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人都被她這副樣子逗樂了——活像是一隻森林裡,忽然被腳步聲驚起的梅花鹿,眼神清澈湿潤得能映照這世上的風景。
李遊舉起相機,剛好將這一幕抓拍下來。
很簡陋的立得拍,他很珍愛,說是離開那個小山村前,同支教的老師們送給他的禮物。
邢二探頭過去看那照片,出聲嘆息,妍美澄明到誰都不忍破壞她自成的那個純潔世界。
許涼終於支撐不下去,頭剛要磕到桌上,她已經做好犧牲額頭的準備了,誰知道有隻手掌墊在了她面前。她九死一生地舒了口氣。
葉輕蘊的手心被她撞得有些疼,他也沒管,在她耳邊說:“乖,進去睡一覺”
許涼額頭埋在他手掌上,點了點。
他愛憐地將另一隻手放在她頭發上。
葉輕蘊對著一眾發小也不避諱,將她抱起來送到裡屋去。給她仔細脫了鞋,炕上被燒得很暖和,他抖了被子讓她躺下。
許涼實在耐不住頭暈,看他坐在自己床頭看自己,還是用迷迷糊糊地語氣說:“別跟他們拼酒,小心胃”
“嗯,我知道”,他說,俯下身吻了她一下。
這個吻像是屬於夢裡的,許涼閉著眼睛笑了一下。
他撫摸著她泛著紅暈的臉頰,跟著笑意溫柔,小聲道:“傻子,夢見誰了嗎?笑得這樣開心”
要是入她夢的是自己,那也不枉這一醉了。
許涼睡下,外面的人自然說話聲音小了下來。但看見葉輕蘊出來,還是起哄:“這麼許久才出來,還以為你要在裡面洞房呢”
夏清江話音剛落,言勝奇便接口道:“這話有理,你嘴上還有疙瘩的口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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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輕蘊心情不錯,不介意留個破綻給他們取笑:“真巧,她今天沒有抹口紅”
都知道這言外之意,紛紛笑起來。
外面雪如鵝毛,屋內卻因為相聚而暖意融融。沒了許涼,他們的話題廣闊得天上地下都能走一遍。
但大多還是談到現下枝州的局勢和人事變化,以及幾個世家的起落。
李遊知道,他們是怕自己離家好幾年,與舊地的生疏,不懂枝州現下的情況,才這樣不著痕跡地隻當聊天說給自己聽。
幾個發小都在各自的行業發展得風生水起,人脈廣闊,消息靈通。幾個人的見解加一塊兒,就是一場頭腦風暴。
但他到底生於世家,厲害關系一點即透,雖然這幾年幾乎不著家,但跟上他們的思路還是不成問題。
言罷,葉輕蘊忽地感慨道:“李遊這名字和他這幾年的舉動倒合,雲遊四方。枝州雖然眼見著成為經濟重地,但利益越紛繁的地方,爭鬥越多。你爺爺似乎有意讓你走仕途,老一輩的意見要聽,可最終要遵從你的心意”
李遊知道這是推心置腹之言,抿唇道:“我已經任性好幾年了,在不順著我爺爺的意思,他隻怕要傷心了”
在場家裡都有老人,都或多或少頂撞過他們。換成自己,恐怕也要兩難。
場面忽地一靜,五個人都就這這份安靜下酒。都入定了似的,忽地見葉輕蘊站起身,往裡間走,其他四個都被他嚇一跳。
邢二喝得有些暈乎,問道:“他怎麼了?”
言勝奇淡淡笑起來,搖搖頭:“名利,權勢,財富,在他眼裡,都比不上疙瘩睡醒後那一點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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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約定
葉輕蘊走到房內,許涼已經醒了,但明顯還暈暈乎乎,一隻鞋在腳上,另一隻卻不小心踢遠了。
他一見她那孩子氣的微微惱意便笑了。走到裡間的梳妝臺前,打開抽屜,拿了一把桃木梳來再走到她身邊,仔細給她梳了頭發,把鞋撿回來給她穿上。
許涼還沒睡醒,額頭抵在他胸口上,他懷裡好暖,脫離被窩的那點不甘心瞬間就被平復了。
“還小嗎,要是被他們知道你在我懷裡撒賴,不知道要怎麼笑呢”,他輕笑著說。
她在他懷裡慢慢拱兩下,很艱難地抬起頭,站起身。
葉輕蘊拉著她的手,像牽個孩子一樣牽著她出去了。
許涼到了其他幾人面前,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推開他的手。葉輕蘊笑了一下,沒在意。
夏清江見了不禁用肩膀靠了靠邢二,支著下巴示意他道:“看到沒,找媳婦兒就是要從娃娃抓起。跟人學學,也不至於小三十還光棍一條”
邢二哼一聲,罵他站著說話不腰疼:“院兒女孩子就那麼幾個,你以為誰都有那份魄力對熟人下手”
葉輕蘊笑呵呵道:“罵我是吧?”
“誇你呢”,邢二氣勢弱下來,但還是笑得張揚。
時間不早了,廚房裡熬了醒酒湯送來,大家喝了才出門。外面已經黑得很徹底,隻不過被孫家菜館輝煌的燈火驅趕得很遠。
不知道哪家的孩子鑽進庭院裡來玩兒雪,胖嘟嘟的小手也不怕冷,蹲下身去團牆角堆起來的雪花。
有個穿皮草的女人腳步匆匆地進來,看見孩子終於松了口氣,走過去責罵道:“你這個小壞蛋,讓媽媽可一頓好找。說著將孩子一把抱起來”
那小孩子大概是從席間吃飯的時候,趁大人不注意逃出來的。一隻手裡還握著一把勺子。
被大人抱起,受了驚一樣,勺子掉到了地上。
大人隻好放下孩子,剛要去撿,一隻瑩白的手先替自己撿起來了。
葉輕蘊他們幾個看許涼將勺子高高地舉起來去逗孩子,忽地她又把勺子放到地上,讓孩子自己去撿。
他們幾個站在長廊上,見她一臉不爽地回來了。
“怎麼了,活雷鋒當了一半怎麼又給打回原形?”,夏清江戲謔道。
許涼瞪他一眼,戲還沒看夠?
“今兒你的守護陣營可全都來齊了的,要收拾誰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兒”,邢二也鬧起來看她笑話。
她扭捏一陣,終於道出實情:“我跟那個孩子說,叫聲姐姐就把勺子還給他,可他偏偏叫我阿姨!”
又扭頭討個說法似的問葉輕蘊:“我長得像阿姨嗎?”
葉輕蘊笑道,說不像:“我長得不像叔叔,所以你也不該像阿姨”
她這才順心如意地笑起來。
夏清江揉了一把手臂,直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們夫妻倆臉皮加一塊兒,錐子都扎不出血來”
葉輕蘊橫他一眼:“再多話!”
那後面有無數句要挾沒有說出口,但每一句都夠他好受的。他那些手段可千萬不要施展在自己身上,夏清江抿唇閉嘴。
到了停車場,司機早就等在那兒了。李遊要回院兒裡,沒人跟他同路,他爺爺的專車司機已經等在那兒了,看來家裡實在怕他又偷偷逃跑,早派了人守著。
他無奈一笑,目送夏清江,言勝奇和邢二幾個由司機載著,車開走了。
見葉輕蘊把許涼塞進車裡,自己往他這邊走,李遊不禁笑起來,對他的來意心知肚明。
或許是葉輕蘊身上本就有一股凌駕之勢,所以他本身就不矮的身高又往上拔高了一截。他走路時的身影還像以前那樣矯健勻稱,也怪不得她對他入迷。
等兩人面對面了,葉輕蘊還沒說明來意,李遊便將那張照片插進他大衣口袋裡,沉靜一笑說:“知道你的,不管誰都不讓有疙瘩的私照”
“你這麼善解人意,倒讓我不好意了”,葉輕蘊淡笑道。
“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要是不給,估計這個停車場就能變成戰場”
“我有那麼不近人情嗎?”,葉輕蘊悠悠地問。
李遊一副先知的表情:“事關疙瘩,你何止不近人情,簡直六親不認”
葉輕蘊勾起嘴角,不置可否。
沉默了十幾秒,有車開進來,又有的開出去。就在葉輕蘊要告別的時候,忽然聽見李遊問:“她……還好嗎?”
葉輕蘊一聽即懂,他口中的“她”是誰,坦然道:“不太清楚,我和疙瘩有一段時間沒回官邸”,看了他一眼說,“你住在院兒裡,沒跟她碰上嗎?”
李遊搖了搖頭說:“本來我在外面住的,昨天才被勒令回家住。院兒裡我就隻認家裡那條路,回來了各家叔伯還沒來得及拜訪”
“家裡沒為難你吧?”
李遊緩緩搖頭:“一家人談不上為難,就是苦口婆心。”
葉輕蘊也不多說什麼,隻道:“要我幫得上的,隻管開口”
李遊還是那副溫和誠懇的模樣,笑著點頭:“咱們誰跟誰,要有事不會跟你客氣”,想起席間他與許涼日常但又不失親密的舉動來,很替他們高興,“你和疙瘩過得蠻不錯”
這話像是給他們的夫妻生活頒獎狀一樣,葉輕蘊舒心笑起來:“都是磨出來的”
兩人這才道了別,各自上了車,李遊讓他們的車先走,聽他們的車按了一下喇叭,逐漸消失在門口。
葉輕蘊身上帶著清冽的酒味,混合著雪的冷意,許涼將他的手拉住,發現他的手竟然不冷。
“今天的雪下得有些大”,她說,然後眼睛一下被雪點亮,“明天是周末,說不定能堆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