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抿嘴笑,偷看宋有信,心想:
堂堂副教授的女朋友,考不過學神女朋友,多沒面子!
宋有信絕對看見了我的小表情,且猜到我在想什麼了,他下句話是:
「下周三繼續考試,希望各位好好復習,知識面不光要拓寬,還要加深。」
我心裡隱有不安。
果然,下課後,手機有新消息進來。
宋:「晚上到我辦公室,我給你單獨輔導。」
我:「我覺得成績不是最重要的。」
我:「一個家,一個聰明人就夠了。」
我:「有那個時間,談談戀愛,看看電影,接接小吻,摸摸小腰不好嗎?」
宋:「好。」
我……
我剛說了什麼?我是不是太急了,把自己框進去了?
16
當天晚上,宋有信約我吃飯。
我說要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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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他的紅色小跑低調地停在操場旁邊樹蔭下,我偷偷摸摸上車。
「不是說好要低調嗎?」這車就不低調!
「沒停你們宿舍樓下。」
他狡辯,並微微起身,一隻手繞過我大半個身體,拉過安全帶,溫熱的唇擦過我的臉龐,替我扣上安全帶。
我的臉頰有些發燙,總怕被人看見。
「毛主席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下次自己扣。」
宋有信抿嘴:「主要是我想親一下。」
我正襟危坐,下巴微微揚起,目光直視前方,假裝沒聽見。
「假正經!」他含笑,瞥了我一眼。
「論假正經,我哪比得上你?」我不服,雙眼瞪著他,「明明第一節課就認出我了,還裝了那麼久!」
他再看了我一眼,聲音漫然:「自己把下午發的短信讀一遍。」
我怎麼會上這種當?
就聽他一句接一句:
——「我覺得成績不是最重要的。」
——「一個家,一個聰明人就夠了。」
——「有那個時間,談談戀愛,看看電影,接接小吻,摸摸小腰不好嗎?」
我驚詫於他的一字不漏。
「時涼同學,我可是嚴格按照你的話在執行。」
「我那是開玩笑的,皮一下。」
他噙著笑,潋滟的眸子,每一分光華都镌刻著寵愛。
我不好意思了幾分鍾後,打量起他這車:「宋老師,您這車,配您的大長腿,會不會太小了?」
「給你買的。」他說得很隨意,「某人小時候定下的目標,開跑車,還要紅色。」
我吃驚地看著他。
他自顧自地說:「某人還說要住大別墅,我考慮了下,大平層更適合我們。你喜歡狗,可以養一條金毛。」
我搶過他的話:「可我喜歡邊牧!」
他扶了下眼鏡,一本正經:「一個家,有一個聰明的就夠了。」
我懷疑他在內涵我。
「邊牧的智商隻有人類 8 歲!」
怒!
我難道連 8 歲都不如?
他摸了摸我的腦袋,像小時候扮家家時,他扮演我父親那樣。
我祭出撒手锏:「我下次考 100 分!」
言下之意是:
不約會!不親親!不抱抱!每天都要學習學習再學習!
宋有信果然怕了,當機立斷:
「好,養邊牧!」
17
晚上吃西餐。
宋有信這個英俊得天怒人怨的男人,帶著我走進餐廳的那一小段路,我承受了這輩子最多一次的注目禮。
入座後,我拿著點餐的 iPad,假裝不經意地問:「你和冬梅姐,還有聯系嗎?」
論 CP,他和趙冬梅才是一對。
他「嗯」了一聲,很是隨意,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戳戳點點,在給人回消息。
我微微醋。
「嗯」是什麼意思?是聯系多,還是聯系少?經常見,還是不經常見?有沒有做那天晚上我和他做的事?
有沒有曾經在一起過?
「她,現在還好嗎?」我豎著耳朵。
「幫我點個 T 骨套餐。」他把手機放到一邊,「冬梅去年結婚了,對方是個英國人,和她很合得來。」
我偷偷懸著的心悄然放下,這才認真看菜單。
他注視著我,我有點不自在。
「你看我做什麼?」
「你是不是一直把她當情敵?」
我沉默。
這麼愚蠢問題,我拒絕回答!
他的唇角抿起,眸子裡全是星芒,沒來由地說了句:「隻有你。」
我聽懂了。
他心上的人,這麼多年,隻有我。
18
周末,我們去寵物市場選了一條小邊牧,取名「九月」。
我們是在 9 月重逢的。
宋有信這個幼稚男,養了邊牧後,一個一口「兒砸,快,到爸爸懷裡來」「把拖鞋給媽媽叼過去」。
嗯,他是爸爸,我是媽媽。
他的大平層距學校不遠,車庫除了紅色小跑,還有輛大 G。
「你一個大學老師,怎麼這麼有錢?」
「確切地說,我是大學經濟學老師,南大最年輕的副教授。」
「你不是今年才入職的嗎?怎麼這麼快房車都買了?」
「因為某人去年考上大學,我就開始準備。」
「你不怕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不怕,搶過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
他斜睨著我,抬下巴,扯領帶,露出修長的脖子,性感的喉結,完完全全電視裡的斯文敗類!
我,我,我,我很不爭氣的鼻子一熱,鼻血流出來。
「我上火了!」
我一把捂住鼻子。
我發誓,我這輩子,沒這麼丟人過!
宋有信憋笑,抽紙巾遞給我,再替我壓著鼻翼。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我身上好看的地方,可不止脖子。」他不要臉。
「還有腰嘛!」我跟著不要臉的順勢摸了一把。
他「嗯」了一聲,再道一句「不止」,滿面愁容:「以後同居可怎麼辦?」
我……
我懷疑我被他開車了。
19
我是我們寢室第一個夜不歸宿的。
宋有信不講武德,老用邊牧誘惑我,說「九月」想媽媽了,想得肝腸寸斷。
我純粹心疼狗狗,去他家住了一晚上,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有些事情吧……
隻有「零次」和「無數次」之分,我輕易被美色攻略,三天兩頭往他那邊跑。
腰酸……
腰酸……
腰酸……
「嗚,不想上課。」我掙扎。
「快起來。」宋有信把洗臉帕擰幹,給我擦臉,「我送你上學。」
「上什麼學啊?」我一個大熊抱,掛在他的身上,「宋老師,唔,這叫『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宋有信的眸色晦暗了一瞬。
很快調整好,把我送到衛生間,扒拉下來,再徑直去了廚房。
我看著他的背影,歪著頭,今天有進步啊!聽到又綿又軟的「宋老師」三個字,竟然沒有立即把我撲倒。
話說——
自從我住進他家,他這人的自制力就越來越差!
動不動親親抱抱舉高高,一言不合還開車,還怪在我頭上,說我太甜了!
至於我和他的關系,學校很多人都知道了。
我下課後上他的車,被人看見,流言滿天飛,說我為了學分,勾引副教授。
宋有信大大方方承認,說我是他未婚妻!
不是女朋友ṱű̂₊,而是未婚妻!
一畢業就要結婚那種!
他說,他到南大任教,就是為了我!
So,全校被迫塞了一口狗糧。
20
我媽聽到我和宋有信的關系,很是吃了一驚,再三問我,他對我好不好?會不會是虛情假意。
我覺得我媽緊張過了頭。
孩子大了,談個戀愛不很正常嗎?
不是宋有信,也會是張三,李四,周有信,王有信,趙有信……
再說,我和宋有信從小在一個院子長大,父輩們也都認識,也算知根知底,不比找個陌生人強多了?
我媽欲言又止,愁苦之情都快溢出言表了。
「媽,宋有信真的特別好!我們絕對以結婚為目的在交往!全校都知道他和一個學生好上了,還是為了這個學生到的南大。」
「你想,如果不是為了結婚,何必這樣?他若真把我甩了,他的臉還要不要?」
我媽緊了緊腮幫子,我拉著我媽的手臂,
「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讓你對他有這麼大成見?」
我媽忍了又忍,忍不住嘆了口氣,她看著我:「不是我對他有成見,是你爸對不住人家……」
我腦子裡轟了一聲!
無限放大我媽後半句話:
……我爸對不起人家;
難道……我和宋有信,竟是傳說中的有情人終成兄妹!
「媽!」我吃驚地盯著我媽。
我想問:媽,這麼多年,您怎麼忍過來的?
我想說:這麼多年,沒見你們為這事兒吵啊!也沒感覺我爸因為要多養個兒子,苛待家中經濟。
不重要,這些統統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宋有信知道嗎?」
「他那時已經懂事了,應該知道。」
「他們離開那年?」
「是。」
我怔怔地坐在沙發上。
腦海裡一萬頭草泥馬奔騰來奔騰去,從前看的無數本知乎復仇爽文+虐文在腦海裡一一呈現。
他想做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的心不會痛嗎?他對我,真的沒一點感情嗎?……我怎麼這麼慘?
我媽安靜地坐在旁邊,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
許久,我拿起手機,行屍走肉般給宋有信撥了個電話,語氣頹敗:
「阿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的關系了?」
「什麼關系?」
他的語氣很茫然,那一瞬,我有些錯愕,但我堅持把話說完了:「你是我哥。」
滑稽感油然而生,我「噗」地笑出聲來。
這下輪到我媽愕然了。
電話裡,宋有信笑著說我「調皮」,問我「又在玩什麼」。
我爸已怒發衝冠,拿著鍋鏟子火急火燎從廚房走出來,氣急敗壞問我媽:
「你都說了些什麼,怎麼就變兄妹了?我當年舉報他們那一派,把他們連根拔起!他們對我恨之入骨,宋有信肯定是來報仇的!MD,當年鬥不過,現在搞我女兒!」
我整個人愣住了。
從小到大,我很少看見我爸這模樣,更重要的是,他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當年——
趙冬梅是上課的時候被叫走的,他們搬家的時候,我們還在上課。
我後來隱隱有聽說,趙副總倒臺了,和貪汙受賄,作風及不檢點有關。
那時候的我,正在少女情懷,心心念念都是宋有信,情敵走了,我還開心還來不及,哪會想背後發生了什麼?
我心裡演練了無數次,如何與宋有信重新愉快地玩耍,就輪到他們家搬家了……
難怪那時,
我問他要電話號碼,他憤怒地看著我,問我「冬梅走了,我也走了,你們滿意了」?
他說的「你們」,不隻是我,而是我們一家子,以及站在我爸後面的人!
我爸在公司隻是中層;趙冬梅的父親是公司副總;而宋有信的父親,是趙副總的親信,公司財務部部長。
趙副總倒臺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們那一派系接踵離開。
宋有信一家就是那個時候離開的。
我心亂如麻。
原以為,我和他上演的是韓國經典愛情劇目:有情人終成兄妹,沒想到,上天派給我們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
又或者,復仇者歸來?OR 虐戀情深?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麼辦。
「誰知道你們會談戀愛?」我媽也很鬱悶。
「怎麼會不知道呢?」我的聲音略大,「你那時候不老偷看我日記?我上鎖都攔不住你!」
我媽表情不自然:「誰知道你小時候喜歡他,長大還喜歡?」
我被我媽這邏輯驚到了。
「這叫長情!現在怎麼辦?」
21
現在怎麼辦?
我爸給的答案是:「立即!馬上!斷!」
我媽委婉地說:「斷了吧,都是為你好!你以後肯定要後悔。」「他就算現在喜歡你,可一旦你們發生爭執,他難免會提從前的事。」「這是人之常情,與人品無關。」……
我舍不得,我是真心喜歡他。
從小到大,他是我唯一喜歡過的男生。
他不在的那些年,山川,霧靄,松林,溪流,無一是他,無一不是他。
「這件事, 我再想想……」
我回到我的臥室,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我想念我和他的家, 想念九月, 想念冰箱裡塞滿的零食,想念門口拖鞋, 浴室的牙刷, 想念被褥的味道,想念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想念是潮水,潮水會Ṭú₊洶湧。
夜裡 11 點, 我忽然起身, 奔下樓。
我迫不及待想見到他,想問問他怎麼想的!這一個晚上,他沒給我打過電話, 他也想分手嗎?
我做夢也沒想到, 他站在樓下,靠著他的大 G。
夜深露重, 他指間的那一點星火明明滅滅, 白煙繚繞而起。
他看見我,掐了煙, 攤開手。
他在等我。
我衝過去,衝到他的懷裡。
「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你沒掛。」
我這才注意到, 他放在引擎蓋上的手機,還在通話中。
免提模式,通話人是我。
也就是說,我和我爸媽後來對話, 他全部聽見了。
「你, 怎麼想的?」我心裡有巨大的忐忑。
「當然是不放手。」他說, 「好不容易找到你, 被你吃幹抹淨, 時涼, 你也不許放手。」
他的聲音溫柔。
他說:「當年, 公司兩個副總掐得厲害,早已不死不休。我爸和你爸各為其主, 那件事,不是你爸,也會是其他人。」
他說:「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若沒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不會來找你。」
他說:「時涼,嫁給我。」
22
後來, 宋有信登門拜訪我爸和我媽。
後來,我爸媽松口了。
畢業後,我們如約結婚。
婚禮那天, 四個父母坐在一桌,有點尷尬,又都在笑。
賓客們祝福聲不斷。
夜裡,我打趣他:「你的 CP 呢?有沒有送請柬給人家?」
他把我摁到懷裡:「什麼 CP, 你才是我 CP!說,那些年的日記裡,是不是全都是我……」
(全文完)