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僅僅是葉輕蘊三個字,就是一句無聲的承諾,裴意初的演藝道路經過這道助力,可以達到他在未來三年五年才可能擁有的成就。
這太誘人了。不管本身多有名的藝人在這個承諾面前都顯得渺小,因為有向往這個承諾的心,就意味著你身處被動。
“真要感謝葉先生對裴的關心和照顧”,吳敏川打著太極,即使清楚她的來意自己也不敢輕易應承。雖然她覺得接受葉輕蘊的這份人情補償怎麼看怎麼劃得來,但裴意初看著隨性,其實最有原則,千萬別拿一些小事去煩他,但也千萬別試圖給他當家做主。
許涼現在則沒有想得那麼遠,因為人的算計是經不起推敲深想的,一旦往遠了去,失望會接踵而至。她是難得糊塗。
evelyn蘇說哪裡,“我們總裁多寶貝許小姐這個妹妹,大家有目共睹。這次多虧裴先生挺身相救,許小姐現在才能安然無恙地跟我說說笑笑。萬幸裴先生隻受了輕傷,要真有個不妥,連我們總裁也不知道這份情意要怎麼補償了”
消息可真夠靈通的。這邊裴的傷勢報告才出來多久,她就已經得知了,華聞的眼睛真是又多又密,讓人防不勝防啊。
吳敏川嫣然道:“裴福大命大,關鍵他有這份善心,上天也會保佑他的”
evelyn贊同地點頭:“可不是,裴先生大難之後,必有後福”
兩個女人臉上帶著笑,對視一眼,一種無聲的共鳴在一笑當中達成默契。
這時候evelyn蘇的助理敲了敲門,進來跟上司說:“裴先生在醫院的一切費用都打點好了”
evelyn蘇點點頭,對吳敏川說:“如果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我們這邊的人提,如果幫得上忙,一定鼎力相助”
說完又提起另一樁事情來,“裴先生不僅是個好演員,品行道德更應該發揚表彰。我想這次,獲一個見義勇為的獎項,應該不成問題的”
吳敏川聽出這後面的深意。葉輕蘊怎麼能甘心眼睜睜看到外面那些人胡口攀扯自己太太跟別的男人有緋聞,幹脆用一張獎狀給這次的車禍定性:要真是男女之間的舍生忘死,政府部門又不是眼瞎,用掌聲給一對梁山伯和祝英臺做廣告。
這個想法與吳敏川不謀而合。這本就是裴意初該得的,現在娛樂圈風氣江河日下,光鮮亮麗外表下的骯髒不斷被媒體踢爆。如果裴意初用一個積極正能量的形象使大眾眼前一亮,風氣為之一新,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會更上一層樓。
現在真是瞌睡有人送來了枕頭,如果政府有關部門還猶豫裴意初見義勇為的性質,但有了華聞的保證,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吳敏川對上evelyn蘇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說:“我想,有關部門會給裴一個公道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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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lyn蘇篤定道:“一定會的”,說完看了一眼許涼說:“不知道許小姐能否借一步說話”
許涼雖然不知道還有什麼話要私底下說,但還是點點頭,和她出了病房,面對面站在走廊盡頭。
evelyn蘇卸下在別人面前那份強硬與算計,凌厲的眼神柔和下來,兩片火紅的嘴唇也不像剛才翻飛成一件利器。此時她的笑容帶著一絲柔麗,“許小姐不用急緊張,雖然我的本職工作是處處滅火,但也有私底下放松的時候”
這話帶著推心置腹的意思。許涼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讓她以evelyn蘇的本真面目來同自己結交,她不置可否道:“那蘇小姐是有什麼事?”
evelyn蘇笑起來,面前這個女子對誰都有一份本真。其他人會敬畏或冷嘲熱諷地叫一聲“蘇總監”,隻有她,如果不談公事,隻一個不溫不火的稱謂,以及不鹹不淡的語氣。與親近稍帶一點距離,但那份真誠又是實打實的。
和許涼相處,她也不禁隨意輕松很多,“沒什麼要緊事,隻想對許小姐道聲謝,上次多虧許小姐識破幕後人的居心,打電話提醒我,才有今天的風平浪靜”
她不提起,許涼早就忘得一幹二淨。回憶將她的眼神提亮了一下,她“哦”了一聲:“原來是那件事,蘇小姐不必客氣。事關九哥,我怎麼盡心都是應當的”
“無心插柳的機緣,您與總裁之間感情的善果卻報在我身上,真說起來,我要謝謝的是你這麼關心他”,evelyn蘇語氣當中不乏戲謔。
許涼被這番打趣弄得不自在,她抿了下唇,不知道面前的精明女人是否看透自己與九哥的真實關系。
事實上,還真被evelyn蘇瞧出一點苗頭。跑著一趟本該是總裁辦的事,方譽卻打著相信她能力的旗號公然使喚起她來了。
那隻成精的狐狸可是有備而來,對自己露了句風聲:“總裁今天這把怒火可是能燎原的,如果不想這把火燒到你們公關部門口,我勸蘇總監在網上那個英雄救美故事的熱度上潑一盆冷水”
那則新聞她早就看到了,熱搜頭條,想忽略過去都難。聽方譽這麼一說,她心裡活動起來,總裁這麼見不得許小姐和別人有糾纏?
evelyn蘇像挖到整山的寶藏一樣興奮,下屬透過玻璃牆,難得欣賞到這位鐵面娘子難以自持的表情。
看來許涼和總裁之間真的有首位。以兄妹相稱,卻暗地裡眉目傳情,聽到這樣的禁忌激情,簡直能讓人的心跳放起鞭炮。
evelyn蘇按捺住心裡這份激動,問方譽道:“難不成,是總裁吃醋了?”
方譽多滑頭的人,說話說一半,把這份懸疑當誘餌,一隻釣人胃口。他轉開話題道:“我給蘇總監分憂解難,我有了事情,蘇總監是不是也該幫把手?”
evelyn蘇對他的打什麼主意心知肚明。總裁那份心智,方譽呆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算了學得了兩三成,可這兩三成也夠方助理受用不盡了。現在心智使到她身上來了,現在他不必勞煩總裁辦的一兵一卒,出動她一個事情就可以辦成了。
火燒到公關部來?明明是他方譽離總裁最近,到時候總裁怒火一燒,先成灰的也是他!
但說起來,方譽總歸賣自己一個人情。evelyn蘇做事從來幹淨利落,這麼多年的磨礪讓她明白,人情就是高利貸,欠久了利滾利,砸鍋賣鐵才還得起。
所以才有現在的醫院之行。
許涼低下頭,躲開evelyn蘇那雙挖掘謎底的眼睛。或許她已經對自己和九哥之間的關系起疑,避開眾人聚焦的目光,以一個隱形妻子的身份將日子平平順順地過下去,已經成為她的習慣與本能。
可恰恰是這份躲避讓evelyn蘇看出端倪來——許涼將自己身上這件森林印花襯衫的袖扣解開又扣上。
小巧精致的紐扣在她指尖做起來來來回回的遊戲。這動作和總裁熬會時為了頂住無聊所做的如出一轍。
要生活在一起多麼長久,才能形成這份無意識的相互映襯?從一個人身上找得見另一個的影子,要說他們清清白白,那可才是撒了個彌天大謊。
evelyn蘇臉上是那種猜測終於得以塵埃落定的微笑,她說:“關於網上那些胡說八道湊熱鬧的言論,許小姐不用理會,華聞的人會一並解決”
許涼隻以為她為了還自己人情,所以要幫這個忙,於是溫聲道:“本來我想的是,如果網上真的一發不可收拾,我們這邊再作處理。現在蘇小姐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心裡十分感激”
evelyn蘇白白得了個人情,頷了下首,謙虛道:“舉手之勞,許小姐不要說這麼見外的話”
說完扭頭看自己的助理朝這個方向點點頭,於是對許涼說:“時間不早了,打擾許小姐多時,我也該回公司了。等有時間,我們再聊”
兩人都客氣地道了別,evelyn蘇邁著風情萬種但又不失利落堅定的步子朝電梯方向走去。
許涼實在不懂九哥在下哪局棋,先是這家醫院的主任邱山,後是華聞公關部evelyn蘇,一個車禍他到底要折騰多少人?
華聞的效率果真名不虛傳。網上關於將許涼和裴意初湊對的呼聲全都冷下來,這歸功於幾個營銷號站出來說話,對裴意初的品格歌功頌德。現在大部分網民都在被他圈粉的路上。
最近裴意初的成了微博頭條的常客。不管是在中國歌聲的舞臺上,還是這次他不顧自身安慰,救人於車輪之下,都讓他名聲大震。不止是娛樂圈人士,還有一批社會評論家也站出來為他說話,道現在正需要像裴意初這樣的公眾人物,為暗波匯湧的娛樂界注入一股清流。
在清流裴意初的一再堅持下,他打著繃帶回家了。醫生以留院觀察為理由,讓他在醫院再留幾天。他毫不猶豫地說不,“現在我壞的隻是手臂,要在醫院多躺兩天,壞的就是周身上下”
醫生好幾張嘴都拗不過裴意初,對於這麼任性的病患,他們一向束手無策。
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裴意初的看護。他收了一周的勞務費,卻隻幹了一天的活。剩下的都是他的小費以及外快——除了照顧裴意初幾個小時外,身高體格都和裴意初差不多的他扮了一次大明星,穿著病患的衣服,吊著手臂到外面把成群的娛記給引開。
記者們烏泱泱地圍住看護的時候,裴意初一行人已經從安全通道直達地下停車場。大家上了車,一路往裴意初的家開去。
“你們不用這麼對我嚴防死守吧?”,裴意初身體兩側的女人形成的牢籠將他困在中間,他隻好無奈抗議。
顯然抗議對兩個鐵了心的女人無效:“誰讓你鬧著要去機場接人,為避免你帶傷出行,我們是不得已而為之”
今天是裴意初的弟弟星子放假回家的日子,裴意初答應了去接他,但由於突發事故,隻能在兩個女人的威逼之下失約了。
四合的暮色終於把黑夜掏出來,許涼貼著車窗,想著此時葉輕蘊在開會,宴請名流,還是美人環繞。
可能是託了晴天的福,今晚竟然有月亮,月光在斑駁的樹影當中搖搖晃晃。沒一會兒,許涼感覺,搖晃的是這輛車的車身。
吳敏川被車子的突然一甩弄得身體跟著往車門的方向擺,頭一下子撞在車門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了,老周?”,許涼問開車的司機。
老周一向沉穩嘴緊,此時額頭上泛著油光,沉著臉說:“有人在搶我的車道,想把我們的車逼停”
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意初的瞳孔在半明半昧的車廂裡煜煜發亮,他冷笑一下,胸有成竹地對老周說:“把車停下,我倒看看今兒到底有多少個坎兒等著我過!”
再有就是在夜路上演一出警匪大片,先不說老周是否有這個車技,光是兩位女士就受不起這份罪。
老周把車開到路邊,穩穩停下,先下車的是離車門最近的吳敏川,其次是裴意初。
後面緊追不舍的那輛卡宴也跟著停下來,車門被打開,出來的是一個身材壯碩的外國人。
來人顯然和裴意初是舊相識,一看見裴意初就上前來試圖跟他擁抱。
裴意初冷著臉把金發碧眼的中年男人擋開,“阿顧,你來幹什麼?”
阿顧不以為怵,看著他被繃帶吊著的手臂,聳了一下肩膀,一口流利的中文道:“聽說你受傷了,我理應來問候一下”
“呵”,裴意初嘲諷道,“你問候的方式可真夠特別。謝謝,如果少了你這樣粗魯的問候,我會過得更好”
阿顧眼睛一眨,有一種四五十歲人特有的俏皮,“大少爺,別這樣,你知道的,這是我和人開玩笑的方式”
這位英式管家打理著裴意初家族上上下下的瑣事,圓滑又看起來不太正經的處事風格讓他一直保持裴意初父親心腹的地位岿然不動。
“那你也該知道,我對你開玩笑的方式向來不感冒。你還是不聽勸,要不是你年紀比我大,一拳頭就能住進醫院,此時這條路已經是我們的格鬥場地”,裴意初語氣平淡地放著狠話,但在場所有人都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許涼和吳敏川對視一眼,面前這個面色凜然,目光凌厲的男子還是她們認識的那個優雅隨和的裴意初嗎?
阿顧什麼風浪沒見過,將句句帶刺的話語一一屏蔽,他笑眯眯地說:“知道你不喜歡我的開場方式,所以我連賠禮都準備好了”,說著他將車門打開,一個穿著套頭衛衣的男孩子滿臉不憤地從車廂裡鑽出來。
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一見到裴意初,臉色立馬好轉,有些激動地叫道:“哥!”
“你父親要是知道自己託你的福,又多了個素昧平生的兒子,一定會高興壞的!”,阿顧又開起了不逗人的玩笑。
裴意初眯了下眼睛,抬了下帶著繃帶的手臂,朝被阿顧拎著後脖的星子走去。他的步伐像隻優雅的豹子那樣不疾不徐,其中暗藏的韌力隻有懂行的人才看得出來。他的語速和步伐頻率成了雙胞胎:“不要以為我傷了一隻手,你就打得過我”
阿顧當然知道他滿身的氣勢藏在雲淡風輕之下,現在他面臨的相當於是個獨臂的裴意初。但即使如此,這個當年隻有十七歲就青出於藍的門生,此時蘊藏的力量仍舊不敢讓自己這把老骨頭去冒一次顯和他對陣。
“我這次來可不是找茬兒的”,阿顧舉起兩隻手,成了投降的俘虜。
星子終於獲得自由,立馬跑到裴意初身邊,“哥,你沒事吧?”,他看著裴意初受傷的手臂,眼睛挪都不肯挪一下。
“你該回去看看你父親了”,這時候阿顧斂起臉上嘻嘻哈哈的表情,幾乎是把這句話從喉嚨裡嘆息出來的。
裴意初眼眸裡裝著無數星群,但沒有一絲熱度,“我和他早就斷絕父子關系,這些年我沒父親照樣活得不賴”
“你和你父親不愧是骨肉相連,犯倔時候的表情如出一轍”,阿顧還在遊說他,連這種讓人手臂上起雞皮疙瘩的以情動人手法都用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