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是看著裴意初長大的,小事上這孩子滿不在乎,別人可以隨意代勞;要踩著他的底線,他有幾條命跟人拼完幾條。
裴意初顯然不為所動,一個刀削般繃緊的側臉就是他的答案。
兩人的談話陷入僵局,阿顧突然找到新大陸一般“啊”了一下,笑得像個慈愛長輩對著許涼說:“這位就是今天的女主角,即將成為佟家少夫人的那位嗎?”
裴意初臉色冷然地挪了一下腳步,擋住阿顧的視線道:“不要打什麼鬼主意”
“醜媳婦都要見公婆,更何況這麼一位美麗的女士。你和你父親從來不合拍,但挑兒媳婦兒的眼光倒是一脈相承”
裴意初一個字一個字地重復:“你不要打什麼鬼主意!”
阿顧掏出雪茄在鼻端輕嗅了一下,無所謂地說:“我打不打鬼主意,就要看看大少爺拿出幾分誠意了”,說著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看著許涼說,“美麗的女士,我想我們總有機會再見的”
說完上了車,司機發動引擎,汽車絕塵而去。等後面幾輛黑色汽車跟在那輛深藍色卡宴後面揚起塵土的時候,許涼她們才恍悟,這個阿顧實際上有備而來,要真的硬拼,裴意初最後隻有被架走的份兒。
隻是不知道他為何沒有施展出強硬手段來。
裴意初打量了一眼星子,覺得他好像又長高了,卸下滿身防備,裴意初又恢復平時的模樣,溫和地拍拍快要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的肩膀,關心道:“你沒事吧?”
星子搖頭說:“沒事”,他早就止不住對許涼的好奇,亮著一雙眼睛,又帶著幾分腼腆,目光一直往她身上掃。
看著許涼從霧氣當中走出來的身影,星子覺得微光搖曳的月亮隻是她的點綴。她的身姿步伐顯出一股成熟韻味,但那雙眼睛又清澈幹淨得從未經歷過光陰的汙染。
看不出年齡的還有她的皮膚。在昏黃的路燈底下,她的皮膚有一種處於固體與液體之間的柔嫩。她清新得如同是從水裡出來的一個人。
星子自覺自己這麼呆看她十分失禮,紅著臉垂下眼睛。就聽見一道柔和女聲鑽進耳朵:“你是星子嗎?你好,我是許涼”
一隻白皙纖細的手伸到自己面前了,她的語氣很友好,雖然他們從未謀面,但又似乎相識已久。她身上的那股純粹親和力,化解了陌生人之間初次見面的尷尬。
但星子仍然很緊張,不管多麼復雜難解的數學題都理得順順當當的大腦停止運轉了,他脫口而出:“嫂子,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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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狠狠地靜了一下,所有人耳朵裡灌滿風聲。裴意初錘了一下星子的胸口:“小子,少胡說八道!”
許涼倒是大大方方地笑著:“星子估計是把緋聞當真了”
星子有些失望地對哥哥說:“原來是謠傳?”
裴意初不客氣地瞪他:“那你還想怎麼樣?”
星子小聲嘀咕:“虧你吸粉能力那麼強,怎麼該吸的反而差點兒勁兒啊?”
裴意初眯眼看他:“說話跟小姑娘似的幹嘛,要有意見大點兒聲兒說!”
星子趕忙說:“我一向中庸,沒意見!哥,你瞪我幹嘛,我走了一學期,我們之間連基本的信任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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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希望沒有太遲。咱們裴先生真正的身份地位其實很高貴的喲。每天都差一點點就是萬更了,我這個苦逼,希望大家看文愉快,麼麼噠(づ ̄3 ̄)づ╭?~
☆、083.小說
星子看著許涼的背影上了車,司機發動引擎,不一會兒就駛入夜色當中。
現在他眼裡,那個美麗大方的經紀人是哥哥一生伴侶的最佳人選。
他一邊收拾家裡——哥哥從來不管這些瑣事,也不喜歡請個保姆在家裡常駐,所以星子一回來就成了管家以及忙裡忙外的小廝。
小時候父母的那場拋棄讓他變得懂事聽話,當裴意初收養他之後,他怕第二次拋棄的來臨,所以一直當個乖寶寶。現在乖慣了,在哥哥面前一直勤勤懇懇。
他收拾杯盤的利索勁兒不輸做數學題的熟練,還見縫插針地跟哥哥聊起天來,“哥,你什麼時候才給我找個嫂子?”
裴意初半躺在沙發上,眯著眼睛裝睡。
星子知道他不會理自己的這個問題,所以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覺得許姐姐就不錯”
裴意初還是沒睜開眼,不過笑了一下:“你才多大啊,就當起了月老。一學期沒見,被誰傳染得這麼婆婆媽媽?”
星子把手給擦幹,坐到哥哥的旁邊說:“長相首先就無可挑剔。剛剛給你燒水吃藥的時候,她怕水太燙,在兩個被子之間相互地倒。她是怕你等得太久”
裴意初終於睜開眼睛看他,等著星子的後續。可這小子學壞了,一臉“我就知道”的笑容,停在一個懸空的點上,就是要讓人等得心痒。
星子掏出衣袋裡的橘子軟糖,丟了一顆在嘴裡,咽下去之後才說:“這份體貼周到,和你傳過緋聞的女明星們誰做得到?”
裴意初嘴角輕輕抿了一下嘴角,是那種想笑又拼命掩飾的笑容。這麼久的相依為命,星子如何看不出來哥哥心底的歡喜,於是說:“那許姐姐對你有沒有——”
“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別管”,他撐腿站起來,星子從小到大都陷在他修長身姿的影子之下,他終於可以一下子站起來,正大光明地拒絕這份居高臨下。當然,這種不相上下僅限於身高。畢竟在他眼裡,看起來隨和的哥哥,其實積威已久。
星子不服氣但又不得不服氣地又掏出一顆橘子軟糖丟進嘴裡,恨恨道:“從小到大都是這一句”
裴意初興味盎然地挑了一下眉,“我想,比起我老生常談的這一句,你更不會想聽到星子我們練練這樣的話”
星子心裡打個跌,賠笑道:“好哥哥,我知道這世上你最慈悲”
裴意初哼笑一聲:“臭小子!”,然後上樓去了。
第二天許涼是帶著兩隻遮不住的黑眼圈去上班的。葉輕蘊半夜三更失眠,打電話給她,問了一句:“今天你都守在醫院嗎?”
許涼沒多想,老老實實說:“對啊,把裴意初送回家之後我才回的家”
葉輕蘊沉默了一陣,然後問起了今天她全身檢查的事。
許涼說她全身上下的器官都運轉正常,不用擔心,它們起碼還能堅守崗位好幾十年。
葉輕蘊說那就好。接著又不說話了。
屋子裡安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床頭是一個精致的歐式琉璃燈盞,她是個慢熱的人,脫離習慣和喜好都要很長一段時間。但葉輕蘊偏偏和她對擰著似的,過一段時間就將她房間裡的擺設來個乾坤大挪移,或許今晚回來睡的已經不是昨晚那張床。
這盞散發昏黃光暈的燈也是才換上的。光線漫到床上來,許涼的眼睛眨一眨地就要把它們關在外面。
“明天你還要去醫院嗎?”,葉輕蘊的聲音從不短的沉默中破殼而出。
“啊?”,許涼突然驚醒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問道,“你說什麼?”
他不耐煩道:“算了,你根本沒聽我在說什麼”,這話隻能問一遍,多說一遍會讓人窺見自己的心思似的。
許涼的聲音像是在說夢話:“九哥,你不困嗎?”
葉輕蘊突然生氣道:“陪別人倒有耐心,整天都不膩。到我這兒,說幾句話就累得你全身骨頭疼是吧?”
她不知道他怎麼突然發起了脾氣,不明所以道:“九哥,你怎麼了?工作遇上麻煩了?”
葉輕蘊快被她氣死了。明明她才是自己的大麻煩!
看她困得厲害,他隻好一肚子火地掛了電話。
一個電話沒說幾句竟也持續了快一個小時。現在沒睡飽的後遺症在許涼迷蒙的眼神之中左右晃蕩。
睡眠不足但運氣倒是不差,剛到了電梯門口就趕上一趟,並且隻有她一個人。許涼進去後,剛按了關門鍵,就有一隻手插進快要合上的縫隙之中,電梯門開了,季修源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站在門口。
季修源輕嘲似的眼神瞥了許涼一下,那意思是怎麼有人這麼不識趣,見他來了也不知道讓電梯等等他們。
許涼扭頭當沒看見。就讓這個自大的家伙在他的世界裡君臨天下去吧!
那幫人上了電梯,將許涼擠到了角落當中。
季修源狀似無意中提起,對他的助理唐爽說道:“小爽啊,我到周末顏小姐的慈善晚宴穿的衣服到了嗎?”
唐爽機靈地渣渣眼睛,會意道:“這次可是C–nine總部的設計總監elinor親自操刀設計,花費三個月才精良加工定制而成。昨天剛從歐洲空運回來,就是為了能在晚上上驚豔全場呢!”
季修源右手背放在左手掌心當中,欣賞著右手食指上戴著的那個碩大的綠寶石戒指。笑了一聲說:“小丫頭真是促狹,那兒是慈善晚宴,可不是選美的地兒”
“您可別嫌我沒見識”,唐爽笑得俏皮,“顏家的慈善晚宴,可不是人人都進去得了的!”
許涼的腦子在他們進來之後就清醒了一大半。在身處一眾將你當作假想敵的人當中,那麼此時這個不小的空間相當於是沒有生命危險的狼窩。
她當然聽出來了,季修源和唐爽的這番對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無非是在炫耀,季修源拿到了晚宴的邀請函,有機會步入最高規格的名流聚集地。
許涼抿了一下唇,不知道到時候他在宴會上看到裴意初會是怎樣一副震驚表情?
昨天網上那些將她和裴意初湊在一起的言論能被炒得那麼火熱,恐怕也有季修源的功勞。未來將要應驗的晴天霹靂,就當作是還給他的謝禮吧!
剛出了電梯門,就看到吳敏川站在走廊上來來去去踱步。
“你在這兒幹嘛?”,許涼問道。
吳敏川正色道:“當然是等你”
她不解道:“怎麼了?你這麼一副陰慘慘的表情”
吳敏川摸了摸自己的臉,算了,顧不上帶著什麼樣的臉色去相親了,她凝眸道:“有人還真是堅持不懈,非要把你和裴意初這兩隻螞蚱拴在一條繩子上”
許涼開辦公室門的手一頓,但還是開了門,脫掉外套,給吳敏川倒了杯熱茶才問:“有了新變故?”
吳敏川將一本雜志推到雕花茶幾上,對她揚了揚下巴道:“看看吧,最開頭那個專欄”
許涼一臉疑惑的拿起雜志翻到吳敏川提到的那一頁,剛看了幾行她的眼睛不自覺地睜大,竟然還笑了一下:“作者的文筆不錯”
吳敏川對她這副確信天塌不下來的樣子早就習慣了。共事這麼久,很少看到她大喜大怒的情感噴發。大多數情況就像此刻一樣,一笑置之。
這份淡然是天生的,埋藏在血脈中的根骨。其他人難以模仿,到最後也隻有羨慕的份兒。
許涼看故事一樣把這個專欄作者的文章看完。一邊看一邊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