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室內,葉禮楣舒服地嘆口氣,深覺還是家裡面最暖心。脫下大衣交給旁邊的小阿姨,看見微娘來了,問道:“我媽呢?”
微娘還沒說話,就有個慄色頭發的女孩子進來,低頭在門口換鞋。嘴裡嘀嘀咕咕:“這鬼天氣,冷死啦!”
小阿姨接過她厚厚的牛仔外套,笑著答:“可不是,天上戳個洞似的吹風”
“瞧瞧,外祖母家的人真會比喻,個頂個的趕上那些文學院的人。要不怎麼說家學淵源?”,要不是聽得真真的是個女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風流子在調戲良家婦女。
葉禮楣抬高音量,沒好氣地說:“這麼好的家學淵源,怎麼不見你耳濡目染?”
盛霜直起身,看自己母上大人臉色真比冬天的夜還黑冷,下意識往後退兩步。陪著笑說:“媽,比我還快呢?我以為你還要在公司耽擱一會兒,想著自己來省得費功夫,原來你開的會也是短會啊”
天南海北一頓扯,葉禮楣嫌她聒噪,截住話頭道:“什麼長會短會,你就是不樂意和我多待一會兒才不讓我去接你”
盛霜哀嚎:“您可真冤枉我了,一會兒我可得到姥姥那兒擊鼓鳴冤去!”
說著又彎下身去解另一隻的鞋帶,這一次動作慢得像是在熬時間,擺明了是不想到客廳去和媽媽針尖對麥芒,能磨蹭一會兒是一會兒。
許涼站在一旁沒說話,隻想靜靜地把戰場讓給母女倆。
誰知道盛霜偏偏一坐在沙發上就問:“家裡那個大少爺呢?”,說著眼睛看向許涼。
許涼被嚇了一跳,這時才發現她眼睛一隻大一隻小,大的那隻被人打腫了似的。仔細一瞧,原來是一邊化了妝,一邊素著,乍一看,出來演恐怖片似的。
“你眼睛怎麼這樣啊?”,許涼對她古靈精怪的造型哭笑不得。
微娘也說:“快把你那妝擦掉吧,一會兒老太太看見是要罵的”
盛霜吐吐舌頭:“你們這就不懂了吧,行為藝術!”
葉禮楣更是怒不可遏:“你這麼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跑出來嚇唬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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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肚子裡出來的,沒把您嚇著就算我的豐功偉績!”
葉禮楣在公司呼風喚雨,一言九鼎,卻被自己女兒氣得臉都漲紅了:“不就是我哄著你相親,你心裡不樂意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副不著調的樣子,你要不是我肚子裡出來的,你試試我會不會看你一眼?!”
“好啦,好啦,別吵吵,一會兒把老太太給吵醒了。這幾天老人家晚上睡得不大好,這會兒好不容易盹一會兒”,微娘又在中間當和事老,“好啦,好啦”幾乎快成她的口頭禪。
盛霜扭頭不去看自己母親,轉而對微娘說:“姥姥這幾天睡不著?我小時候每到考試的時候也睡不著,不過一開始背數學公式,立馬就著了。您也讓姥姥試試”
微娘笑道:“你小時候背公式睡著之後做的可都是噩夢,也想讓老人家嘗嘗那滋味兒?”
盛霜一拍腦袋才想起確有其事,討饒地笑:“那還是算了吧!”
徐涼在一旁見葉禮楣臉色沉鬱,一聲不吭。葉家的女兒一言一行都被教導過的,即使生著悶氣也挺直了身體,被一根脊梁架起來似的。
雖說氣勢有了,但難免會讓人覺得有距離。葉輕蘊也這副儀態,許涼曾問他這樣不累嗎?他說還好,習慣了。
像葉禮楣這種強勢的女性對別人的安慰是不會承情的。但一個關心女兒的媽媽卻被頂撞,就像一桶水去潑燃得正旺的火焰,太令人灰心了。
要自己的媽媽還在,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光景。大概不會像她們母女這樣吧!
許涼默默泡了一杯杭州白菊給葉禮楣下火。然後對盛霜說:“要不我們出去轉轉吧,奶奶院子裡一棵柚子樹結了好多,她寶貝得很。”
氣氛這麼僵,盛霜也渾身別扭,連聲答應:“好啊,屋子裡悶,暖氣憋得人呼吸不暢快”,又興致勃勃地說,“要不去摘柚子,老太太不會罵吧?”
微娘笑呵呵地:“柚子再寶貝,還能寶貝得過你們這群孩子?”
盛霜歡呼一聲,拉著許涼就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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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男主就要出現啦~
☆、005.許給他
微娘卻攔住她們,問許涼:“打電話給輕蘊了嗎,他怎麼說的,今晚回不回來?”
許涼支支吾吾,模稜兩可道:“問過了,他說不一定”。
要說葉輕蘊的性子,微娘是從他小時候就看到大的。“不一定”“差不多”這樣的話他不僅自己不會說,下屬說了也要受一頓責備。所以她一聽就知道今晚他恐怕是不會回來了。
心裡嘆氣,面上卻不顯,放兩個女孩子走了。
而另一邊,葉禮楣端了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高聲囑咐:“外面冷,你們要穿厚實點兒啊!”
“知道了!”,盛霜答,一邊出聲,一邊人影已經從門口飄出去了。
一出門盛霜就被凍得縮了縮脖子,俯下身把挽起的褲腿放下。褲腳沾了顏料,看起來有些髒,不過她毫不在意,跺跺腳和許涼一起往後院去。
“你褲子怎麼了?”,許涼問。
盛霜隨口道:“沒事兒在街上闲逛,有個搭著天橋在牆上畫壁畫的。手裡一把畫筆,一不小心沒握住掉到地上,我幫著撿起來的時候顏料不小心濺到了褲腿上”
“他怎麼不拎個桶上去,把筆裝到桶裡?”
盛霜頓住腳看她,忽地笑了:“你沒覺得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像家裡的大少爺?”
大少爺是盛霜在背後編排葉輕蘊時的專稱。你要讓她到葉輕蘊面前,她必定噤若寒蟬,頂嘴也要看他心情是不是能容忍得了。
當面不行就暗地裡偷偷說壞話,女孩子嘛,不必那麼君子。
可這不服氣當中也帶著崇拜,即使被葉輕蘊欺負打壓得再狠,盛霜對他的評價也隻是咬牙切齒的一句“長得很帥的龐然大物”。
誰讓他那麼高,不是龐然大物是什麼?
倒是許涼被她的話弄得一愣:“有嗎?”
盛霜點點頭:“要是以前,你聽到之後的第一反應是,我這樣的雷鋒行為很不錯,值得誇獎表揚,給獎狀戴大紅花;而不是這人怎麼這樣沒效率,事先工作也沒準備完善”
許涼聽了之後暗嘆,原來葉輕蘊對自己有這樣深的影響。
“做事講究效率,這是大少爺骨子裡根深蒂固的品性”,盛霜很肯定地說。
雖然心驚,許涼面上仍開玩笑說:“最近不拉小提琴,改細揪人物性格。或者你從這裡面找靈感?”
“好吧,我知道你不想聽這些”,盛霜那一大一小的眼睛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不是在自己母親面前那樣玩世不恭,而是一個24歲女孩子該有的成熟。
許涼現在才覺得三姑媽葉禮楣小看了自己的女兒,銀行世家的獨女,最不缺的就是察言觀色的眼力和一陣見血的練達。
“真該讓三姑媽聽聽你這些見解”,許涼低眉笑道。
“我媽最不該聽到這些”,盛霜撅撅唇,“女兒長大了的另一面是父母的衰老,我媽那樣的女強人怎麼受得了?”
許涼沒想到她會想到這些,心中震動,“三姑媽說你不像別人家的女兒,是小棉袄,解語花,現在看來,倒是對你的誤解”
盛霜踢著路間的一粒石子,不以為然:“要我哪天真成了我媽的小棉袄,估計她也能挑出錯來——這麼熱的天,穿小棉袄捂一身痱子嗎?”
許涼被她逗得哈哈笑出聲來。
一看見柚子樹,盛霜便立刻跑近,眼冒亮光看得興奮:“呵,瞧這多子多孫的樣兒!”
說著,就近兩手捧住一個,使勁往外擰。無奈不知道她手勁太小,還是柚子舍不得離開母體,就是摘不下來。
許涼在一旁看好戲:“你那雙手是用來拉小提琴,吃藝術家那碗飯的,我看還是算了吧!”
盛霜不服氣,咬牙道:“今天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被逼著相親還不算,一個柚子也讓我認命,哼!”
看她和一隻柚子賭上氣了,許涼哈哈地笑。
誰知道她手裡那棵沒摘下來,卻牽動了上面的一個。盛霜還來不及躲,就被砸中了肩膀。
許涼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出神轉折,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上前去問她:“你沒事兒吧?”
盛霜一邊揉著肩一邊龇牙咧嘴,“今天真是走霉運,連柚子都跟我過不去”,然後指著砸中了她,又無辜滾到地上的那貨問許涼,“它是我媽派來吧?”
許涼捧著肚子笑得喘不過氣,歇了會兒才說:“那你離這棵樹遠點兒,我剛才數了數,上面一共七個柚子,說不定是三姑媽派來的七個葫蘆娃”
“你被葉輕蘊養得越來越幼稚了!”,盛霜一邊哼哼,一邊真的離樹遠了一些。
但這口氣她是咽不下去的,諂媚地叫許涼:“表嫂——”
許涼霎時手臂上一層雞皮疙瘩,“咱們好好說話不行嗎?”
“好啊”,盛霜猛點頭,“你幫我把剛才那顆柚子擰下來”
說到“擰”字的時候,那語氣像是和它不共戴天。
許涼看了看樹上,那顆柚子四周似乎沒有其他暗器了,摘下來也不是不行,但還是說:“剛掉下來的那個夠你吃了”
盛霜可不這麼想:“現在不都流行CP嗎,你也給它們組一個,讓它們生死相隨”
被她鬧得沒辦法,許涼隻好親自上陣。看她被砸得現在都還揉著肩,許涼也心有餘悸,試探著邁一步去夠,對著柚子一個用力。
可沒想到用力太猛,柚子倒是摘下來,但她收不住地蹬蹬往後退。許涼腦子一驚,屁股是免不了受苦了。
旁邊的盛霜也高高地“啊”一聲。
許涼閉著眼等著痛楚來臨,卻落進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盛霜興奮地看著葉輕蘊從背後將許涼摟進懷裡,心想今天那麼多霉運換來這一幕也算值回票價了!
她仰著下巴對許涼吹聲口哨:“英雄救美啊,許涼,你還不趕快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