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做白月光》, 本章共3557字, 更新于: 2024-12-10 16:19:08

桌上的菜還冒著熱氣,盤子下壓著一張紙條:「小舟,中秋快樂。」


字跡娟秀,來自我的田螺姑娘室友,小粥。


三年前,為了躲避紀雲庭,我搬離了原本的租房,和小粥一起租下了現在這套房子。


因為是兇宅,租金極其低廉。


小粥說她害怕,主動把有獨立衛浴但死過人的主臥讓給了我。


作為資深窮鬼,我欣然入住。


或許是工作時間不一致,一起住了三年,我都沒見過小粥幾次面。


隻知道她是個極其溫柔的姑娘。


每次我下班回來,暖燈、拖鞋、熱菜,她都一應俱全為我備好。


因為她,這個租來的房子有了家的溫暖。


今天晚上和紀雲庭他們一起,光顧著惡心,我幾乎一口沒吃。


眼下胃部傳來隱隱的灼燒感。


我提筆在紙條上回復道:「小粥小粥,我是小舟,也祝你中秋節快樂!」


吃完飯,我收拾好垃圾準備帶下樓去。一打開門,卻被門邊倚著的人嚇到失聲尖叫。


紀雲庭渾身酒氣,沉著臉望向我,眸色晦暗不明。


他一把把我按在門上,恨聲道:「你要嘴硬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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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奮力掙扎,卻更加激怒了他。


他反鎖住我的雙手,把我禁錮在他的身下,俯身向我親來:「讓我嘗嘗,你的唇還是不是軟的。」


草,要被狗啃了。


我絕望地扭臉試圖躲避。


室友小粥的房門卻猛得被打開。


一個熟悉的瘦高身影踉踉跄跄地衝過來,一腳把紀雲庭狠狠地踹翻在地。


天降正義。


不對,是天降「死去」的初戀。


看著「小粥」轉過來的臉,我面無表情地想。


很好,事情變得更荒謬了。


6


我的室友小粥,即我「死去」的初戀周池,伸手想要把我扶起來。


看著我的表情,他又怯怯地收回手,隻是小心地瞄了我一眼:「你沒事吧。」


他努力地把自己的臉藏在陰影裡。


但不ṭũ̂⁷妨礙我看見了他左臉那道傷疤,從額角斜著往下,貫穿半邊臉。


他的左眼上,甚至戴著眼罩。


發現我在觀察他,周池的唇色陡然慘白,他轉過身,正好把我護在他的身後。


他朝著紀雲庭厲聲喝道:「滾出去!」


紀雲庭從地上爬起來,表情陰鸷。


他看了周池一眼:「我和我的女朋友調情,與你何幹?


「殘廢又毀容的ƭų³周池先生?」


周池不為所動,他的手臂依舊向後攏,對我呈保護之態:「不論你們是什麼關系。她不願意,你就不能強迫她。


「我最後重復一遍,滾出去。」


紀雲庭黑著臉,想越過周池直接拽住我,卻被周池死死地擋住。


我看著周池擋在我身前的背影,不合時宜地想。


我這不知被誰看 30s 廣告復活的初戀,好像一隻保護幼崽的母雞。


紀老鷹與周母雞幾番周旋,甚至秦王繞柱走了幾圈,終於破防了。


他挽起袖子,把領帶往拳頭上纏,眼看就要打起來。


我趕緊制止:「紀雲庭,我們都分手三年了,別來我這發酒瘋。」


紀雲庭的動作頓住。


他眼神受傷:「你明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


我冷淡提醒:「我們隻是甲乙方關系。你該去找你的未婚妻,而不是來騷擾我。」


紀雲庭笑了,他整個人松弛下來,口吻輕柔:「別吃醋了。隻要你願意,新娘可以換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保持冷靜。


紀雲庭卻以為我被打動。


他垂眼望向我:「小舟,我為之前對你的欺騙道歉。三年了,你也該消氣了。我們和好吧。」我被氣笑了。


他竟然還敢提分手這件事。


我冷笑道:「紀大少爺,你是不是到現在都覺得,你隱姓埋名屈尊降貴,偽裝成一個小職員跟我談戀愛,我應該感恩戴德?」


紀雲庭沒有吭聲。


半晌,他才辯駁道:「小舟,出身富貴不是我的錯。」


我閉了閉眼。


窮男友竟是豪門闊少的戲碼,在偶像劇裡是完美大結局的前奏。


但在生活中,它隻讓我覺得被羞辱。


一窮二白需要我打兩份工去支付房租水電的男友,其實隻是在用金錢和逆境,試探我對他的真心。


他憑此給我打分,評估我是否配成為他身邊的人。


我疲憊的付出,是他驕傲的勳章。


事情敗露那天,紀雲庭也像現在這樣不慌不忙,他說:「我有錢,這不好嗎?我可以帶給你更好的生活。小舟,你應該開心。」


呵呵,我不應該開心,我應該開顱。


把腦子裡的水都倒出來,再他媽地給自己和這個人渣兩巴掌。


想幹就幹。


我抡圓了手,狠狠地抽在紀雲庭臉上。


「滾!


「還有,當初的房租水電費,你的部分我會整理出來,記得還我。」


這句話說出口,我竟覺得頭腦一清。


那些奇怪的心動和不舍一掃而空。


紀雲庭氣得臉色煞白。


他輕蔑地看了一眼我和周池:「蠢貨和殘廢,真是絕配。」


說罷揚長而去。


這時,手機提醒我收到新的電子郵件,是那個熟悉的郵箱發來的。


「恭喜你,宋小姐,選擇正確。」


我一愣,下意識望向周池。


他曾是華大計算機系的高材生,似乎確實有能力調查別人的信息。


這個郵箱的主人,會是他嗎?


還有,今晚發生的事太多,以至於我竟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我從來沒有在紀雲庭面前提起過周池。


他卻在今晚精準地說出了周池的名字,甚至不意外周池身有殘缺。


為什麼?


他們見過嗎?


7


我一望向周池,他就劇烈地一抖。


我問:「你認識紀雲庭?」


周池搖了搖頭:「不認識。我不會打擾你ŧŭ̀₌的私事。」


他的手指緊緊扣著自己衣服Ṭú₈下擺,肉眼可見的窘迫和自卑。


他低低問了聲:「你沒事吧。」


我不回答,他就再也沒敢作聲,隻自以為高明地偷偷瞟了我幾眼。


我實在想不通,當初那樣一個光風霽月、宛如修竹的少年,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周池是我的竹馬,比我年長三歲。


因為兩家父母是一個廠裡的同事,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關系也向來很好。


在很長一段時間,成績優異、性情溫和的周池,是我成長路上的月亮。


我仰望著他,一路前行。


後來工廠發生特大事故,死了很多工人。我和周池也都沒了家。


是周池把我撐了起來。


他當時已經大二,卻休學了一年,一邊為我們的父母追討公道,一邊陪我高考。


他總是說:「舟舟,沒關系,哥哥在呢。」


等我終於考去他的大學,周池卻在一次獨自回鄉參加庭審時不知所終。


他把我保護得太好,讓我在他出事後除了報警,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更詳細的線索都無法向警方提供。


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也不知道這是否和工廠事故有關。


我隻能一次次無望地尋找和等待,終於在大學畢業那年,等來了一封他朋友發來的讣告。


我們曾是最親密的人,到最後,卻連他的死訊都是別人告知我的。


參加完他的葬禮,我再也沒有回過家。


但現在,他竟然從我租的房子裡出現。


帶著一身傷。


自卑到不敢看我。


隻有擋在我身前的背影,堅定如昨。


我有心責問,張嘴了好幾次卻說不出話來。


周池小心地看我的臉色。


他說:「沒事我就先走了。」


我抹了把眼睛:「走什麼呢?」


周池不敢動了。


8


周池承認,之前和我籤合同和偶爾出現的室友「小粥」是他聘來的女生。


一直以來,他才是住在我隔壁的室友。


真正的田螺先生。


我奇道:「你是怎麼做到三年都沒有和我撞上的?」


周池低著頭,嗫嚅道:「在你下班前,我做好飯躲在臥室。半夜等你睡了,我就走。」


往往還順手洗個碗,處理好垃圾。


他補充:「一般節假日我都不來的。昨晚聽到你打電話說今天要加班,我才來給你做個飯。」


周池說著說著有點難過:「我都很久沒有機會過節給你做個飯了。」


我:「……」


「是啊,誰讓某些人要假死呢?墓地葬禮,一應俱全。」我冷笑。


周池不敢委屈了。


他不停地說對不起。


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時,他又閉緊了嘴,像死活不肯開口的蚌。


他隻是哀求我:「舟舟,不要再花錢花精力調查過去的事了。你好好生活,照顧好自己,少吃點外賣,叔叔阿姨在天有靈就已經很欣慰了。」


說完不顧我的挽留,他起身告別。


周池猶豫了很久,走到門口才叮囑Ṫŭ̀⁰了一句:「剛剛來的那個男生,性情驕傲暴躁。你要多注意。」


語氣委婉,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像一個合格的哥哥。


隻字不提,在他「去世」前,我們也曾是名正言順的戀人。


夜半,我久久難眠,福至心靈悄悄打開大門。


周池坐在樓道電梯門前,背靠在牆上,半眯著眼。


他在擔心紀雲庭卷土重來,擔心我的安全。


9


周池幾乎是瞬間被我輕微的開門聲驚醒。


發現是我,他下意識側過頭,隻露出無瑕的右臉。


「怎麼不睡?」


他皺眉:「別熬夜,好好休息。」


我側過身,悶聲道:「這房子你也付錢了,進來吧。」


周池局促地望向我,沒有動作。


我問:「這三年你都睡門口?」


周池怕我以為他是變態,紅著臉解釋:「不是的,別誤會。我在外面還租了一套房子,沒有每天都……隻是今晚這樣。」


他站起身準備走向電梯,身形有些搖晃。


一開始我以為是剛站起來的緣故,盯了一會兒才發現他的左右腿用力不均。


準確地說,周池的左腿,有點跛。


我的心一涼,一把拽住他。


我有心想問問他的腿怎麼了,又怕刺痛他。


最後,我含糊地說:「進來吧。小周哥哥,久別重逢,我們還沒好好地聊過天呢。」


冰箱裡有周池白天泡好的果茶,我給他倒了一杯。


他拘謹地拿著杯子:「這些年我過得挺好的。」


說謊。


看我不接話,周池討好地朝我笑了笑:「真的挺好的。之前是受了點輕傷,但現在都好了。舟舟,別為哥哥擔心。」


輕傷……


是怎樣的輕傷,會讓一個天之驕子放棄學歷、放棄戀人,隱姓埋名這麼多年?又是怎樣的輕傷,讓他如今出現在我面前時瞎了一隻眼、跛著腿?


可我知道,我從他的嘴裡問不出別的信息了。


他會死死地隱瞞這些年的經歷,什麼都不說,固執地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保護我。


最後,我隻能平靜道:「我也過得挺好的。」


我走上前,給了他一個時隔多年的擁抱。


周池躊躇了很久,最終還是很輕很輕地回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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