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若雪曾是三皇子的暗衛。
因刺殺太子,被全城官兵圍剿。
為了活命,她將染血的黑衣脫下,隨手塞進了擦肩而過婦人背著的籮筐中。
她得以順利逃脫。
沒了太子,三皇子順利登上帝位,而盛若雪也成了帝王身邊最重要的女人。
卻無人在意——
婦人出城時,會因為血衣無端丟了性命。
那婦人便是我阿娘。
後來秀女大選,自幼養在邊關的將軍獨女,入了皇城,還當上了貴妃。
1
蕭枕說今夜由我侍寢時。
正在被宮女裝扮的盛若雪,臉色很是難看。她迅速抬眸瞧我,眼底是化不開的寒霜。
很是駭人,那神情仿佛要吃了我。
我自然也瞧見了她的眼神。
手中的帕子當即因為「驚嚇」掉落在地,我迅速倚靠在蕭枕懷中,伸手指著盛若雪,又掉了幾顆金豆子。
「陛下,這個宮女眼神太可怕了,瞧著是對臣妾很是不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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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抽噎,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嚇。
這般矯揉造作的模樣,便是我自己瞧了都覺得有些惡心,蕭枕卻立馬將我護在懷中,溫柔至極。
他輕聲安撫著我:「鶴蘭莫怕,朕會護著你的。」
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
若我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或許當真會覺得眼前帝王痴愛於我。
可我曉得,這一切不過是帝王權衡之術。
蕭枕尚未登基時,盛若雪隻是他身旁的一個暗衛。好不容易熬了些年,憑借刺殺太子,親手送心愛之人登上帝位的功勞,也算是徹底俘獲了蕭枕的心。
郎情妾意,蕭枕原是想立她為後。
但盛若雪本就是一介孤女,身後並沒有家族支撐。若這時讓她當上皇後,朝野上下必定又會動蕩不安。
為了所謂大局。
在蕭枕尚未徹底坐穩皇位之前,盛若雪便隻能以宮女的身份待在他身邊。
雖是宮女,卻也是極大不同的。
後宮中所有妃嫔都心知肚明,帝王身旁常伴的一個宮女,不僅模樣絕色,更深得帝心。
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
說她是暫且沒有名分的寵妃也絕不為過。
所以雖為宮女,盛若雪在宮中的日子過得十分滋潤。有蕭枕替她撐腰,沒有人敢欺負她,甚至都得因此對她恭敬異常。
除了……我。
前太子遇刺身亡之事眾說紛紜,並非沒有大臣懷疑這是如今帝王,也就是曾經的三皇子蕭枕所為。
畢竟太子身亡,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
有了懷疑,朝野上下就不是那麼安定,蕭枕雖登上了帝位,可這位置坐得並不穩。
他還須依靠著鎮國大將軍手中兵權。
而我——
作為鎮國大將軍唯一的女兒。
蕭枕現如今需要鎮國大將軍的兵權替他鎮守皇城,就必須得善待我。
我如今被一個宮女嚇著了。
他自然得立馬將我護在懷中,即便眼前的盛若雪是他心愛之人,可為了所謂的朝堂局勢,依舊得出聲訓斥。
「盛若雪,誰允許你直視鶴蘭的?」
如今還是宮女身份的盛若雪,瞧著眼前心愛之人為了其他女子斥責自己,眼眶瞬間泛紅。
輕咬著唇,神色十分委屈。
「奴婢,知錯。」
隻是簡單四個字,她像是用盡了極大力氣才能夠說出口,像是莫大的羞辱,眼淚巴巴地掉著,卻還是自己抬手抹幹了眼淚,一副故作堅強模樣。
終究是心愛之人。
便是為了朝局,不得不對我虛與委蛇,也始終狠不下心來責罵懲罰。
如今看她落了淚,蕭枕立刻揮了揮手:「罷了,下不為例。」
想用一句輕飄飄的話揭過。
我自然,是不肯的。
所以在盛若雪準備轉身離開書房時,我立刻上前,抬手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力道之大,我整個手掌已經接近麻木。
但,真的足夠痛快!
她猝不及防被我甩了一巴掌,條件反射地想要伸手打我,卻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隻是伸手捂著臉,一副隱忍的模樣:「陛下已經說過下不為例,貴妃為何還要咄咄逼人!」
哦,她在質問我。
「身為宮女,竟敢直視主子。這可是大不敬之罪,還巴巴掉眼淚,是想勾陛下心疼嗎?」
我笑了,轉頭看了眼身旁的蕭枕。
他同樣被我的動作驚到,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在觸及我目光時,瞬間又變成濃濃溫柔之色。
「陛下,她可犯了大不敬之罪。隻是口頭責罵兩句,就能平了所有的罪責嗎?」
蕭枕耐著性子來哄我:「朕已經責罵過她了,何況你也打了她一巴掌,也算是懲罰了。」
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不能給她後位,已然覺得是極大虧欠,如今又要為了我去訓斥盛若雪。
蕭枕心裡指不定有多愧疚。
「一巴掌怎麼可能解我心頭之恨?大不敬之罪,可是要拖出去杖責三十大板的。」
我拉著蕭枕的胳膊,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
他很煩。
我能清晰地能夠感受出他眼底的煩躁,卻依舊充耳不聞,甚至還抹了抹眼角本就不存在的淚。
「若是爹爹知道我在宮裡被一個宮女欺負,恐怕會很傷心吧。」
我的爹爹,當朝鎮國大將軍。
我搬出了他,原本還想試圖勸說我的蕭枕,瞬間就沉下了聲音。
「那蘭兒,想如何處罰她?」
我捂著嘴嬌笑道:「臣妾可不是什麼刁蠻任性之人。一切按照宮規處罰,當著太監宮女的面,打三十大板就好了。臣妾啊,向來心善。」
盛若雪在聽到我說這話時,眼神已經變得極其難看。卻還要為了蕭枕,硬生生忍下心裡所有的不快。
隻是三十大板。
若真是打在了身上,那便會有好幾天都下不來床。
即使是有著功夫的盛若雪。
沒有十天半個月,也是沒法能夠站起來的。
為此,盛若雪當即開口反駁。
「陛下一貫心善,貴妃娘娘為何要如此針對我?若三十大板打下來,我雙腿是否能保住都未可知。」
她總是記不住自己的身份。
為了所謂情愛。
不想繼續當隱匿在暗處的暗衛,也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自由,成了地位卑微的宮女。
卻又偏想彰顯自己在帝王心中與眾不同的地位。
處處和後妃叫板。
一如此刻。
她微仰著頭看向蕭枕,像是篤定了他不會傷自己。
三十大板。
蕭枕雖說忌憚著鎮國大將軍,卻也不想讓心愛之人受如此苦楚,試圖和我商量:「她不過一介女子,三十大板打下來,半條命可就沒了。蘭兒一向心善,自然不願傷及她人性命。」
我冷笑。
立刻伸手推開了蕭枕,連語氣也刁蠻不已。
「陛下,這是在為了一個犯宮規的宮女,要駁臣妾的面子?」
盛若雪作為宮女,便是直視我都能夠稱得上以下犯上,更別提用那般想要殺了我的眼神瞧我。
不過是區區三十大板而已。
「陛下,你莫非覺得臣妾還比不上一個宮女?」
我聲音也冷了下來。
就這麼靜靜看著蕭枕,又似無意識地抬手撫摸著發髻上的簪子。
那是我入宮前,鎮國大將軍親手插在我發髻上的。
這是提醒,也是威脅。
鎮國大將軍的獨女,有驕縱的本錢。
便是尊貴如帝王,也免不了要審時度勢,暫且順著我的這份驕縱。
為此蕭枕狠狠地閉了閉眼。
等再睜開眼時,眼中一片平靜。甚至連半個眼神都未敢望向盛若雪,而是直接開口:「宮女盛若雪以下犯上,杖責三十!」
話音落下。
盛若雪眼中瞬間充滿了不可置信之色。
大抵是在此之前,她雖如今身份還是宮女,卻無人敢欺負得罪她,更別提杖責三十。
「陛下,我……」
盛若雪還試圖說些什麼。
隻是她剛開口,我便抬手又賞了她兩巴掌。
「作為宮女,竟然還敢自稱我,誰給你這麼大膽子的,簡直就是放肆!」
她被打得嘴角滲出了血絲。
捂著臉,一言不發地盯著蕭枕。
蕭枕拳頭攥得緊緊的,卻依舊抿著唇未開口。
我轉頭看他:「這宮女不是個安分的,臣妾得親自看著她受罰才行。」
蕭枕很艱難地向我擠出了一抹笑。
「蘭兒開心,便好!」
我可太開心了。
我親自挑了兩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盛若雪三十大板。
板子打出啪啪聲,很是響亮。
我坐在宮女搬來的椅子上,吃著剛冰鎮過的水果,瞧著正在受罰的她。
心裡,那叫一個快活。
「貴妃娘娘,你……你如此惡毒,當真不怕陛下厭棄嗎?」
盛若雪恨極了我,即使在被打板子,卻還試圖出言恐嚇我。
不過厭棄是什麼?
我可從來都沒有奢求過蕭枕的愛。
畢竟,我嫌惡心。
一頓板子打下來,盛若雪氣若遊絲,趴在凳子上,咬著唇愣是一言不發。
我走到她面前,彎下腰,伸手掐住她的下巴:「你猜,是陛下先厭棄我,還是我先整死你呢?」
我笑得惡毒,但十分肆意快活。
她同樣也瞧出了我滿滿惡意,沒了先前隱忍,而是直視我:「陛下心如明鏡,自然曉得美豔皮囊下是人是鬼。」
嘖。
我用護甲從她臉頰上緩緩劃過。
「那你說,我若是毀了你這美豔皮囊,陛下還會看你嗎?」
我手中力道逐漸加重。
盛若雪大抵也怕真的會被我毀容,從而失去蕭枕的愛,眼神中終於出現了一絲恐懼。
「不,白鶴蘭,你這個瘋子!」
她不斷搖頭,想避開我手上的動作。卻被侍衛狠狠摁住腦袋,絲毫動彈不得。
我欣賞著這絲恐懼,並且加重手中力道,讓她臉頰上的血痕越來越深。
鮮血直流,紅得惹眼。
例如當年城牆外那個無辜被冤死的婦女。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被抹了脖子,鮮血流了一地,是我此生絕不敢忘懷的場景。
「住手!」
就在我準備狠狠劃下去時,一直站在暗處的蕭枕大抵是真忍不住了。
「鶴蘭,她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怎麼還能出手傷人,你難道不知道女子容貌有多重要嗎?」
他出面攔住了我,然後甚至還有些不管不顧,竟然抽出劍殺了那兩個杖責的侍衛,又直接打橫抱起了盛若雪,當著我的面將人給抱走。
盛若雪倚靠在他懷中,朝我投來了勝利的笑。似乎是在說:「瞧!終究還是我贏了。」
可笑。
我看著護甲上的血跡,和著護甲裡面藏著的白色粉末,血跡顏色微微開始泛黑。
「盛若雪,這還隻是開始呢。」
而地上躺著的那兩具逐漸冰冷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