘泉這才想起chaplin失蹤過一段時間,在車禍現場被人救下。
到底是多年老友,vincent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的疑問在哪裡。跟他解釋道:“說起來,許小姐就是我跟你說的,救下chaplin的恩人之一”
許涼笑說:“什麼恩人?把我到那麼高的位置,豈不是讓我挨不著地了。我的想法也和裴意初一樣,難道要眼睜睜看一個小孩子在自己面前受傷嗎?再者說,最後救下我和木頭的是裴,我也是受他恩惠的人之一”
聽她這麼一提起,曾湘泉想起要拍的小說男主角就是裴意初,不禁問起:“那裴意初現在怎麼樣了?”
許涼說:“要不怎麼說好人有好報,裴隻是手臂輕微骨折,又可以投入到新戲當中去了”
曾湘泉也替他松口氣,說那就好:“希望老周的新戲他能演出原汁原味來”
許涼沒想到,曾湘泉原本就屬意裴意初,心裡喜不自勝,但面上卻帶著悵然道:“估計有些懸”
“怎麼了?”,曾湘泉不明就裡。
許涼對上他的眼睛,如實說:“因為周導隻說考慮裴,現在並未有明確答復”
“這個老周!”,曾湘泉顯然不知道這裡面還繞了個圈子,“那他想讓誰演?”
許涼見他板起臉來,就知道在選角這事上,面前的人與周導是有分歧的。這倒省了她的口舌,去說服他投裴意初一票,當下如實道:“周導原來是想讓影帝戴喬來演”
曾湘泉看來對這件事的意見很大,擰著眉說:“不回國不知道,一回就嚇一跳。要不是我突然回來,恐怕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電影都殺青了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
許涼給他倒了杯茶讓他消氣:“這事也不能全怪周導,戴喬說起來演技和名聲都拔尖,要是衝擊獎項,他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能全怪”的意思是,其實周導還是要負一些責任。沒想到周繼疏在曾湘泉不知情的情況下,暗度陳倉,偷換了他的男主角。像曾湘泉這樣的文人,大多身上都有憤世嫉俗的影子,她稍稍提一下“獎項”的事,或許這是戴喬在周導面前的優勢,但反過來說,也可能在曾湘泉面前不值一提。
果然,曾湘泉憤然道:“真不知道現在做電影是為了藝術,還是拿獎!名譽比良心之作更引人傾心?”
看他幾乎痛心疾首,一看就知道在心疼自己千辛萬苦打造出來的小說——精雕細琢不但沒有原汁原味地呈現在大家面前,反而與自己的初心擦肩而過,其中的惋惜與痛心,隻有曾湘泉本人能夠體會得到了。
許涼見他臉色沉鬱,恐怕在心裡不知將周導罵了多少遍了。雖然曾湘泉頂在前面和周導力爭對裴意初有利,但如果過於激烈也可能殃及池魚,萬一周導一賭氣完全抹去裴意初當男主角的可能,那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她抿唇笑道:“周導的電影哪一部不是在業界聲名遠播?比起其他隻為圈錢,搏利的導演,周導給了觀眾們太多驚喜。選角的事周導正在猶豫當中,這麼久還沒定下來,我想也是考慮到曾老師所說的理由”
一切都還未定下來,說明周繼疏這一猛子扎下去也並不是無藥可救。曾湘泉打定主意要和他面談一次,當下斂了剛才的氣憤神色,讓人拿了菜單上來。
vincent說他已經點好了,“你來這裡不就想吃那幾道嗎?”
曾湘泉這才覺得冷落了老友,臉上有些慚愧,說:“剛才一急起來,就什麼都忘了”
“行了”,vincent對他擺擺手,“跟我你還客套什麼。定居德國,德語連日常交流都困難的人,竟學會當地人面面俱到那一套”
曾湘泉聽了也不惱,“我的小說都是寫給中國人看的,德語學那麼順又幫不上忙”
“得了,真不知道你這個對語言不敏感的人,怎麼當上小說家的?”,vincent調侃道。
看兩個人一來一往,許涼隻含蓄笑著聽了,並不插話。
曾湘泉對女士向來頗照顧,埋怨vinvent道:“怎麼不把點菜的權利交給許小姐?”
vincent隻淡淡一笑,並不替自己辯駁。要是在平時,當然女士優先,今天許涼的來意可不是吃一頓飯那麼簡單,拿下曾湘泉才是主菜。
這時候vincent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來一看,心中一驚,沒想到這尊大佛今天會想起給自己打電話來。
他接起來,聽見低沉的男音響起:“今天真巧,沒想到會在門口看見你”
vincent環視一周,並沒有找見那個熟悉身影,問道:“你也在隱士愚園?”
那邊安然自如道:“是啊,等會兒過來找你喝一杯?”
他是貝櫻的老大,雖然貝櫻高層各自監管的行業不一樣,兼之華聞事物繁忙,所以很久都沒見他露面。電話那頭的人開了金口,自然不得不從,vincent欣然道:“與兩個朋友在吃飯,您要是不介意就過來吧”
兩人道了別,掛掉電話。
vincent對其他人說:“等會兒還有個人要來”
曾湘泉:“臨時加入?”
vincent也摸不準,那位一向來去如風,不知道今天突然說這話,到底是什麼來意。問其他人道:“不知道你們會不會覺得我自作主張?”
但又實在無奈,那位的性格向來說一不二,看他掛電話的剛毅勁兒就知道不容拒絕。
曾湘泉無所謂地聳了一下肩膀。
許涼也說沒關系:“多一個人更熱鬧”,一邊說一邊看木頭慢慢地將口袋裡的松鼠拿出來,整齊排列在桌上,那樣子像是在點兵點將。
vincent等的人來了,他起身到門口去迎。這時候菜上來了,果真很田園風格,大概是白斬白蓮鵝,鵝湯飯以及糟溜蝦球,幹菜悶肉一類。
看到後面兩道菜,許涼問道:“曾先生是浙江人嗎?”
曾湘泉道:“是啊,vincent告訴你的嗎?”
許涼搖搖頭,指著後兩道菜說:“家裡的老師傅曾做過這兩道浙江菜的,vincent就著您的口味點,就不難推斷出來了”
曾湘泉贊道:“許小姐眼力不錯”
“哪裡”
曾湘泉又說:“這一點倒是和vincent挺像”,看一眼木頭,“唔”一聲道,“估計這小子也遺傳上了”
木頭舉著一雙閃亮的目光看著兩個大人,一臉茫然,許涼低頭一看,心裡忽地湧起暖流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用那些松鼠,拼出一個“許”字來。
“是爸爸教你寫的嗎?”,許涼這一刻對這個男孩子好心愛,將他納入自己懷裡,感覺到他輕輕點了點頭。
曾湘泉沒想到排斥整個世界的木頭會這樣喜歡許涼,於是嘆道:“你和這孩子倒有緣分”
許涼笑道:“是啊”
“如果這緣分連vincent也能參與就好了”
這時候有個清冽的男聲插進來:“vincent大概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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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這個月十號就要期末考了,今天已經五號了,因為要復習,可能更新時間不是很穩定。中午的更新不一定,但下午一定會更,謝謝大家的理解和支持,麼麼噠!
☆、103.結婚證可以殺敵
許涼一扭頭,驚住了,沒想到是他來了。她啞口無言好一會兒,聽曾湘泉問道:“為什麼?”
面前的男子笑得風清月明,幾乎是把還未到來的明迷春光帶到堂前來了。
葉輕蘊看了一下幾人坐的方位,淡笑道:“我來得不巧,打擾幾位。”
vincent說不用客套,給兩位男人相互做了介紹。
兩人握了一下手,葉輕蘊對曾湘泉道:“高中的時候,讀過一本名叫《圖書館裡的非洲菊》的小說,手法更為華麗一些,我跟人打賭說是曾先生早期的作品,他還不信”
曾湘泉眼睛一亮,像找到知己那樣的表情,同時臉上浮起一層紅暈,顯然激動過度,他搖搖頭,口氣更滄桑了:“慚愧啊,少不經事寫出來的作品,出版了也沒膽子再去看。那時候發表用的另外一個筆名,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葉先生的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